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石 第7期

时间:2022-04-29 12:01:42

我走着,在这幽暗的林间小道。

路旁的花儿在微风中轻摆,播撒着神秘的芬芳;斑驳的树影向后抛去,连出一道道亮线――我仿佛在时空的隧道里超行。

天上,地下,甚至就在这密林间,该有多少事情发生过,又有多少没有发生――未如所料的事发生时,人们往往惶恐;而本应如所料的却没有发生,人们又不免沮丧――面对这大千世界,人是多么无奈!

可今天,我,一位执着的探求者,却要彻底走出这情感的悖论――一切的偶然都将成为必然,因为我将造访的是一块预言石。

半生的探索,我终于找到了这神奇的所在。我知道未来的一切即将被揭晓,一种无以言状的欣喜荡在心头――

就这么疾步地走着,我已迫不及待聆听那石头述说将来的故事。忽然,我眼前似乎涌出些人影,围着篝火跳着古怪的舞蹈。“那些该是古代的巫师们吧。”我想着,心里响出轻蔑的笑:“先祖们啊,原来你们也这样渴望预知未来。只可惜你们过于愚钝,只愿意听这些害了脑病的人的胡语,没找到这真正的神物。”

我正想着,忽而眼前又涌出些人来,埋首于图表和方程,没命地做着计算。“原来是物理学家们。”我又想,轻蔑的笑仍挂在嘴角。你们不是也在寻找能预知一切的终极理论吗?可惜你们进程太缓,也许一千年一万年也达不到终点。可就在今天,这人类永恒的理想就将被我实现!

我迈着矫健的步伐前进,可不知怎么,又一个形象钻入我的思想――那是山下一个吹笛的牧童,就是他向我指点了山中奇石的所在。我惊讶地问:“你既然知道预言石,为何不到它那卜问自己的命运?”他微微一笑,把笛子放在唇边,顷刻间悠扬的笛韵溢满山间。

我的思绪忽而变得杂乱,于是再不去想什么巫师或者牧童,我只愿加快脚步,在日落前赶到预言石那里。

山风在树叶间发出簌簌的低吟。

“疾行的旅人,您这是赶往哪里呢?”

“对不起,我实在是有紧急的事情,来不及与你搭话。”我仓促地回答,走得更快了。

“你是要向那块石头询问自己的将来吧?”

我一愣,脚步慢了下来:“噢――可是你怎么知道?你也是来预测将来的吗?”

那声音笑了,笑声仿佛就来自近旁的松柏,又像是来自遥远的天极。

“您要知道些什么呢?”那声音问。

“知道什么?我要知道一切!我的地位,我的前途,我的归宿――我的一切的一切!”我激动地回答。

那声音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仿佛刺穿了时空的尽头。我茫然:“你为何要笑?难道这不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如果它告诉您,您明天将死去,您会怎样?您还会那样执着地探求,像寻找这块奇石之时一样吗?”

我猝然止步,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了心。

“不,您不会,”那声音继续道,“您只会待在家里,躺在床上,静静等着这些的到来。

“人为什么要拼搏与奋斗,正是因为成功的可能在召唤着他,赋予他力量。如果结果早已成为必然,那么奋斗还有什么意义?

“人的命运,事业的成败,这一切都不可预知。不可预知的事物充满了这个宇宙,这便是复杂。正因为有了复杂,才有了这世界的丰富多彩,才有了万物与人类的创造。一切都因为它的不可预知而存在,没有了复杂,宇宙万物便失去了它存在的原因。

“复杂是永久的,它将伴随时间流向永恒,可人类总是想突破复杂的禁锢,所以从巫师到物理学家,人类预知未来的愿望从未放弃。但人类应该明晰,正是复杂提供了这一目标实现的可能――虽然这可能也许永远不能达到,但它毕竟是一个奋斗的对象,人类智慧与理性的光芒在奋进中愈加灿烂辉煌。

“先生,您不是物理学家,您该有自己的人生灯塔,何必劳神苦心,一定要预知未来呢?请看看这林间的草木,也许有一天,其中有一棵就会被雷电的火舌吞噬,也许整片森林都将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它们并不知晓这些,你看,它们依旧生机勃勃,依旧苍翠葱茏。

“先生,您可以不必投身于探索预言未来的绝对真理,您完全可以快乐地活在今天,怀揣着明天的希望――但请永远铭记,复杂给万物以可能,复杂给人以期望。”

声音在悠长的余韵中休止,耳边只剩下啼鸟奏着柔美的和弦。我这时才感到真正彻悟了那牧童笛音中的况味,于是毅然转身,走上下山的路径。

(本文获“叶圣陶杯”新作文大赛一等奖)

获奖理由:

诗人的情怀,哲人的睿智,悠远的意境,深邃的哲理,十几岁少年的心中竟深藏了这许多情与理,真与美,让人读之忘言。

深厚的底蕴,广博的学识造就了本文充实的内蕴;对材料的恰当运用与旁征博引使文章异常厚重;对话题的透辟理解与准确论证使文章闪烁着理性的光辉。环境的着意创设,氛围的巧妙点染,使文章具有诗一般的韵致;对语言的娴熟运用,对古文的深入掌握,使本文洋溢着悠远的古韵……

(李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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