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两瓶茅台酒

在我的记忆中,老爸从不喝酒,也不怎么买酒,却不知何年何月从哪儿弄来了两瓶茅台,存放在他那珍惜有加的书架里,从不启饮,也未送人。就珍爱的程度而言,不低于惜书惜金。为此,老爸还真让我神秘过好一段时间呢!

对于酒行,女孩子家的我,从不想染指也从未染指。所以在老爸有些神秘地将其存放的这段时间内,我几乎没有在意过一回它所具有的价值,直到有一天读红军长征的史书时得知,佳酿茅台本是国酒。国酒茅台早年在红军长征四渡赤水时期,就作为医疗手术时消毒药品而帮过中国革命的大忙……于是,我对老爸手中拥有的两瓶茅台酒也就开始在意起来了。要说对其有些神秘也是可信的。

前年腊月,乡下大伯家与我同岁的养子要结婚了。一日,老爸突然拿出其中一瓶,慷慨异常地说是要专门招待前来为他帮忙的几个早年学生。我知道老爸是当过十多年时间的教师的,单是和我们同在这座边地新城生活的学生就有不少。平素里跟随老爸上街,往往要碰上他当年的不少学生,照面时免不了问长问短,礼语客套一番。而老爸呢,也总是严肃相答,一副师道尊严的样子。为此,我和妹妹不止一次地给他提过意见,妈妈还几次三番地说我老爸“太正统了,不能再那样一本正经了”云云,可老爸一直不以为然,我行我素……说透了就是在他当年的学生面前总是放不下老师的架子!然而,想不到这回他竟要拿出珍藏多年的国酒茅台请学生,真是让我们姐妹俩一时搞不明白。

记得那已是旧历腊月十八日了,也就是我和读大学一年级的妹妹双双回到家里第六天的下午,俨然一个指挥官口气的老爸,命令我们姊妹俩从速前去胜利路食品市场购买下酒凉菜,同时让妈妈请来了烹饪高手王阿姨主厨做当地有名的水川长面。记得我与妹妹出门时老爸还在打电话“请”,赶购买下酒凉菜回来时,小客厅里已坐满三大五粗、温文尔雅六七位在本市机关上班、当兵、教书的当年的学生。此时老爸的那帮学生,虽说都很士气,但谁也没有想到多年滴酒不沾的苏老师这阵子会拿出国酒茅台来款待他们!所以当老爸突然间将一瓶白身段、红盖头的正装茅台酒开封时,嘘声之间,都认真地听起了出自老爸口中的酒令。

老爸呢,这回还真的很干脆很谦和。只见他把借来的六个小酒杯,加上才拿下来的瓶盖子和自己平时喝茶用的小茶杯放在一起,共排列了八个饮酒器一一斟上酒后,先是自己饮下一口,接着说:“各位同学,大后天我哥的大儿子在我这里办结婚宴席,家里和他本人基本没拿出分文,得靠我协调两个弟弟来负担来置办……如果是我哥亲生的,我也就不管了,可他是养子!三年中专基本上是我和小弟两个人负担供出来的,现在要完婚,我想在现有的经济基础条件下尽量办得能亮豁一点……麻烦大家届时过来帮帮忙,譬如说,端饭、斟酒、招呼客人等等。”

真如老爸设想到的那样,与我同岁却小我生月的堂弟的婚事,在六七位学生的里外关照下,办得既节俭又亮豁,老爸因此得到不少知情乡亲们的夸赞。

去年七月,大学毕业的我,就业无着落,读书无兴趣,心绪比较浮躁。一天,老爸特将我和上大三的妹妹叫到一起,一通本市大学毕业学生就业严峻形势分析之后,神情严肃中不乏愁云地说:“我一个小作家小诗人,没有权力权势,你俩想找到比较理想的工作,只有依靠自己考研了!如果你俩果真哪天考研的录取通知书到手,我就领你俩到爷爷奶奶坟头上告知去……”说到这里,老爸显然动了感情,还拿出剩下的那瓶茅台酒在我俩眼前晃动了几下。当时,妹妹的表面似乎没有什么反应,而我的心里早已有了些许酸楚。我明白,老爸一直因为我读书不够刻苦,成绩不突出似欠下父母一些什么而不得安宁,今天亮出惟一的国酒对我姊妹俩说这番话,其实是向我姊妹俩在交待他的心事。我心动之下就差没掉下眼泪。从此,我一头扎进考研复习中不再浮躁,但不知道为什么,闲下来时就会想起老爸拿出国酒茅台训导我和妹妹俩的神情来。我甚至还设想出了我与妹妹如果双双考研成功后,跟随老爸去到乡下,跪在爷爷奶奶坟头,开启那瓶茅台酒祭奠的场景来。

神秘的国酒茅台,虔诚的老爸心灵,到底象征什么,说明什么?在事情过了好一段时间后,我还是没有弄太明白。但又觉得那其中有比茅台酒还醇香还绵长的类似于精神食粮的东西在其中,于朦胧中给我以积极向上的能量动力,让我在老爸的设想中不断地成熟和完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