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矿业之祸

时间:2022-05-13 11:14:51

紫金矿业之祸

紫金矿业特有的“炼金术”大大降低了开采成本。但在潮湿多雨、地形险要的紫金山,这种“炼金术”也严重污染了当地环境。至今,在巨大的财富和利益面前,紫金矿业借打劫自然生态攫取暴利的发展模式仍在持续。

上天可能太眷顾这方土地了。在福建龙岩市上杭县城以北、汀江左岸,耸立着紫金山,山中蕴藏着中国最大的单体黄金矿床。

因紫金山而兴的紫金矿业(601899.SH)是国内最大的黄金生产商,年产矿产金约30吨,超过“国家队”的中国黄金和山东黄金。

与其说紫金矿业创始人陈景河发现了宝藏,不如说他发明了“炼金术”。陈景河在紫金矿业大力“堆浸”工艺,解决了矿石品位过低的困扰,紫金山矿迅速从开发价值不大的“鸡肋”跃升为“皇冠上的明珠”。

上天过于溺爱有时并不是好事。凭借陈景河的全套采选工艺,紫金矿业的成本做到了国内同行业最低。但紫金矿业屡屡遭受诅咒,恶性事故频发。在恶化环境生态的同时,紫金矿业还污染了产业生态和社会生态。

在陈景河、陈发树、柯喜平、前期入股的官员、当然还有或因运气或因敏捷的原住民吸食攫取财富的同时,紫金山和其所在的上杭县,环境污染,满目疮痍,世风不彰,膏腴之地只剩嶙峋骨。成也紫金,毁也紫金,上杭祸因缺乏强力监管,热衷财富追逐,疏于环境治理,而这绝不是孤例。

“炼金术”成就低成本

紫金山位于福建西部,山高谷深,地处中共早期中央苏区,古汀州地界。《汀州府志》记载“宋康定年间,盛产金,因名”。

现代人的财富梦想在历史传说中萌动。上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早期,国家先后投入大量资金对紫金山进行勘探,均没有发现有开采价值的矿山。

造化使者选中了陈景河。陈景河出身于一个普通的教师家庭,后恢复高考后第一年考入福州大学地质系。1982年,陈景河大学毕业,分配到闽西地质大队,开始了在汀江两岸的地质普查工作。

1986年,陈景河主动要求返回上杭,对紫金山进行拉网式探矿。十年光阴过去,陈景河终于在紫金山主峰附近打开了宝藏。

黄金因其特殊性,金矿开采一度由国家和军队控制。紫金矿业最初探明可开采储量5.45吨,但矿石品位在每吨1克以下,在传统采选工艺下,开采价值不大,所以“侥幸”漏网,未在国家主导开采之列。

于是,“紫金山神话”有幸在陈景山手中继续编织。1993年,紫金矿业从上杭县矿产公司起步,当时只是一个总资产300万元、利润3万元的无名小企业。

陈景河采用了成本较低的堆浸工艺:将矿石聚集成堆,通过氰化钠溶液循环喷淋,使矿石中的黄金溶解出来。在常规判断中,紫金山潮湿多雨、地形险要、不适合采用堆浸工艺,但陈景河通过多个环节的改进,使堆浸冶金在紫金山成为现实。

投产当年,紫金山矿石日处理量达到5万吨,时至今天,中国黄金旗下最大的黄金基地,单日处理矿石也不过5000吨。

1999年11月,紫金矿业展开“斩首行动”,通过爆破,掀了紫金山的顶子,紫金山矿遂转入露天开采。陈景河把露天矿的高差优势利用到极致,从山顶以下构筑层层陡帮,最大高差超过300米。紫金山矿的日矿石产量达到令匪夷所思的10万吨。

紫金矿业的矿石开采最低品位随之一降再降,从0.3克、0.2克,乃至0.15克。每克矿产金的成本不上60元,不足国内平均水平的一半,在全球范围内也处于最低端行列。

矿石入采品位的降低带来矿山价值几何指数的提高。紫金山黄金“越挖越多”,可开采储量从最初的5吨一跃上升为300吨,再到超过500吨。凭借此单体最大矿床,紫金矿业成为国内矿产金产量最大的企业,年利润占中国黄金行业的三成。

在储量节节高升的同时,陈景河又通过资本市场层层放大财富效应。为摆脱“红帽子”,紫金矿业进行第一次改制,吸引职工参股,国有股稀释到87%;1999年,紫金矿业又引入新华都、厦门恒兴实业等财务投资,使国有股减持到48%。陈发树(新华都创始人)、柯希平(厦门恒兴创始人)等后来在资本市场上炙手可热,这次入股的老本够吃一辈子。

2003年12月,紫金矿业成功在香港上市,并于2008年4月25日回归A股,资金矿业市值顶峰超过3000亿元,站上财富之巅。

打劫生态换取暴利

矿产资源并无优势的紫金矿业,何以达到最低的采矿成本?紫金矿业对外宣称低成本源于拥有的专有技术。

陈景河大胆采用氰化钠溶液提炼黄金,在降低成本的同时意味着严重污染的产生。原本需要高投入消化的污染问题,在破坏性的生产模式下变成了成本优势。这让紫金矿业敢于进入更多在竞争对手眼中无利可图的低品位矿开发领域。

为了加快发展速度,紫金矿业大量采用工程外包。不必承担大型设备高昂的折旧费用,可以集中做采选冶炼主业。

这一模式不仅让紫金矿业的开采成本大幅下降,也间接造就了陈发树。1999年, 陈发树买下福建省水口电站一批大型工程机械,本想修理好卖出赚取差价,后来买家出现问题,这批工程机械便形成积压;此时,适逢紫金山矿由洞采改为大规模露天开采,需要大型设备,新华都便适时进入,并在随后改制中成功入股。

快速开采的另一面就是对大自然的透支和掠取。二十年来,紫金矿业对山体的改变,超过了上百万年自然之力的作用,整座山头已状若梯田。

多年以来,紫金山一直遭受财富的诅咒,剧毒氰化钠残留液泄露、尾矿坝决堤等重大事故频发,导致上杭县原住民与资金矿业的激烈对立。访控告,积诉缠身,但屡屡肇事的紫金矿业都能侥幸得脱。

这源于地方政府的庇护。紫金矿业贡献了上杭县超过六成的财政收入。但它并未大力投资环保工艺,反哺当地生态,反而拉拢当地公职人员。据悉,许以高薪,上杭县政府各部门干部在紫金矿业任职、挂职的大有人在。在紫金矿业上市前,政府人员还拿到了大量的原始股。

2010年7月3日,紫金矿业又一次肇事。9100万立方米含氰化钠的污水直接排放汀江,带来下游饮用水污染并洗劫了渔业。作为公开上市公司,紫金矿业在事故发生后,试图掩盖消息,直至7月12日才公开披露。

戏谑的是,两周之后的7月16日,正值国务院调查组结束事故调查准备返京,紫金山矿又发生了500万立方米的污水渗漏。两个月后的9月21日,紫金矿业广东信宜市投资的的银岩锡矿尾矿坝溃坝,致22人死亡。

在环保越来越成为公众所向的当下,紫金矿业幸没有蒙混过关。但堵漏不如治疏,紫金矿业借打劫自然生态攫取暴利的发展模式仍在持续。

目前,上杭县城里的人不喝自来水,转而去高峡深处寻求山泉水。很多年以来,骑着摩托车,车后面挂着两个塑料桶去附近山上取水,就已经成为上杭县城一道别样的风景。

官商一体恶化了上杭的产业生态。原始股巨大的财富效应加剧了当地的对立关系。既得利益者挥金如土,推高了上杭的房价和日常消费。

2009年4月底,紫金矿业近50亿股票解禁,在一个只有50万人口的山区小县,450亿元的财富从天而降。

宝马与奔驰公司惊奇地发现,一个月之内,他们就卖出了100多台车子。他们专门派人来了解情况,后来才知道与紫金矿业解禁有关。现在,走在上杭的街头,保时捷卡宴与拖拉机并行的景象随处可见。

“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据悉,上杭现在许多小孩子不爱读书,不能受苦,总想着像紫金矿业一样一夜暴富。无形中,上杭失去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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