冲绳:时间晚半拍

无论是曾经的琉球还是时下的冲绳，无论经历战争或流离，冲绳人始终生活在只属于这个岛的冲绳时间里。对于过往的旅行者而言，这里与忙碌的日本全无干系。

冲绳，一个古老的海岛，昔日被称为琉球的王国，和世界上另外三大海岛――夏威夷、佛罗里达、巴哈马，同在北纬26度。这里建筑简单，排列得小巧而紧凑；街道洁净，延伸得谨慎而小心；草坪、鲜花，阳光、海水，无不羞答答地表白着一种东方型的亲切及有秩序的热情。

在雨夜登上海岛，寡淡的灯光照射在幽暗狭窄且高低起伏的街道上，倾落的雨滴积蓄成斑驳成片的反光，在植物的淡香和海的气息中闪烁。黑暗中，临街的木建筑一幢幢掠过，店铺牌匾上的繁体汉字如同梦中上演的古装片，无比熟悉又恍惚觉得有些不同。如果你对日本的快节奏早有耳闻，那冲绳必出乎你的意料。

中国元素

6月的首里城，安静、清爽，包括老旧砖墙刻下的历史。有种皇族遗留的从容，那霸市首里城公园，是当年琉球王朝宫殿的所在，建筑均采用了木制的大屋顶，雕龙绘风，舒展平远，一派中国古唐建筑的遗风。

其中一座正殿是冲绳最大的木建筑，其双层建筑与北京故宫的太和殿相似，也有龙的装饰，只是这里的龙只有四个爪，以示级别低于中央政权。正殿二楼有九方中国皇帝御笔亲题的琉璃匾额。其中“中山世土”，为康熙二十二年，康熙皇帝册封琉球国王时所赐，由册封使漂洋过海带来琉球，意为中山世代都是琉球王的国土。此后，雍正到同治都有赠书。史载，每逢新王即位，古琉球必定要求中国派遣使臣前来为新王举行“册封”仪式，正殿的北殿，就是接待中国册封使的场所。

作为历史上的中国附属国，冲绳的风俗文化、食物、材料、建筑风格等均与日本本土有着很大的差异，而因与中国之间密切的文化交流和海外贸易，时至今日，传统中国元素在冲绳依然处处可见。

中国的狮子到了冲绳，作为辟邪除魔的保护神被叫做“西煞”，设置在寺院、城门、房顶以及村落入口等处，各自拥有独一无二的角色和职责，通常来说张着嘴的狮子是保佑健康和财富的，而闭着嘴的狮子则可保护屋主不受邪灵侵害。

冲绳方言中，至今仍保留有不少汉语说法，冲绳男人见了面也会说“四海之内皆兄弟”。还有不少类似闽南语的发音，让不少来到冲绳的中国旅客仿佛见到了老乡。14世纪时，从福建传人的中国武术和古代琉球拳法融合，一种新的搏击术在琉球本土逐渐成型，这种搏击术又被称为“唐手”，就是今天世界闻名的空首道。而空首道中50个基本招式，都是以福建方言命名的。

有意思的是，中国的风水理论到了冲绳，也一样行得通。按照福建的传统习俗，认为当街的住宅属不吉，人们便常在=三岔路口立一块“泰山石敢当”的碑以挡煞。而在冲绳的街头，很多地方同样能看到这种一模一样的石碑。

不光是风水，冲绳的其他很多节庆活动也仍然延续了不少中国的传统。日本本岛内的日本人在明治之后就不再过旧历春节。而冲绳的大多地方却仍坚持过两个新年，初一和十六拜神祭祖的习惯更和闽南地区如出一辙。日本本岛扫墓或参拜祖先通常在8月的盂兰盆节，冲绳人却和中国一样是在“清明祭”。清明时节，人们拖家带口在墓前聚会共饮，既是祭扫，也是踏青。

居酒屋

冲绳岛遍布日式小酒馆“居酒屋”。酒馆不大，都有面对厨师的吧位和榻榻米座位。脱了鞋在榻榻米上盘腿而坐，虽然对于中国游客不太习惯，但喝多了可以在榻榻米上躺一会儿，却是榻榻米座位的优点。每家酒屋都有固定的熟客，有的顾客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去同一家酒屋。

“山原居”居酒屋只有四五十平方米，厨师两名。服务员一名每天下午6点开门后，都有一批熟客自动报到。食物不外乎刺身、寿司、串烧、色拉、豆腐、汤泡饭，品种有限，但新鲜自然。酒分两种：一种是泡盛，就是当地酿的日本清酒，类似中国的低度白酒，兑冰块和水喝；再就是啤酒，当地产的Orion生啤或日本的麒麟生啤。大部分中国游客更喜欢Orion生啤，用在冰箱里冻过的啤酒杯盛装，口感很棒。

店家的礼貌令人印象深刻。顾客进店，老板、伙计高声欢迎；在店里的时间，鞠躬无处不在。客人离开时，店家更会一路送出门外，躬身送别。

在冲绳，“适度”二字无处不在，生意也是如此。

店家讲求诚信，从不宰客、买单时，老板在计算器上按出金额，顾客不必问明细，照价给钱即可。店家也不收小费，每一日元都会仔细找给你。居酒屋每周关门休息一天或两天。很多店家只有晚上才开门做生意。

没有比吃更有意思的事

牧志公设市场位于冲绳最繁华的地方，出售各种本地商品，因此人气旺盛。这里不仅有最日本的手信，还隐藏着地道的美味，海鲜区，密集排列着很多摊位，每个狭小摊位上都有铺满碎冰的盘，整齐码放着各种海鲜。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传说中需要舍命来吃的河豚。

当然，吃河豚并没有那么可怕，因为人工饲养，毒性已大大减弱，加上政府对制作河豚的餐厅严格考核，厨师烹煮河豚时会把毒腺去除得很干净。所以在这里，可以放心大胆地吃。去了肉的河豚外皮通常经过处理然后吹圆挂起来，像个刺鼓鼓的鲤鱼幡。

位于市场角落的老伯在这里做海鲜生意超过30年，游客可以选了河豚及其他若干种海鲜，拿到楼上付不多的加工费，就可以立刻吃到制成的美味。老伯家摊位生意太好，有的时候要与陌生人拼桌才有地方坐。新鲜的海鲜就着香甜的清酒，食客吃得热火朝天。拼桌的三位日本老兄越吃越High，清酒一杯接一杯，面似桃花，跟一大桌子说中文的游客聊得很开。他们来自大阪，三个大男人结伴旅行，没什么更多项目，就是每天到不同的地方吃喝。“在冲绳，我不认为还有什么是比吃让人觉得更有意思的事。”

恋战冲绳

在冲绳本岛北端，有一处隆起的珊瑚礁悬崖叫边户岬。晴天的时候，由边户岬可以清楚地眺望到伊是名岛、伊平屋岛和北面海上的与论岛。在美军占领时。边户岬曾是冲绳岛民要求回归本土的申诉场所，现在仍有一座关于本土回归斗争的纪念碑坐落在这里。已经作古的冲绳作家船越义彰先生所作长诗《我站在边户岬上》：“日本列岛的身影漂浮在触手可及洋面上，可实际上它处在毫无反应的远方，并且，毫无表情。莫非大海也有断层截然分割了彼此?越过北纬二八度线，自由来去的风和云啊!小岛对你们投去羡慕的目光。”每一行每一句都指向在美军占领中“毫无表情”的本土。

近日日本政坛的动荡，起因依然是解不开的冲绳美军基地问题。

58号公路纵穿冲绳本岛，路边被铁丝网圈掉的部分，远远可以看到里边的基地，机场、跑道、起起落落的美军飞机。以及排成一排的重装武器，军事区特有的氛围让这里看起来神秘而压抑，如果不是踢球的孩子偶尔跑过，几乎像回到了战时。

对于驻扎在冲绳的美军，当地人讨厌他们又离不开他们。每次军营开放日，都是赚钱的好机会。繁华的美国村店铺云集，摩天轮上的可口可乐标志极为醒目，牛仔、T恤、DIY缝制用板，奠不带着浓重的嘻哈风。

熟悉的影视剧让这里更加鲜活。在那部《恋战冲绳》的港片中，这里是最主要的外景地：梁家辉为抓张国荣，三人一起观察美军机场，随后坐在美国村旁的海边石堤上。便是海报所描述的场景。

无论是曾经的琉球还是时下的冲绳，无论经历战争或流离，冲绳人始终生活在只属于这个岛的冲绳时间里，对于过往的旅行者而言，这里与忙碌的日本全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