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斯的狄更斯批评回顾及反思

时间:2022-05-02 04:19:55

摘要:剑桥夫妇教授F·R.利维斯和O·D.q维斯是20世纪具有重大影响的狄更斯研究专家。他们的狄更斯批评经历了一个由贬而褒的过程:将狄更斯从一个广受欢迎、津津乐道于伤感煽情的“娱乐高手”擢升到与莎士比亚比肩的、既受大众欢迎又深刻严肃的最伟大的创造性艺术家之一。他们或褒或贬的狄更斯批评皆以道德判断即生活的严肃性为尺度。这种悖谬的批评根源于他们的文化观、社会观和人生观。我们只有将它置于批评家所在时代的语境中,才能发现利维斯遗产的价值与意义。

关键词:F·R.利维斯和Q·D.利维斯;狄曼斯;道德批评

作者简介:赵炎秋,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湖南长沙410081)

蔡熙,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湖南长沙410081)

在剑桥夫妇教授F.R.利维斯和Q.D.利维斯漫长的学术生涯中,狄更斯一直是他们关注的主要对象。他们的狄更斯批评经历了一个由贬而褒的过程。Q.D.利维斯的《小说与读者大众》(Fiction and the Reading Public,1932)蔑视狄更斯小说的大众化传统,F·R.利维斯的《伟大的传统》(TheGreat Tradition,1948)将狄更斯仅仅看作是“娱乐高手”,而在他们合著的《小说家狄更斯》(Dickens the Novelist,1970)则彻底修正了以前对狄更斯的负面评价,称狄更斯是既受大众欢迎又深刻严肃的最伟大的创造性艺术家之一。他们对狄更斯或褒或贬的批评皆以道德判断即生活的严肃性为尺度。利维斯夫妇这种悖谬的狄更斯批评与他们的文化观、社会观和人生观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甚至可以说根源于他们的文化观、社会观和人生观。我们只有将这种悖谬的狄更斯批评置于批评家所在时代的语境中,才能发现利维斯遗产的价值与意义。

早在1930年代,Q·D.利维斯就开始了对狄更斯的贬抑,将狄更斯深受读者大众喜欢等同于艺术的拙劣而进行恶意揶揄。她的专著《小说与读者大众》不是用心理批评方法去发现小说中的创作个性与心理线索,而是以小说的社会语境为中心肆意对狄更斯进行指责。在她看来,狄更斯深受大众喜欢是因为1830年代读者群的变化,读者群的变化对小说的创作产生了重大影响,狄更斯的小说为幼稚的大众和产业工人而生产,他依赖感伤情绪和夸张渲染来博得读者的眼泪,因为这两种手法易于取悦读者。Q·D.利维斯断然说,“无论是谁,只要用批判的眼光看看狄更斯的一两部小说,立即就会发现他的原创性仅仅局限于重温儿童时代对成人世界的看法”。他不仅未“受过教育,而且不成熟”。狄更斯满足于以连载形式取得廉价效果,因为通过这种方法让读者期待下一期。她不无讥讽地恭维说,“狄更斯有自己的世界观和典型风格,这种世界观和典型风格在别处只是零星地呈现,但在《大卫·科波菲尔》和《远大前程》却占居支配地位,这样他的小说才足以称之为文学。”

F·R.利维斯的《伟大的传统》奠定了英语小说的“伟大传统”,因而被公认为引发了英语小说研究的革命。乔治·斯坦纳(George Steiner)说,“小说作为形式的意识是由F.R.利维斯的论述界定的。史诗和诗剧衰落之后,散文小说成了西方文学的主要文类。”《伟大的传统》问世两年后有一段逸事,这里不能不提及。1950年BBC广播信息报《广播时代》(Radio Times)宣称杰弗里·格里森(Geoffrey Grigson)将举行系列有关英语小说的专题演讲时,F.R.利维斯认为这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甚至于未及亲临讲座,他就宣布格里森剽窃了他于1948年出版的著作《伟大的传统》。为捍卫其著作权,F·R.利维斯将其告上法庭。

利维斯之所以将格里森告上法庭,因为在他看来,“英语小说”是他的知识产权,是他的发现。在《细察》一文,他自信地说,他建立了——重要的小说——“严肃的艺术所要求的批评方法意识——英语小说传统的新理念。”事实的确如此。在《伟大的传统》之前,除了极少数例外,绝大多数小说批评是由小说家本人撰写的,如亨利·詹姆斯,珀西·拉伯克(Percy Lubbock)等。二战之后的一段时间,小说研究尚未得到充分发展,是《伟大的传统》把小说提升到艺术的高度,将小说研究提升到如今的学术宝座,是利维斯开创了小说研究,并使之成为一门学科。

但是,这部引发了英语小说研究革命的《伟大的传统》却极尽贬低狄更斯之能事。该著开门见山地指出,“简·奥斯汀、乔治·艾略特、亨利·詹姆斯、约瑟夫·康纳德……都是英国小说里堪称大家之人。”《伟大的传统》对文学传统开创者的褒扬是以狄更斯为衬垫的。F.R.利维斯虽然也指出了狄更斯对他们的影响,但是这种影响是以谐谑、挖苦的笔调来陈述的,下面试举几例:

(1)“康纳德在某些方面极像狄更斯,以至于我们难以说出狄更斯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呢。康纳德的《特务》所描写的伦敦里无疑就有狄更斯的身影在。”康纳德的技巧精湛老道,但是这种影响“来自一个手法远远谈不上精湛考究的作家——狄更斯。”在评论康纳德的《胜利》时,利维斯说“他们属于康纳德的艺术中让人想起狄更斯的那一面——一个被一种完全非狄更斯的成熟所限定的狄更斯:他们的存在严格地服从于康纳德那完全非狄更斯式的主题。”

(2)F.R.利维斯摘引《罗德里克·赫德森》的三段证明狄更斯对亨利·詹姆斯的影响时说,“狄更斯的影响在这里是很明显的。不是见于《卡萨玛西玛公主》里写《小杜丽》的那个狄更斯,而是写《马丁·朱述尔维特》的那个狄更斯。当然《罗德里克·赫德森》的这一段不可能是狄更斯所写:作者出手给了狄更斯风格一道令人倍感钦佩的智慧锋芒。”“一个具有独创性的艺术大家是如何向另一个学习的。詹姆斯在原则标准方面的成熟虽然令狄更斯无法比拟,但狄更斯施惠于他的还不止是个风格。他帮詹姆斯从外面看自己周围的生活并以批判的眼光加以评定。”利维斯引用《波士顿人》中的一段后指出,“詹姆斯让我们看到的,乃是《马丁·朱述尔维特》,经过一个大大更富才智也大大更有教养的头脑重写之后而呈现出来的面貌。”“詹姆斯对此表现的力度大大超过了狄更斯的笔力(我们还记得《马丁·朱述尔维特》的主题),原因即在詹姆斯的艺术要精湛细腻得多,也在于整个背景所生发出的那种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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