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空》:新世纪村志小说杰作

时间:2022-06-03 01:17:51

【前言】《凿空》:新世纪村志小说杰作由文秘帮小编整理而成,但愿对你的学习工作带来帮助。被现代化所抛弃的坎土曼,并没有走出历史,在传统生活生产中,坎土曼仍然发挥着重要作用。尤其是凿洞,让坎土曼仍然发挥着传统同生产工具的优势。在阿不旦村,张旺才和玉素甫都迷上了凿洞。凿洞对于张旺才来讲是出于人的一种本能。对于这位外乡汉子来说,凿洞是保护自...

《凿空》:新世纪村志小说杰作

地方志是中国历史书的传统样式。秦汉之际的郡书、地理书、都邑簿是地方志的发端。郡书记载一地的先贤、耆旧、节士的事迹,如《陈留耆旧传》、《兖州山阳先贤赞》等。地理书记载一地的疆界、区域、山川、道理、物产、户口、风俗等,如《秦地图》、《三秦记》等。都邑簿记载都邑城郭、官署、街坊、闾巷、寺院、古冢、坟墓等,如《三辅黄图》、《三辅宫殿名》等。东汉时期的《越绝书》记载人物、地理、都邑,内容全面,是地方志发端的代表作。魏晋南北朝时期地方志进入大发展时期,《豫章古今记》、《荆州记》、《华阳国记》等皆初具地方志模型。按照地方志所涉及的行政区划单元,地方志所记载的最小行政单位的是县。在中国传统社会,由于郡县属于最低的行政单位,广柔的农村基本上处于自治状态,自然村也就顺理成章没有志书了。

1990年代以来的长篇小说创作,吸收了中国传统地方志的一些营养。尤其是一些记叙乡村风物、人物、语言的长篇小说,弥补了中国地方志没有村志的缺陷。例如韩少功的《马桥词典》、孙惠芬的《上塘书》等,都致力于村志的书写,我把这样一批小说为村志小说。《凿空》是新世纪问世的一部优秀村志小说。《凿空》没有首尾完整的故事情节,也没有习见的中心人物,它以“碎片”的形式,记叙了新疆龟兹县阿不旦村人物、风物。

《凿空》所叙述的故事背景是当代,是“西气东输”开工建设的当下。钻井架、输油管道、油田、卡车、拖拉机、三轮车、柏油马路等,成为小说现代化展开的背景。现代化是20世纪以降无法回避的命题,也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宿命。与之对应的是,现代与传统的冲突也因此成为20世纪文学的母题。书写现代化对传统的冲击与影响,成为表现现代与冲突关系的最常见的文学主题。不过,现代与传统的关系,显然不是以传统的彻底抛弃为最终结局。人类历史经验证明,传统对现代的抵抗、整合,也是现代化叙事应有的主题。《凿空》要表现的就是传统与现代相遭遇的叙述母题。不过,传统与现代的冲突过程中,现代并非以绝对的实力压倒传统,传统仍然以其强大的生命力,在改造现代,或者以自己的独特方式规避现代。《凿空》对于传统与现代冲突的复杂命题的叙述,建立在对铁匠铺、坎土曼、毛驴三个阿不旦村最典型风物的叙述为基本内容,张旺才、玉素甫的人生叙述,则构成了阿不旦村村志的人物志的内容。

吐迪的铁匠铺是阿不旦村一个重要的空间物象。它是阿不旦村生活秩序的体现者。历史风云的变化,乡村季节的更替,都在小小铁匠铺有所表现。铁匠铺还是阿不旦村生产场地,乡村的大小铁器,如坎土曼、镰刀、驴掌、脚掌等,都是铁匠铺的产品。从一定意义上讲,铁匠铺就是阿不旦村的缩影。当历史发展到当下,吐迪的铁匠铺仍然恪守着传统。吐迪仍然每打一把坎土曼,仍要像先辈一样,留下象征家族的指印。吐迪在铁匠铺制作的工具,仍然是传统生产工具。虽然他为了留住儿子吐逊的心,给吐逊买了电焊机和切割机。但是,传统生产工具,例如坎土曼,吐迪坚持要用传统工艺打造,大锤、小锤打过的坎土曼,吐迪才放心。而儿子的电焊机和切割机只能用在现代化物品的制造上,如焊接三轮车、四轮车的拖斗。虽然时生了变化,但是铁匠铺所坚守的传统生产方式,体现了阿不旦村对现代化的抗拒。这种抗拒还体现在阿不旦村人在处理现代与传统时期的创造性。阿阿不旦村人从城市里买回了拖拉机、摩托车。但是,他们这些“现代化”的车斗,都是铁匠铺自行打造的。于是,阿不旦村就出现了现代的车头拖着形形的铁匠铺打造的车斗的奇妙景观。

坎土曼是阿不旦村人重要生产工具。阿不旦村是坎土曼给刨出来的。村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被坎土曼刨过。阿不旦村的各种农事、造物甚至丧事等,都离不开坎土曼。坎土曼在阿不旦村有着几千年的历史。坎土曼也与阿不旦村的历史紧密联系在一起。坎土曼变直、变大等诸多变化,都与阿不旦的历史紧密联系在一起。因此,从一定意义上讲,坎土曼就是阿不旦历史与现实的缩影。坎土曼创造了阿不旦的文化。在阿不旦壁画中,坎土曼是整个壁画的起点,佛、仙女、供养人从坎土曼开始展开。因此,从根本上讲,阿不旦村是一个从坎土曼开始的世界。“西气东输”的时代大潮,让坎土曼第一次与阿不旦村新的历史擦肩而过。面临着“西气东输”的时代机遇,阿不旦村人纷纷前往铁匠铺打制坎土曼。在阿不旦村人眼里,“西气东输”要挖深沟,要掩埋输气管道,都离不开坎土曼。因此,阿不旦村人这次把坎土曼打制得又大又厚,想在这次历史机遇中获得大工程,获得更多的经济效益。然而,历史和阿不旦开了一个玩笑。“西气东输”虽然要挖沟,虽然要掩埋管道,但是,现代化的铲车等生产工具,彻底取代了传统工具坎土曼。阿不旦人在家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坎土曼被时代所抛弃。

被现代化所抛弃的坎土曼,并没有走出历史,在传统生活生产中,坎土曼仍然发挥着重要作用。尤其是凿洞,让坎土曼仍然发挥着传统同生产工具的优势。在阿不旦村,张旺才和玉素甫都迷上了凿洞。凿洞对于张旺才来讲是出于人的一种本能。对于这位外乡汉子来说,凿洞是保护自己,是给自己找到安全感的一种重要方式,也逃避外面喧嚣的世界。正是出于这样的一种心理动因,张旺才迷上了凿洞,沉溺于凿洞的之中。而对于玉素甫来说,凿洞是寻找历史的一种方式。历史传闻,阿不旦村下还有一个被埋藏的存在。多年来,风闻这个被掩埋的村庄埋藏着丰富的宝藏,从玉素甫的祖父时期开始,寻找这个掩埋的村庄就开始了。为了寻找这个村庄,玉素甫开始在村子地下凿洞。凿洞,重新让被历史淘汰的坎土曼发挥了历史功用,也表明了现代社会并没有完全征服阿不旦村。阿不旦村与轰轰烈烈滚过的历史洪流保持着一定距离。

与坎土曼一样,驴在阿不旦历史悠久。整个阿不旦村和驴紧密联系在一起。在驴背上,骑着阿不旦人的父亲、爷爷,驴车上坐着他的妻子和子女。阿不旦村就这样和驴建立起了紧密的关系。驴在和人长期相处中,已经建立起了亲密的关系。驴能听懂主人的话,也体贴主人的家境,即使最穷的人家,也能喂养得起驴。另外,驴与驴之间也建立起了自在的关系。每个驴都有自己的相好,它们能听得懂彼此的叫唤,也能用叫声表达对于情人的感情。不过,这个古老动物和现代化紧张地对立着。现代化的发展使阿不旦村人纷纷告别驴,在政府的号召下,用驴换回自行车、摩托车、电视机、拖拉机等现代化工具和物品。但是,阿不旦村人抛弃驴的时候,也就抛弃自己。那些用驴换了摩托车、拖拉机、小四轮的阿不旦村人,非死即伤。驴悲悯地看着阿不旦村的变化,看着阿不旦村在现代化旋流中的悲剧,发出了自己焦急的声音。

铁匠铺、坎土曼、驴,应该算是阿不旦村的典型风物了,《凿空》对这些风物的叙述,应该算作是风物志部分的内容了。阿不旦村是一个相对比较封闭的村庄。这里居住的基本上世世代代土著。这里唯一的汉人的从河南来的张旺才。不过,张旺才在阿不旦村居住了二十多年,也基本上被本地的风俗习惯所同化。这个基本上和外界相隔绝的村庄,敢于去在外地闯荡的是玉素甫。这个阿不旦村人,早年带着村人在外地承包工程,也因此成为富甲一方的能人。然而,在现代化的洪流中,他也是一位传统的村人。他的承包队被戏称为坎土曼工程队,很快再也无法承接到三层楼以上的建筑工程。被外面的现代世界逼回阿不旦村的玉素甫,只能选择转向传统的生活方式。从北京大学来阿不旦村研究驴的裴教授,是唯一的一位来阿不旦村的闯入者。这位身怀国际驴协会使命的大学教授,来研究阿不旦村驴的生活习惯以及驴的分布状况。不过,在淳朴的阿不旦村人看来,这位来自大都市的大学教授,在个人道德品质上值得质疑的,是违背了阿不旦村的生活信条的。甚至阿不旦村人在怀疑这位来自北京大学的教授,来阿不旦村不是研究驴,而是和女学生。玉素甫和裴教授的比较性叙述,显示了阿不旦村外边世界的冷漠与堕落,也完成了阿不旦村的人物志的叙述。

传统与现代的对立与传统,应该是20世纪以来中国文学的经典母题。对于这样宏大主题的回应,《凿空》应该是与20世纪文学传统保持一致性。然而,在对传统与现代传统的思想的表达上,《凿空》则有着独到的思考,它采取了中国传统志书的书写方式,完成了对于传统与现代的现代性思想的叙述,其独创性应该值得肯定。

周新民,文学评论家,湖北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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