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东道 第12期

公平的乐趣

做“东道”是海南人饮食养生的一种热烈而最能体现公平的方式。

旧时海南人捕鱼、围猎，共同享用他们的劳动果实，把鱼或猎物分回家中，有时则大家在屋外野问，将猎物杀好做“东道”。做“东道”假如是山物，由宰杀者将山物杀了把其牙齿留下，如鹿牙、山猪牙、猿牙等把颚肉取食后，留其带牙的颚骨，藏于屋檐底下的竹杆上，让人尊崇。大家把猎物炒炖熟后，最先捕到猎物者，或在围猎中功劳最大者，可得到双份的猎肉酬劳，以体现“按劳取酬”的劳动分配，鼓励成员问的捕猎积极因素，“抓阉”是一种有趣的原始分配办法，即在食物煮熟后，每人把碗盆放在地上，由掌勺人平均分配给每一人，为了让掌勺人公平对待每一个人，使其分到的骨头、肥肉、瘦肉、肝肠及多少均匀，由做“东道”的成员推举一个人到拐弯角头、见不到食物的地方去叫每一人的名字，叫时由一人按着分出的每一份食物，然后兑换好盆碗，端回各家。有时，为了体现热烈，大家索性不分而揭锅围伙吃了，舀上地瓜或山兰米酒，击碗而醉。而后感觉，北方人有铁板铜琶，南方有曲水流，而海南人做“东道”，尤其是宰狗、炖狗如煮诗，足使人驻足。

宰狗做“东道”是由“狗头”(牵头人)从“凑狗份”者中筹出钱来到各村“物色”肉狗的，一旦看中后，由“狗头”用竹棍与一条绳子做成一个临时的活绳套，然后把狗引诱到门缝或拐弯处套上勒紧，再将它宰了烫汤，这是一大学问，水不能过热，要热得适度，烫出的狗拔毛均匀，不至去毛同皮，要求在烫手留皮的快速动作中完成。老练的“狗头”，两分钟完成拔好狗毛是正常的事。烤“狗癞”就是用火烤皮上的虫虱，然后利用刀刮干净，因火旺下刀，则皮肉模糊，因火弱而下刀则虫虱不去，“狗头”用火适度，他们都是用火炭文火烤热再用刀刮，做到皮脆不裂，焦而不炭，黄而喷香。

去肠杂过后“狗头”把狗肉砍成碎块，濡入五味酱料成一大盆，让人稳定神经，积蓄期待。天底下，为厨能感动人的不只是炒、爆、焖、糟、蒸、扒，最能体现人类原始全部味觉的莫过于海南“狗头”的是“锅烹”狗肉之作，他们“烹”水过后猛火爆炒，然后注入热水，再文火徐炖，那香味四溢，令人吮指回味，如狗锅揉入了来自海南山水的独特秘方，使人举筷时却不愿咬下清香，落得鉴赏浪漫奇香的绮想。在海南做“东道”，吃狗肉，补养元气，调理五脏，滋养精血，如服金石之药，也恐飞升成仙呢。

王弘诲做东道考文昌女

清定安人进士王弘诲，一年九九重阳节登铜鼓岭赋诗，诗兴过后，到文昌诗友家过一夜。文昌友人邀他凑“东道”，由于男人多出海，陪伴他的都是女人，王弘诲在“狗头”宰狗之余戏言，文昌女人想吃狗，你看这狗多可怜，每人要念一首民谣，叙述猪、牛、狗、羊、猫之苦，我们就下箸，要不咱们等官人捕鱼回来才开伙。这五位女人肚里早已饿得咕噜响，对锅里的五香狗已唾涎三尺，哪能有心等得官人回来呢，女人信口做起民谣来。一女人说猪道：我母生我几兄妹，分离失散栏内关。臭臭汾水给我吃，利利刀子身上剐。一女人说牛道：苦喂命来苦喂命，日要犁田夜拖车。棍子细细身上打，脚杆长长背上骑。一女人说羊道：终日栓我在山坡，只啃草根充肚饿。不久军期又欲到，欠作福物上神桌。一女人说猫道：我命生来饿肚子，吃得时顿无夜昏。肚饿无力捉老鼠，骂我偷懒睡灶门。一女人说狗道：人人骂我作贼狗，吃无午更饿难熬。日头赶山夜守贼，只得骨头作酬劳。王弘诲爽朗大笑，也吟了一首民谣：文昌女人真斯文，饲蚕织布赶田春。相夫教子啥都会，今日破例凑狗份。于是大家挥筷大吃起来。

张日文、谢宝做东道

张日文是谢宝的得意门生，谢宝在文昌龙到坡开学卷，张日文留校执教于龙到坡学堂。一日，学堂做“东道”，张日文出远门回到学堂围墙外，学章内“狗头”问，张日文先生凑不凑狗份呀?张日文因围墙高，唯怕“狗头”先生听不见，拔下穿在脚上的一只小屐投入围墙里，谢宝看见，说：“张日文也凑一脚啦!”人家捧腹大笑。

谢宝掌教在龙到坡，偏爱张日文，一日凑“东道”，张日文忙事务尚未返校，但“东道”肉备好，人家心急想吃，谢宝心生一计，出了两个上联，说准对出就先吃，对不出就不能吃。一联的上讫是：鱼长鳅短蟹无头。二联是：鞠躬如也穿红袍。一位先生对出了上联：龟圆蟹贬有角，但下一联怎么都对不上来。谢宝知道张日文不回来是对不上的，先生们嘴念叨叨，敲着碗盘。过了一个时辰，张日文才姗姗而归，人家饥肠漉漉，等待张日文开腔，谢宝把上联一念，张日文登时接上“青虾轻不起汤烫”，大家连说绝，举筷托碗狼吞虎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