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误了孩子

．小品 ．

别误了孩子

编剧 张永志

时间：春节后的一天

地点：某火车站附近

人物：李老师，女，30岁，教师，简称“李”；

思 学，男，12岁，失学儿童，简称“学”；

牛大发，男38岁，思学的父亲，外出经商的农民，简称“牛”。

布景：[舞台后方，有一垃圾筒及一块“火车站由此去”的指路牌。

[蓬头垢面，衣衫脏乱的思学，在垃圾筒里拾起一张烟盒纸，从书包里摸出半截铅笔，坐在路牌下，一边哈气暖冻僵的小手，一边在烟盒纸上写信。见有人向这边走来，慌忙胆怯地躲到垃圾筒后边。

[李老师啃着面包上。欲将面包纸扔进垃圾筒，猛见地上的书包、烟盒纸等到，拾起……

李：（念）“尊敬的李老师，您好吗？今天是正月初六了，春节过得愉快吧？李老师，眼看又要开学了，我好想好想能回到学校，与同学们一道坐在教室里听你讲课啊！可是……”哎，这是谁丢下的呢？（从书包里摸出一叠各式烟盒纸。逐张念）“妈妈，你要是还活在世上该多好啊！爸爸不要我上学了，叫姐姐一人看家，我跟着他在城里来做生意挣钱，整天整天好累哟！……”（索性全拿出书包内的课本等到）（惊）“育才乡小学校五年级二班牛思学”，啊！牛思学。（呼）思学——！思学——！你在哪能儿呀——？（四下寻找、呼喊。）

[思学迟疑地站出来。

李：（猛回头发现学）你……你是——思学？思学！

学：李……李—老—师！（扑向李，哇的一声哭了。）

李：孩子呀，我终于找到你了。

学：（止哭，呆呆地望着李。）

李：孩子，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

学：（抹泪）不哭了，李老师，你说的“在困难面前流泪的不算好孩子呀。”我每天帮着爸爸看守水果摊，天不见亮直到晚上十二点。手、脚都生了冻疮，我咬牙忍着，没有哭呢。

李：好孩子，从小就有骨气！

学：（腼腆地笑）嘿嘿……

李：孩子，刚才差点还没认出来是你呢。

学：真的吗？

李：（摸出小镜子）瞧你，两个黑眼圈，真像只淘气的熊猫。

学：熊猫！（照镜）呀，熊猫，对啦，对啦，我是国宝罗！

李：看你，还是那么调皮。过来，（从自己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用手巾醮湿给学擦脸、揩手。并给他扣好衣服，解下自己的围巾给学围上，递过一块蛋糕）饿了吧？先填填肚子。

学：李老师……（接过，大口地吃着）都是我不好，我不爱清洁。

李：唉，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不能怨你啊！

学：还有，还有我刚才不应该哭，一流泪，这么一抹，嘿嘿，就、就国宝熊猫了。

李：（笑）哈哈哈，思学，你们这一代是祖国的未来，本来就是国宝嘛。

学：（撒娇）嘿嘿，嘻嘻。啊，李老师，你这是从哪儿来？有什么事呀？

李：从我们家乡来，都两天了呢。思学呀，新的一学期眼看快要开学了，听说你停学以后，就同你爸爸在城里卖水果，我趁这春节假期，特地出来找你。孩子，今天就跟我一道回校去上学吧。

学：回校，上学！——真的？（兴奋激动流泪）

李：嗯，真的。啊，对了，刚才为什么你老远见着我就躲藏呢？

学：是、是怕被人发现了，去告诉我爸爸，爸爸要把我抓回去的。（耳语）我是昨晚上偷偷跑出来的。

李：思学啊，你爸爸不知道你上哪儿去了，会着急的。

学：我才不管那么多！反正我就是一路要饭也要回家去上学。上次我偷着想离开这儿，谁知被我爸抓了回去痛骂一顿，还狠狠地打了我几耳光呢！

李：你爸爸多狠心啊。

学：不，事后，我看见他在偷偷地流泪。他说：“学娃子，村里好多人都修起了楼房，我们家也应该改变面貌啊！”还说：“农家的孩子，要认命，读了书也是种庄稼。不如趁早出门挣些钱，倒还少了上学的开销。”

李：唉，鼠目寸光，多么糊涂、多荒唐啊！走，我俩一道去找你爸爸好好谈谈。

学：（木然不动）不……，我爸是不会让我回去上学的。

李：孩子，听老师的话，走吧！（拉学走）

[牛大发骑着自行车（车篮里放着午餐饭盒）上。

（学见了牛大发，急躲在李身后。牛见状……）

牛：思学！思学！（停车、抓住李）好哇，原来我儿娃子是被你这个女拐子拐骗走了！整得我打起灯笼火把四处找。

李：你……你是这孩子的父亲？

牛：（急）哟，难道说还不像呀？我给你说，我是他儿子……不不不，他是我儿子，我是他老子，一没冲壳子，二没扯把子，要是踩了半点假水，我牛大发是你舅子。哎，哪个给说这么多（将车一锁），走，上派出所去！

李：这……牛大哥……

牛：“牛下坡”，牛下坡要喝水！

李：牛大哥，我正要找你呢。

牛：啥！拐走我儿娃子不足意，还要找我？

学：爸，别、别这样。这是我老师。

牛：噫，你娃娃还拜她为师，学拐卖人口哇？那是违法的哟。走，跟老子转去守摊子！

李：且慢！我有话给你商量。

牛：你有话？有话同我到派出所去说。

学：别……别，爸爸，李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你一直在外很少回家，不认识，今天是特地来寻找我回校上学的呀。

牛：上学，说起上学就鬼冒火，不及给我卖水果！

李：牛大哥，思学的成绩是全校第一名，他才十二岁，这正是需要学习知识的年龄啊。

牛：知识，知识值几块钱一斤？现在是知识越多，挣钱越少。大学生帮餐馆抹桌子洗碗，小学生腰缠万贯当老板。再说：我们“农伙皮”，读书是多余，读了书还是搓泥巴，不如早挣钱来早发迹，有了钞票噻，照样吃得起鸡公炖团鱼。上啥子学，念啥子书啊！星期八那天——空、了、吹！

李：唉，你，你这是多么可悲的旧传统农民意识啊！国家要富强，人民要富裕，就得提高全民族的文化素质。而今党和国家作出了狠抓“普九”义务教育的决定，严格要求：不能让一位学龄儿童失学。孩子是祖国未来的希望，是国家的财富啊！

牛：呃，怪都搞出来了，我辛辛苦苦把他养大，倒成了郭家的财富，那我牛家不就是麻雀扒谷壳——搞空事呀？姓李的，跟你明侃，儿子是我的，高兴要他念书就送他上学，高兴要他挣钱，就得帮我卖水果，我家的锅底又不是你烧黑的，南天门的土地——管得个宽！

学：哎呀，爸——你瞧你……？

李：牛大哥，思学是我校唯一的流失生，我作为思学的班主任教师有责任将他找回校园。送他入学，你作为家长，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啊！牛大哥呀，你听说过，家长因为制止子女入学，被指控而败诉的事吗？

牛：拜——树？啊……啊……我当然晓得噻，拜树么，就是拜那摇钱树嘛。

学：哈哈哈，“败诉”说的是因为不让子女入学吃了输官司在法庭上败了诉；

李：（点头）嗯，凭这一点，你就比你爸爸多份知识。

牛：算了算了，我也不要你去派出所了，学娃子，站到做啥？给跟老子走！

[牛拉学，学急躲向李身后，学挣脱逃跑，下。

牛：你跑！你跟老子敢跑！站住——！

[幕后火车声由近而远。

牛：噫，你们都跑了。好嘛，今天大家都来比脚杆长，看你跑不跑得赢我这两个辊辊。

[牛未开锁忙骑车，摔倒、爬起。摸衣袋，；车钥匙不见，急扛车追，发现地上的钥匙，回身拾起，开车锁，锁已摔坏难开……

[思学吃力地扶着鼻、口流血的李老师上。

牛：（惊）呀！这是……？

学：（哭述）刚、刚才我只顾埋头跑，险、险些被火、火车撞上，多、多亏李老师，她、她赶来救了我，可是、可是她……呜、呜……

李：（艰难地）牛、牛大哥，我、我求求你，让、让我，领、领孩子回、回学校去……别……别误了孩……子……（昏迷过去）

牛、学：（同）李老师！李老师！……

牛：（牛感动得沉痛地哭了）李老师呀，你为了我的孩子被摔伤成这样，我真对不起你啊！

学：（痛哭）呜……李老师——！呜……

牛：快，送医院！（向远处招呼）出租车——！

牛、学：（同）出租车——！

[幕后，出租车 刹车声。

[牛急背上李，学收拾起地上的书包，伤心地哭泣紧随下。

[小车启动，声音由近而远。

——剧终

（注：李老师、思学二人用普通话表演，牛大发用四川方言表演。）

写于1998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