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的克格勃

我叫可南，今年31岁。我和妻子结婚两年了，妻子是那种对爱情特别认真，认真到了较真程度的女人。

我是一个维修工程师，工作特别忙，时常加班还要频繁出差。每次出差对我来说，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男人要承担家庭，不能把养家糊口的重任放在女人身上，不是吗?

还记得婚后第一次出差的情景。前一天晚上，我告诉妻子，我要到广州去几天，因为购买了我们公司机器的工厂需要调试和安装设备。她当时很不开心，那种难过的表情好像此刻还在我眼前。她默默地替我收拾行李，把一些衣服装进皮箱，然后再拿出来，再装进去，反复几次。等我走过去告诉她时间很短，用不着这么多东西时，她靠在我肩膀上哭了。她说，她还不能适应分离。我安慰她说这很正常，我去去就回来，回来之后我们会更好。

在广州的4天，我每天都给她打电话，她每天都说她特别想念我。我们是那种刚刚体会到家庭温暖的新婚夫妻，有着说不完的话。

我回来那天，妻子居然请假到机场接我。当我看见她的时候，忍不住在人群中搂住她。被一个女人需要和依靠，就是男人的成就感。我觉得自己特别幸福。

男人到底应该跟自己的爱人说多少关于自己的事?我不知道。这个尺度，我至今把握不好。最开始我是认为，男人应该信任自己的妻子，知无不言。那个时候，我完全忽略了理解力的问题。

出差回来，我们闲聊的时候，我告诉她：和我一起出差的一个工程师利用晚上休息时间去找“小姐”，而且居然能在“小姐”面前给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打电话问寒问暖。当然，这些事都是那个工程师告诉我的。本来，我是当成闲话说的，没想到引火烧身。妻子立即审问我，是不是也那样做了?怎么可能呢，我讲那个工程师的事情，就是在告诉她，很多别人的行为是我所不齿的，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翻来覆去地解释，以我的人格保证我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她还是将信将疑。最后，逼得我没办法了，我说：“你觉得你是那么差劲的一个女人吗，难道你就配找到一个成天说谎的男人做老公?”她不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了，但是警告我：“如果你胆敢那样做，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可以跟我离婚，但是，你不能用这种方式侮辱我对你的感情。”

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是独立和自尊的，我应该为此感到荣幸。可是，遇见一个这样看重爱情纯洁性的女人，男人就会渐渐变得容易紧张，特别是当这一点时常被提醒的时候，男人自然就会变得谨小慎微。

我们之间猫捉老鼠的游戏，就是这样开始的。从此，只要我出差回来，妻子就会详细地盘问我的行踪，她会计算我工作的时间和休息的时间，不同的时间段在什么地方、身边有什么人。我必须详尽地回忆每一个细节，没有遗漏地告诉她，哪怕有一个小问题对不上，我也要花上几个小时来解释清楚。

在这种白公馆似的“过堂”中，我忍无可忍地反抗过，反抗的结果是她调整了战术。她不再逼供了，而是变成循循善诱。她把一次审讯分成很多段落，在吃饭的时候、洗澡的时候、刷牙的时候、洗衣服的时候、整理床铺的时候，总之是看起来不经意的时候，零打碎敲地问我一些跟出差的行程有关的问题，然后把这些提问串联起来，就是我在外工作的全部作息时间。

虽然我很难受，有时候也觉得这种不被信任是一种羞辱，但是，她毕竟是我的妻子，一个爱我的、爱惜家庭的好女人。她这样做，不是表现出对我的在乎吗?我努力地告诉自己，这是她爱我的方式，虽然这种方式有点极端，但是好过没有爱，好过视而不见。对不对?

我一直忍耐着。她的所作所为，我都知道。比如，她趁我睡着的时候查看我的手机和电子邮件，翻我的公文包、衣服和裤子口袋。但是，我从不说破。我知道，她每次检查之后一无所获就会放心了。每次这样一想，我就觉得女人也很可怜，因为她需要安全感，需要明确地知道，即使这个社会有一些不好的角落好比是大染缸，她的丈夫也不会被污染变质。

我很坦然，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好男人，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妻子和家庭的事情。但是实际上，我越来越不舒服。我觉得这是一种悲哀的关系。一个人，经过了无数次挑选才确定了要跟另一个人一起生活，可是，最终连这个人的人品都不能确信，还要严加防范，不是很悲哀吗?

我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那种真正彼此放心的夫妻――即使全世界都指责你的丈夫或者老婆是一个坏人，你依然有力量坚定地站在他(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