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语成凶 第2期

时间:2022-06-05 01:57:01

妙龄女子坠楼身亡

盛夏的赣南,久旱无雨,热浪灼人。2006年7月7日,临近小暑,在江西省信丰县的夜空繁星点点,明月如昼,虽已是凌晨1点多钟了,仍是暑气逼人。县城的大街上、夜宵摊上、沿江岸边,仍然可见因暑气袭扰难眠的人们在外纳凉。当时针指向1时50分时,只见“世纪华城”的景江花园商住楼8楼顶上突然一团白影飞流而下,“扑咚”一声落地,紧接着传来了“有人跳楼自杀了”的尖叫、人员紧张跑动的吵杂声……

接警后,分管刑侦工作的信丰县公安局副政委王信英立即率领侦技人员赶赴现场,展开勘验。现场位于信丰县城“世纪华城”景江楼西栋,系一幢8层钢混结构约26米高的商品住宅楼。只见在该楼南面的解放北路地面上有一身穿白色套裙、双赤脚、身体呈卷曲状侧卧于地面的女性尸体。经尸体检验证实,死者系生前高坠损伤,致使颅脑合并胸腔内脏器严重损伤而死亡。

现场有人指证,罗霄云是被“包养”自己的情人所害死的。侦查人员围绕着现场、目击证人迅速展开调查。

办案民警调查得知:死者叫罗霄云,江西省瑞金市人。2005年5月,刚满16岁的罗霄云便与同乡王淑华结伴到信丰务工。凭着自己的条件,罗霄云很快在县城的“快乐大本营”和“开心100”歌舞厅找到了工作,并在一二个月后,在县城的几家大型娱乐休闲场所就混得小有名气。是县城歌舞娱乐业小有名气的“小姐”。

那么,谁是她的情人?为何要害死她呢?又是怎样害死她的呢?

少女出道后的一生托付

调查很快有了结果,罗霄云的情人叫曾德斌,信丰县嘉定镇人,一个30多岁的有妇之夫。曾德斌原来是一个工人,在原单位下岗后,承包了一所中学食堂,赚了一些钱。然而,近年来,由于夫妻感情不和,闹得几次要离婚上法院,且已与妻子分居多时,他因此常常和朋友上酒店喝酒闲聊,进歌舞厅跳舞唱歌,并于2005年10月认识了罗霄云。出手大方又善讲甜言蜜语的曾德斌很快就捕获了罗霄云的芳心,两人不久便租房同居了。罗霄云虽知曾德斌有家室,但他的温柔体贴与信誓旦旦还是让她相信自己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依靠。

罗霄云死守着男人对她许下的诺言:眼前的男人就是她的一切。加上她生性固执又格外敏感、猜疑的怪癖,终于使他们之间产生了心理上的隔阂。生活中他们总也免不了争争吵吵,磕磕碰碰,只要罗霄云性格一上来,她便会要哭得死去活来,不顾一切地对曾德斌拉扯、打掐、撕咬,并多次要跳楼、吃毒药自尽……尽管这样,也并未影响这对成男少女长达数月的同居生活。

7月,是农村的“双抢”时节。7月4日,罗霄云接到其父亲打来的电话,要求她回家帮助收割稻子,并嘱咐她尽可能带点钱回家。

毕竟是农民的女儿,无论自己多么浪漫快乐,她还是没有忘记在烈日寒风中辛苦持家农耕的父母。然而,罗霄云到底从事的是一项时尚花钱的职业,虽说收入不错,但流行的服饰、精美的化妆、便捷的通讯,一样都不能少,在满足工作支出后,常常是囊中羞涩,所剩无几。曾德斌帮助自己不少,老指望他又觉得不妥。于是,罗霄云想起了另一个与自己有过肌肤接触的男人。她满怀希望拨通了对方的电话,但对方却十分坚决地拒绝了她的要求,并警告她以后不能再给他打电话了。

碰了一鼻子灰,罗霄云对男人的许下的诺言开始生疑。

无奈之下的罗霄云只有再次将希望寄托在曾德斌的身上。

生命在恶语中负气消亡

7月6日深夜,罗霄云跟随曾德斌来到“快乐大本营”,既是又略带哀求地说:“德斌,你给我1300元钱吧,1000元带回孝敬父母,300元我要付房租水电费。”

“我现在没钱”。曾德斌生硬地回答。

这就是自己曾经认为可托付一生的男人说出的话?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这又千真万确。她失望了:“男人都是骗子,没一个东西!”她愤怒了,一阵吵闹后,又跑到一楼,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曾德斌放在一楼的摩托车仪表盘和后视镜砸了个稀巴烂。

曾德斌和罗霄云毕竟是有感情,他原谅了她的放肆和失态,他一边劝说,一边制止,好不容易平息了这场闹剧,两人才慢慢向同居的租住屋――景江花园走去。

然而,短短的几百米路程却似走过了千山万水,当他俩迈着沉重的双腿拖着疲惫的身子上到8楼时,已是次日凌晨1点多钟了。曾德斌打开802套房的门锁,推门进去,发现租住在同一套房另一室的王淑华和男友卢小川已经先回来。

看着王淑华和男友卢小川的幸福甜蜜,余怒未消的罗霄云又开始大声责备和讥讽曾德斌无钱、无能。

“我没钱,我承认,你可以去找有钱的男人呀。”曾德斌回击道。话音刚落,罗霄云更像疯了一般将曾德斌推倒在床,乱挠乱抓,死死地卡他的脖子。曾德斌恼羞成怒,挥起巴掌对着罗霄云“啪啪”两记耳光,直打得她步履趔趄,眼冒金星。“好啊,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我不想活了!”罗霄云哭喊着从厨房拿出一把菜刀跑到曾德斌面前,声嘶力竭地大叫“你杀了我去”!王淑华见状急忙上前将刀夺下。突然,罗霄云又疯狂地爬上窗台欲跳楼,被卢小川拉住。接着,她又坐到阳台的护栏上欲跳楼自杀,再次被卢小川竭力劝阻。不一会儿,罗霄云再次哭闹着冲出房间,跑向8层楼顶。

“曾德斌,罗霄云上楼奇峰啦,快去阻止她!”王淑华大声叫道。

“不关我的事。”曾德斌猛地吸了一口烟,怒气未消地说。因为此前罗霄云曾多次在遇到矛盾时也以死要挟。心想:又是故伎重演,能不能变换一个招式。见曾德斌无动于衷,王淑华感到事情不妙,便快步跟上楼顶。

在楼顶,只见罗霄云光着脚已站在护墙外侧楼沿边上,身体摇摇晃晃。时间似乎已经凝固,命案随时都可能发生。王淑华马上意识到,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任何不妥的言谈举止都可能刺激她跳楼自杀。罗霄云回到房间,催曾德斌快去楼顶劝劝罗霄云。

“不关我的事!”嘴上虽这么说,曾德斌还是起身向楼顶走去。然而这一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不仅没有把罗霄云从死亡的边缘线上拉回来,反而把她推向了绝路。

曾德斌上到楼顶后,见王淑华在离罗霄云不远处说着话,罗霄云却坐在护墙外侧。听见脚步声,她回头怒视了曾德斌一眼。此时,曾德斌又气不打一处来,边走边指责道:“你跳啊!有本事你就跳!”只见罗霄云双脚一蹬,纵身扑向夜空。于是,便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当罗霄云跳下楼去以后,曾德斌立即跑到楼下,看到罗霄云已气绝身亡。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民警赶到案发现场,他仍没回过神来。

犯故意杀人罪被判有罪

据目击者介绍,悲剧发生后,围观群众对曾德斌的做法表示了极大的愤慨,纷纷指责他的行为太残忍。被害人同乡王淑华气愤地说:“本来罗霄云在我的劝解下,已慢慢放弃了自杀的念头。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应该追究他的法律责任”。

7月10日,信丰县公安局依法侦查终结。认为:犯罪嫌疑人曾德斌明知死者罗霄云系未成年人,缺乏明辨是非能力,且与罗霄云系非法同居的情人关系,在罗霄云欲跳楼寻死时,非但不进行劝解,而是以语言刺激罗霄云致罗霄云跳楼死亡。曾德斌明知发生罗霄云死亡的结果,放任且促成了罗霄云死亡结果的发生,符合间接故意行为及不作为构成要件,其行为已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32条之规定,并以涉嫌故意杀人罪为由将其刑事拘留。

10月10日,信丰县人民检察院以曾德斌犯过失致人死亡罪向法院提起公诉,同时,被害人亲属也提起附带民事诉讼,要求曾德斌赔偿经济损失7万余元。

在10月31日的法庭审理中,被告辩护人以“这是一起意外事件,没想到她真的会跳楼”为由作无罪辩护,被法庭当场驳回。

“我当时没想到她真的会跳。”曾德斌不断地摇头、叹气,悔恨不已。

“你有什么理由确信或保证她真的不会跳?”法官问。

“……”曾德斌无言以对。

法院审理认为,被害人置身护栏之外时,发生跳楼身亡的可能性显而易见,人命关天,具有特定救护义务的曾德斌应积极施救,以防危害结果发生,而他仍以推动性的语言刺激处于死亡边沿的被害人,放任罗霄云跳楼身亡,其行为已构成(间接)故意杀人罪。

罗霄云从距离地面26米高的8楼跳下,身亡必然。被告人的言语直接导致了罗霄云跳楼行为。所以,曾德斌的言语和罗霄云死亡的因果关系成立。罗霄云产生轻生意念,原因诸多,但促其瞬间跳下则是一念之差;曾德斌的刺激性语言是罗霄云瞬间产生念差的直接原因。

当然,跳与不跳,两种可能是同存并在的。经查,罗霄云系是非辨别能力和控制能力较差的未成年人。案发时,其情绪气愤异常,又置身于护栏之外,事态十分严重,连尚未成年的王淑华都已意识到,言谈举止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刺激她瞬间跳楼。曾德斌已过而立之年,心智健全,具有完全行为能力,对罗霄云跳楼自杀的可能性应当预见,非无法预见。罗霄云跳楼身亡的实际发生,证实当时其具有的跳楼自杀可能性;曾德斌对罗霄云能否控制自己跳楼自杀行为的发生,听之任之,还以语言刺激,应承担因此而产生的法律责任。

法院审理认为,曾德斌在本案中具有间接故意犯罪,主观恶性和社会危害,比直接故意犯罪要小;案发后他未逃离现场,并如实供述犯罪事实,为案件的侦破节约了司法资源;自愿认罪、悔罪,赔偿了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4万元经济损失;因曾德斌已取得了被害人亲属的谅解,而被害人对本案的发生也有一定责任等酌情从轻处罚的情节。

为贯彻惩罚与教育相结合的原则,彰显以人为本的司法人文关怀和刑法的谦抑精神,江西省信丰县人民法院于2006年12月16日作出判决,以犯(间接)故意杀人罪,判处曾德斌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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