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的迷恋

16岁，我第一次对妈妈隐瞒了一件事，我的一张素描。

那张素描画得很像，从脸上的细微特征到比14岁大大超前的身体，无疑就是我的真身显现。我喜爱画画，我们大院有一个画像的民间画匠，三十多岁的独身男人，有时还收几个学生在家里教。我常去看他画像，他很幽默，逗我说笑也教我画画。我看到他那里有好多画像，很羞，他就对我认真地讲“人体美”。我开始好奇，就不断地去，而且明白这事不能让妈妈知道。

那个星期天，我又去了他那里。这次，他拉了我的手，我没有拒绝。好长时间了，他一直对我很好，他的画，他的幽默，他的帅气和知识……让我越来越喜欢，而且不叫他“叔叔”了，叫他“大坏蛋”。我知道对一个大男人的喜欢只能用这种撒娇来表达了。我有点怕，但他并没有再进展，放开我的手，说起我的“美体”……说了很多，真的说动了我，我知道他早就想画我的了……我终于脱了，用我的裙子捂住脸，让他画……

最后，我带走了画。他说他想留下画，我说下次让他再画，就跑了。

几天后，下午放学，我发现我藏在床下的那张画好像有人动过了。我不敢确定，就围着妈妈转，看她的脸。忽然发现妈妈流泪了，我弓身问，她抱我在怀里，说她只是感觉和女儿疏远了，这么久没和女儿好好吃一顿饭说一回话。我感动了，帮她干活，一起看电视，最后还和妈睡在了一起。妈搂着我，细细地看我，抚摸我，说了许多身体方面的话题。我猜到了什么，忽然把头埋在妈妈怀里，说：“妈妈！我喜欢上了一个大男人，你能说服我吗？”

和往常一样，妈妈没有吃惊，轻声问我是谁，到什么程度，有什么理由？

我就如实说，就是那个长得像大胡子犹太人的画家叔叔……全说了，包括那张画。

妈妈的反应让我吃惊。妈妈先认起错来，说没想到我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挣扎，说我太像从前的她了。妈妈求我，暂时别和那画匠见面，等她想出一个好办法，能试出他的真假再说。我答应了。

我没想到，妈妈就像写小说一样写了好几天，写了几个章节，推测猜想我和画匠以后每次见面要说的话和要做的事。写好后交给我，让我去验证。

一次二次三次，和妈妈写的一样，我撒娇时，他还是不动声色，只是看我的眼神里有了一种意味。有了妈妈所写的提醒，我才看出来：他那意味中有一种藏不住的喜悦！

四次五次，按妈妈所写的情节，我话少了，也不主动亲近他了。果然他就忍不住问我了：“是不是家里知道了，说你什么了？”我不让惊讶露出，说：“没有。怎么了？”他笑笑后，就说起他的爱情故事，真的和妈妈写的一样：好动人，好伤感，让我好想去擦他的泪！如果没有妈妈的提醒，我肯定会动情动心的，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所以，在我突然说我该走时，他很吃惊，就像从未失过手的魔术师当场丢了丑！

第六次，我话少了。他还是没走出妈妈的所料，一脸悲相，说他也是男人，其实早就喜欢我了，只是他情伤太重，我又太小，他挣扎得好苦……说得泪流满面。我开始完全听妈妈的了，做了阵羞态，忽然问他：“你究竟想干什么呀？”他果然抱住了我，说：“我真的好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喜欢我……我不会让人知道的……”我挣出身来，说我再想想！就跑了。

最后一次，他搞得十分隆重。许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红酒。我很会喝酒，几杯之后，我假装发晕，他扶我，然后就抱我到床上……直到他想扒我的衣服时，我才反抗，并问他：“我还小，你现在忍心吗？”他却不管了，发疯了……

就在这时，妈妈撞开了门。

我扑怀而去：“妈！他真是坏蛋！”

他跪在地上求妈妈：“大姐我错了，酒喝多了……”

妈妈踢了他两脚，说：“这六次我都是在门外听着，就是等着把你送进监狱！如果你把你的真实企图说出来，我就放过你！”

他想了一阵，打着自己的脸对我说：“小燕我对不起你，我从一开始就是骗你的，我有恋童癖……”

回到家，我对妈妈下了保证：见识未丰学业未成之前，绝不再走近情网。

妈妈把她密藏的一件东西交给我，让我好好看看。

是妈妈的初恋日记，那时妈妈17岁。满满一本，细节淋漓。原来妈妈写的那“推测”全在日记里，几乎是照抄本子上的！两个男人，面对同是迷恋中的小女孩的表现，竟是一模一样！

妈妈说，母女性情有许多相通之处，女孩初恋的伤痛也如出一辙，把自己最隐痛的过去说给女儿，同时从这些隐痛的易发点去守护女儿，这是好妈妈应该做的。

林振宁摘自《课外阅读》

2011年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