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流淌的血液

时间:2022-04-26 06:21:51

静静流淌的血液

我与父亲两个都是固执的人,固执得令旁人无法理解。母亲在世时,我们之间就总是充满了火药味。那个时候,母亲一直是我与父亲之间的纽带,维系着我们之间表象的和平。对于我们的争执,她总是习惯地笑着摇头:“你们是太像了。”我这时会突然无比深刻地感觉到,父亲的血在我的血管中流淌,我与他确实延续着同一血脉。

太像的两个人,总是相斥而又相吸。我和父亲总有无法完结的争论,疲惫后,却又和好如初。我有时甚至会怀疑,若不是我身上流淌着他的血,也许父亲早已对我置之不理了。我们尽心维护的只是一个表象的和谐,说不出的无力。我一直都倚仗着父亲对我的放纵,口出狂言。每一次看着父亲恼火而又竭力忍耐的表情,我心里不知为何竟会浮起一丝快意。现在想来那不过是我想向父亲不断证实我在他心中无可替代的重要。每每父亲忍无可忍,总会将扬起的手落在我身旁的衣柜上。我笃信父亲的不舍,所以更加肆无忌惮。暴风雨过后,他又会继续对我嘘寒问暖。那几乎称得上难得的和谐,是我贪婪享受的,也是我蓄意想得到的。但我竟无法面对这种本应最自然的契合。直到三年前的迁居,当我仔细地打量旧房中的一切,抚摸着那一排长长的衣柜时,才蓦然发现,那柜侧竟深深地凹陷进去。羞愧毫无预兆地盈满心头。唯有真正将如此刁蛮的我放在心上,才可以做到对我次次忍让,才会将他的盛怒理智地转移。我错得太离谱,“表面的和谐”不过是我为自己寻找的借口,我与父亲有着永远无法割舍的亲情与依恋。

因为融合,所以和谐;因为和谐,所以融合。

失去母亲是我永生的痛,也正因为如此,我更加珍惜与父亲来之不易的和谐。在外求学,日日的问候,已成为我最牵挂的守望。有时,只是听听父亲的声音便好。我几乎有些病态地等着每晚的电话,我想,父亲也是。他会在无法联系到我时,满世界地乱找,直到听见我的声音才会舒一口气。

我已无法真正忆起与父亲再次斗气的缘由,也许仅仅是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我确实离家出走了。说来也可笑,所谓的离家出走不过是围着家绕圈。我不知道离了家我该如何生存。夜深时,我踱回家,抬头看见的是父亲充满血丝的双眼。他就那样站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见到我时他竟有些惊慌失措,颤抖着从怀中捧出一袋煎好的馄饨,说:“家里没吃的了,饿了,先吃这个吧。”这个只在母亲离开时才哭泣的坚强男人,就这样如孩子般在我回来时流泪了。我只能缄默。父亲说过他不喜欢眼泪,那会让他感到他的失职。我的脑海中突然一一浮现起平时被我所忽略的细节。自从母亲走后,家里基本不开火,但每逢我回家,桌上总是摆满我喜爱的菜肴。鱼刺已被小心地挑出,蟹壳已经细细地剥去;我不经意说过的菜名,第二天便会跃上桌面。我只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些照顾,从不细想背后的宠爱与含义。我时常责怪的粗心的父亲,却一直在细心地经营着我们之间的血脉相承的感情。

每一次的吵闹都让我更加了解父亲,但我不会再幼稚地去破坏些什么,我终于无比深刻地知道感情的来之不易。我有时会无所事事地遐想:血缘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它将两个人、两份感情、两个世界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再多的摩擦与不解,终会随着血液的流淌,冲刷殆尽,剩下的只有灵魂深处最透明的和谐。没有恐惧、没有忍让、没有矫情、没有争执,只是那么自然地,在内心深处开放出最柔软的花,不需要刻意的理解,就能那么完美地契合。

(指导教师 周华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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