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棉籽的旅程

时间:2022-05-25 02:03:32

用绿皮火车打造一个客栈,用两年时间走遍江南调查手织布,今年开始系统学习织布和染布,白略的生活,如此洒脱、纯粹。

三月,浦江,火车栈。

帛叠展,看一颗棉籽开始的旅程。

棉花、棉线、棉布;纺织、染色、剪裁、缝纫……

那些由棉花织就或蓝或青、或朴素或花哨的土布,变成衣服、首饰、茶席,甚至装置艺术……

一切,都和一个小女子有关――白略,“火车栈”是她的青旅空间,手织布是她近两年的收藏。“严格来说,收集土布有七八年了,就连这个展,也已经想了五年。”

绿皮火车客栈

“男孩们把钉子放在铁轨上,等火车开过,你就有了自己的小李飞刀。姑娘们期盼火车把自己送到遥远的地方,绝不嫁给邻居家的小二黑。我们敬畏这么个大铁盒子,能够如此凶猛、如此持久地奔跑下去。”

――周云蓬《绿皮火车》

今年三月之前,提及白略,更多人知道的,是她的“火车栈”。

火车栈是一个餐厅、客栈、艺术空间的综合体,远远望去,几节绿皮火车矗立在街边,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这是父亲的收藏,当时买了几节火车车厢和一个火车头。”她笑着说,本来一直放铁路局,前些年铁路局让赶紧取走,不然就报废当废铁卖了,她只得运到这里。原本她也没想好做什么,只想着不能被雨淋,就搭了大棚;修站台的时候想,既然动土了,那顺便挖个地下室;看着像火车站了,那就再建个候车室吧;后面的车厢空着,不如做餐厅?于是工程越来越庞大,变成现在的样子。“前前后后,差不多花了两年。”

火车栈由一节火车头、五节火车车厢和一座玻璃房子围成一个四方空间。玻璃房子是前台和吧台,车厢两节是餐厅三节是客栈。走进餐厅有种误入火车餐车的感觉。包厢相对奢华,按照上世纪30年代欧洲东方快车的车厢设计,有着浓浓的旧时欧洲气息。

绿皮火车的站台下面,就是做过“帛叠”展的艺术空间,回字形、纯白色,没有了展会,整个空间显得空空荡荡。

“我希望这里会成为‘火车栈’最重要的地方,以后会办许多活动,传递健康的生活方式。”她说,“比如市集,做成长期的,没有噱头,实实在在的市集,就像城镇周末市集一样,到了时间,大家就来赶集,买菜、喝茶、聊天、晒太阳。”火车栈没有做任何火车主题的东西,她觉得主题只是一时新鲜,很难长久,她想要的更多:把火车栈做成不那么单一的、有趣的生活方式空间。

不过今年五月,白略退出了火车栈的日常管理,因为她要抽更多时间和精力去做手织布。

一颗棉籽开始的旅程

“也许最终看到的是一匹棉布,但请你想象一下它是由一颗棉籽开始的旅程,经过无数双劳作者的手,最终到达了你手中,这是多么了不起。”

――白略

为什么会收藏手织布?白略也说不清楚,非要说,大约是源自儿时的情怀吧。

她是土生土长的浦江镇人,童年时,每天上学都要经过大片棉花地。到了收获的季节,棉桃吐出一朵朵洁白的棉絮,整个村庄的奶奶都兜上“花袋”去地里摘棉花。这些袋子就是浦江镇特有的手织布做的。

“妈妈的嫁妆里,压在樟木箱底的是一卷卷用红线头缝起的、外婆亲手织的布。”奶奶去世后,她在阁楼上翻出奶奶出嫁前亲手织布做的嫁衣。“算算有70多年了,还是崭新的,估计也就出嫁时穿过吧。”

看着这些布和衣服,如此亲切、熟悉。“棉花在这片土地上已经被种植了700多年,从一颗棉籽开始,经过种植、采摘、轧花去籽、弹花、纺纱、染纱、络线、经布、穿综插筘、拴机织布,经过无数劳作者的手,最后成为一匹棉布到达我们手上,是多么不易。”它们在生活里自然存在,是她和这片土地的连结。

为什么非要下乡调查?大约是因为《江南土布史》一书。“这是同样做手织布收集的吴居士推荐给我的,是前后花了30年做的江南地区棉纺织的田野调查报告。”可惜的是,书里没有图片,所提到的许多布的名称和她在现实中见过的布对不上号,她萌生了自己去调查、寻找这些布的念头。

2010年,她邀请摄影师向原下江南开始做田野调查。之后两年,她行走在上海郊区、江苏南部、浙江北部的村庄,叩开一扇扇陌生的木门,拜访了几十位织过布的老太太,向她们询问手织布的故事,收集了300种、上千匹的老布。“收了一段时间,就不想再收了。”白略笑道,“一来占用空间和金钱,再就是我意识到无止境的收集也是一种无止境的‘占有欲’,这样不好。”后期她便将收集到的布逐渐脱手。现在她已经做到“过眼即拥有”,不需要依赖“我有很多布”来证明她在做相关的事了。

今年三月的“帛叠”展算是这些年田野调查的一个阶段性总结。“参展的艺术家和设计师都很用心,也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看着那些细碎的、平时可能当废料丢弃的布被做成精美的首饰、模块化的家具用品,甚至大气的服装,她很惊喜,也很高兴。

她很享受田野调查的过程。对于拜访的那些人来说,织布是一件很平常的事,男耕女织,所以他们的讲述也十分平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但打动她的是:看到了过去的人们如何“惜物”,一块蓝印花被面用到颜色褪去打满补丁还在继续用,最后坏得没法再补还可以用来做尿片……“物尽其用,是中国老百姓的生活哲学。”

手织布的更多可能性

“在做田野调查之前尝试过自己用手织布做一些产品,但不理想,及时停止了。在没有足够了解它的前提下,我觉得不做比较好。”

――白略

不再做收集后,白略想要做新的手织布,把古老的工艺和现代简洁的设计结合起来,“和独立服装设计师合作,从衣服本身出发去设计面料,而不是盲目地织布。”

为了探寻手织布的更多可能,今年,白略开始系统地学习织布。“以前都是随便比划。”事实上,就算如她所说“随便比划”,也已经拥有不少死忠粉。她学习的地方是金泽工艺馆,跟随张西美老师从打筒整经开始,重点研究四综的织布机能做出多少种花纹。

“之所以喜欢金泽工艺馆,大概是因为这里门槛很高又没门槛。”她解释,门槛高是不接待与纺织不相干的人,没门槛是只要真心喜爱纺织,就会被特别友好且慷慨地对待。老师被尊重又不高高在上,有点乌托邦却一点不矫情。

六月中旬,她在金泽工艺馆学了一周蓝染。授课老师是清华美院染服系教师杨建军,这一周,她系统地学习了制靛到染布的整个过程,包括日本、印度和中国染料及不同的建缸方法。

为什么要学习染布?因为她收集手织布的时候就发现,植物染和化学染价格会差很多,而目前市面上的植物染鱼龙混杂。“大多植物染,都是浅尝辄止。”之所以学蓝染,是因为手织布大都是蓝色系,她想从源头了解手织布。

接触蓝染后,她发现商家夸大了植物染的“环保”。留存至今的布大多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和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基本不是天然蓝染了。且就算是天然蓝靛加自然还原,也会有少量污染,因为蓝草在经过发酵后要制作成靛泥才便于保存、运输,而要把靛泥还原成染液,就必须加入石灰。她想学会分析和区别。

“除非是现摘现染,否则根本不可能达到所谓的百分百环保。”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她在自家门前种了一大片蓝草。今年七月,蓝草成熟,她约了好几个朋友一起“采蓝”。摘下树叶后,村里的娃娃都来帮忙,小朋友们玩得不亦乐乎,不断重复咒语“浸泡、挤水、氧化”。各种操作染出来的蓝,颜色和质感都大不相同。她并不抵制化学染,“只是希望了解后,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它们的区别。”

张西美是大名鼎鼎的纺织研究专家,拜其为师,当然不只是学染布,她准备在这里从源头学习布的纹理走向、织布的工艺方法……今年十月,她还要去金泽学习织布。“keep learning。有生之年能研究这一种布,已经很满足。”

采访后记

虽然白略说手织布其实没有占用她太多时间,基本是利用业余时间,可每到一个地方,她都会不自觉地看布、看染,就连出国也会去找当地纺织品和植物染料,八月份她去老挝就忍不住染了布匹。看她微博、微信,几乎都是和火车栈、手织布、染料相关的事,这个风风火火的女子,是真心把它们当做生活,过成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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