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议杜元化太极十三式(势)

近期，我反复研读严翰秀及王海洲先生的大作《杜元化考析》一书，深为杜元化所著《太极拳正宗》一书的精妙理论所折服。同时，也深为严翰秀先生为考证而付出的大量心血，以及王海洲先生为推广赵堡太极而无私揭秘的坦诚而感动。

杜元化(1869--1938)，河南怀庆府河内县人，河内县即今沁阳市。他1869年出生于西尚镇义庄一个农民家庭。少年时曾学习当地拳术(应隶属少林)，略窥门径。后得遇任长春。任长春为赵堡镇太极拳宗师陈清萍的弟子，杜元化于1905年拜在任师长春门下习武五年，直至任师病逝。任长春去世后，杜元化于1928～1929年间向师叔张敬芝求艺，并汲取了同门师叔以及师兄弟的赵堡太极拳精华，因此成为当时赵堡太极拳公认的代表人物。

1931年，河南中央国术馆成立，杜元化参加国术考试，录取为武士，并兼做裁判。国术馆开设武术班，杜元化任教头。《太极拳正宗》一书，为杜元化在河南国术馆任教期间所著，于1935年在开封出版。1937年，日本人侵，河南国术馆被迫停办，杜元化返回老家，1938年因患胃出血去世，享年69岁。

杜元化在其所著《太极拳正宗》一书中，秉承以道家思想为指导，具体到太极拳学，他提出了许多独特而翔实的见解，诸如背丝扣、太极十三式(有别于其它的太极十三式，也是本文所要论述的重点)、七层功夫等等。

现在流行的太极拳十三势的基本内容为，拥捋挤按采捌肘靠进退顾盼定。

太极拳先辈王宗岳在其《太极拳释名》一文中，从宏观上为后来的太极拳者道明了十三势之整体内容。该文称：“太极拳――一名长拳，又名十三势。长拳者，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也。十三势者，捋挤按采捌肘靠，进退顾盼定也。拥捋挤按，即坎离震兑四正方也；采捌肘靠，即乾坤艮巽四斜角也，此乃八卦也。进退顾盼定，即金木水火土，此乃五行也。合而言之，日‘十三势’。”王宗岳先生明确地阐述了十三势的整体内容，使拳法拳理及结构与运行框架相统一。太极拳的八门(八劲)五步为拳之结构和内容，八卦、五行方位是拳的运行框架。这个框架，可谓其十三势之源头，上下必须统一。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认识，此十三势为八门五步十三法。

杜元化在《太极拳正宗》一书中所提出的“十三式(势)”，内容为“圆上下进退开合出入领落迎抵”。杜云：“其中所包一圆、两仪、四象、八卦，各有秘诀，一丝不乱。一太极图之中而十三式俱现，秘莫秘于此矣。”在此书后的《太极拳十三式手法起源之图》中又说：“本太极拳十三式手法，始由天道起，中包括六十四势，每势要练够十三字，即一圆、两仪、四象、八卦是也，末以天道终。余师云：苟非其人，道不虚传。”杜师在此又进一步说明了，每练一个动作要练够十三字的要求。我们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一圆为无极(无极生太极)，正对杜师十三式内容之圆；两仪是指天地，《吕氏春秋・大乐》日：“太一(无极)出两仪，两仪出阴阳。”即为天地，正对杜师十三式之上下(天地也)；四象者，由两仪而生，即对应杜师所谓“上下进退”；而八卦者，由四象而生，正对杜师所谓“开合出入领落迎抵”。而在演练之中，杜师已明示，简而言之，就是每个动作都要符合此十三式的要求。并且使此十三字的要求融于一法，即太极图也。如此对照，我们再去比对一下杜师所言之七层功夫就非常明白了：

第一层：“一圆即太极”(注：一圆也。)

第二层：“上下分两仪”(注：两仪也。)

第三层：“进退呈四象”(注：请注意，与第二层上下，此层之进退合为四象也。)

第四层：“开合是乾坤”(注：八卦之乾坤，此其一二也。)

第五层：“出入综坎离”(注：八卦之坎离，此其三四也。)

第六层：“领落错震巽”(注：八卦之震巽，此其五六也。)

第七层：“迎抵推艮兑”(注：八卦之艮兑，此其七八也。)

至此，一圆、两仪、四象、八卦均符合也。然而我们再反过来看，杜云：“其中所包一圆、两仪、四象、八卦，各有秘诀，一丝不乱。一太极图之中而十三式俱现，秘莫秘于此矣。”如果以层次论，决然不是七层，杜师其实已明言，应为八层，此层即为化法。杜师所称秘莫秘于此矣。即一太极图中而十三式俱现。然后，我们反过来再看此段，在该书的《太极拳十三式手法起源之图》中说：“本太极拳十三式手法，始由天道起，中包括六十四势，每势要练够十三字，即一圆、两仪、四象、八卦是也，末以天道终。余师云：‘苟非其人，道不虚传。”’请注意带点的字。天道者，无极生太极也，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化六十四卦(即中包括六十四势)。然六十四势又化为无极，无极再生太极，周而复始，所以“始由天道起，末以天道终”。因此，在《杜元化考析》一书中，作者只看到了杜师所写十三式及七层功夫的运用。未留意杜师在书中字里行间所隐藏的精妙理论。八八六十四卦(对应六十四势)变后。即为化法。古语云，变化变化，变而化之。应归于无极者是也。

在《考析》一书中，有一个重要的记述，严翰秀先生曾提到王海洲先生告诉他的一个有关太极十三式的关键内容。1990年底，严翰秀与王海洲共同撰写《秘传赵堡太极拳》一书，当时凌晨4点半，王向严讲述了赵堡太极拳的“十三式”，并且一起推手说明这“十三式”的效用。当时，王海洲提出的十三式内容是“拥捋挤按采捌肘靠，进退顾盼定”，与世传相同，但重要的是，要求“十三式”一气呵成。仔细一想，此种传述，可能还是有所偏颇的。毕竟此十三式“捋挤按采捌肘靠进退顾盼定”，要一气做到，未免太矛盾了。而反观杜元化之十三式“圆上下进退开合出入领落迎抵”，才能完全符合王海洲所言之一气呵成。其实，王海洲此理论非常重要，杜元化所谓“一太极图之中而十三式俱现，秘莫秘于此矣”，也就是十三式现于一太极图中，即十三式一气呵成，即化为无极一式也。　在前几年影响颇深的《逝去的武林》一书中，李老仲轩曾提到过“化脑子”之重要。为师尹公长松也曾对我言，拳本无法，有法也空；出手不见手，出招不见招，方为高手。也就是平时所练，无论功法、拳脚、器械、套路，与敌过招，最忌先人为主，而要融会贯通，勿拘泥于法，以自然应物。打倒了对方还不知所用何招何式，此为无极，方为上乘。在《中国洪洞通背拳》一书中，所描述的技击最高层次也为“无极”。其实，万法归一，殊途同归。所谓一气做到(一气呵成)，是非常重要的心法。相传，形意拳一代宗师郭云深曾以半步崩拳打天下，其实郭师是在身陷囹圄的环境下苦练而成。观其外形是一崩拳，然其实质，又何尝不包含五行十二形呢!余师曾言，郭师出手为一崩拳，其实内含(劈钻崩炮横)五种劲力，合而为一，毕生之心血融于一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