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竹生:“神州五号”载不动26年爱妻之情

时间:2022-04-24 08:38:35

媒体很少宣传刘竹生,他的生活如河水般静静地流淌着,但他的感情世界,却并没有因此而失去光彩。相反,或许正是由于作为科学家的认真与执著,他的恋爱与婚姻更加显露真情,也更加经受住了时间和坎坷生活的考验。

三个字差点断送了爱情

假如时光能倒流,让我们重新回到刘竹生人生的第26个年头,我们看到的应该是这样一幅绚丽多彩的景象:那时他刚刚从哈尔滨大学毕业,到了人生的重要转折关头,这个时候,少不了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但刘竹生对这事并不着急,一方面他觉得自己还年轻,应该趁着还没有家庭拖累的时候多学点儿知识,干一番事业;另一方面他觉得婚姻是人生的大事,找对象一定要找个可心的,决不能凑合。其实,他所谓的“不能凑合”也并非要找个“月里嫦娥”,而关键是要人品好,通情达理;再有一条,就是对方的家庭出身要好。头一条好理解,可这第二条却是那个特殊时代以及他的工作性质决定的,是单位的要求。

这天,下班后的刘竹生刚回宿舍,设计部的同事王化侠便拉门走了进来。

王化侠与竹生关系非常密切,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王化侠进竹生的屋子从不敲门,这样似乎显得更亲近些。王化侠进屋后便像文工团的干部挑选演员似的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刘竹生,把他看得莫名其妙:“你这是……”王化侠像精明的商人选中了一批货似的点了点头,满意地笑着说:“竹生,今天你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明天我带你去见个人。”

“见谁?”刘竹生纳闷儿地问。

“见个姑娘呗!”王化侠有些嗔怪地说,“瞧你这傻小子!”竹生听出王化侠话中的意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高大的东北汉子的脸上竟腾起两团红云。

第二天,竹生随王化侠来到他住在甘家口的老朋友家“做客”。听王化侠说,准备介绍的姑娘是他老朋友的小姨子。

竹生和王化侠被主人领进屋后,竹生眼前忽然一亮,他看到屋里有一位美丽的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清秀、白净的脸庞,挺拔而苗条的身材。竹生想,这也许就是那个给他介绍的对象了,虽然思想上早有准备,但他的心仍不由得剧烈跳动起来,脸儿窘得像熟透了的石榴那般红。

姑娘见到面前这位高大英武的东北汉子,脸上也顿时像晨曦微露似的泛起一阵红晕。介绍人见男女双方都有些不自然,忙东拉西扯地找话茬儿。从聊天中,刘竹生得知姑娘名叫王丽珍,毕业于河北师范学院,父亲是煤炭部高级工程师。

从那次见面之后,丽珍姑娘美丽的容貌与身影、大家闺秀的举止与素养,深深地印在竹生的脑海里了。深埋在心底的激情被搅动着,刘竹生尝到了初恋的滋味。他的心头老是热乎乎的,白天工作的时候还好,一到空闲的时间,尤其一回到宿舍,便觉得没着没落的.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星期天见面时的情景,日思夜想着姑娘的一举手一投足,以及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于是,他便给王丽珍去了封信,约她星期天在陶然亭公园见面。信寄出后,便开始了度日如年般漫长的等待。

好不容易盼到了星期天,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刘竹生就已到了陶然亭公园门口。姑娘如约而至。正是春和景明、惠风和畅的日子,公园里万紫千红的花朵,与姑娘如花般的美貌交相辉映;身边是杨柳依依,身后是芳草萋萋,刘竹生的心醉了。

就这样,他们几乎每个礼拜天都要到公园相会。转眼之间到了秋天。已是收获的季节了,爱情的果实也成熟了。竹生精心地制作了一个贺卡,里面夹了一朵洁白的小花,上面写了一首诗。竹生向丽珍捧上了自己的一片心。但奇怪的是,丽珍却迟迟没有答复,而且,自从竹生的诗寄出后,丽珍仿佛多了一层忧郁。每次见面时,只要一提到与丽珍共结百年之好的事时,丽珍总是把话岔开,似乎有意躲避着竹生。

丽珍的态度不能不让竹生产生疑虑。丽珍毕业后分到天津工作,每周约会都要从天津赶来。由于相隔两地,又离得比较远,竹生不便了解丽珍平时的行踪,便少不了犯嘀咕:她会不会移情别恋了呢?可从丽珍每周都能如约而至的情况来看,又不像;莫非是对我还不太满意,可彼此都接触半年多了,不满意她早就该流露出来了……竹生实在琢磨不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竹生实在忍不住了,他决心要打破这个闷葫芦。一次“楼台相会”时,他主动出击了:“丽珍,你有什么想法,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都告诉我……”

丽珍扑闪着两只大眼睛,莞尔一笑说:“和你认识后,我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你对我帮助也挺大的,我们这不是很好吗?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你?……”竹生的心收紧了,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丽珍的胳膊。

丽珍将竹生的手慢慢地推开,吞吞吐吐地说:“……我是怕,我是担心,我们的事儿成不了……”她的眼中涌出晶莹的泪珠。

竹生的脑袋嗡嗡地响,心像进了冷库,一下降到冰点。他几乎不能自持:莫非她真的变了心?“丽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一定要说清楚!”

丽珍很冷静,她低下头,沉吟了半晌,才缓缓地说道:“我父亲曾参加过资源委员会,我怕影响你……”一听“”三个字,刘竹生就像撒手悬崖似的,心“忽”地沉了下去,他几乎要窒息了,眼前一阵发黑。

刘竹生所在的七机部第一研究院属于国防部系统的保密单位,不仅对本人要进行严格的审查,对配偶及亲属也要进行严格的审查,有一点儿问题都要被清除出去。即便侥幸留下,也会成为“只可利用,不能重用”的对象。那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呢?

丽珍的心也在滴血,她见竹生呆若木鸡,更觉得对不起他。她便从公园的绿木长椅上站起身,嘴角挤出一丝苦笑,对竹生说:“实在对不起,到现在才告诉你这些情况,我们即使分手了,还是好朋友……”

丽珍一直竭力用理智的堤坝截住感情的洪流,但此时此刻久已激荡的情感终于控制不住了,大滴的泪珠从水汪汪的眼中滚落了出来。如果不是公园里有那么多的游人,她真想扑在竹生的怀中痛哭一场。

宁要爱人不要工作

又一个星期天到了。竹生再次见到丽珍时,兴冲冲地拿出一沓材料说:“我查了许多材料,对资源委员会有了更多的了解。当年,这是个主管全国国有煤、电、石油、钢铁、有色金属、机电制造、水泥建材等重工业的机构,在国民经济中占有重要位置。1948年10月,资源委员会的委员长孙越崎在南京开了资源委员会高层领导人的会议,决定率领所属的3万多技术人员(其中包括数千名留学生和几十万名员工)拒迁台湾,弃暗投明,保护工厂,迎接解放。解放后,孙越崎担任了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财经委员会计划局副局长。”

丽珍也兴奋地说:“我听父亲说过,他也参加了那次南京会议。”

“真的?”竹生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他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公园里的新鲜空气,充满信心地说:“你父亲如果是起义人员,咱俩的事就不应该有问题了。”

丽珍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像是盛开的鲜花。她深情地望着竹生,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与期望。竹生也憧憬着未来,显得神采奕奕:“丽珍,咱俩的事儿就尽快办了吧?”

丽珍用力地点了点头,但她的神色中仍然流露出一丝忧郁。“要是你们单位仍然不同意呢?”“那也不能把咱俩拆散!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就离开这个单位,到哪儿都是干社会主义!”竹生的话铿锵有力。一个坚强的男人,就是一个女人最可依赖的靠山。

第二天,竹生回单位后,就去办结婚手续。办结婚手续,先要经过报批、政审等程序。竹生还真遇到了麻烦。几天后,单位的一位领导干部把竹生叫去,通知他,他不能与王丽珍结婚,理由就是王丽珍的父亲有“历史问题”。幸好竹生早有准备,他详细介绍了王丽珍父亲的情况,理直气壮地说:“您的看法不对,如果王丽珍的父亲有问题,为什么她姐姐能在公安部工作,他哥哥能在五机部(现兵器工业部)工作?”那位领导没有料到一向遵纪守法的刘竹生,在这个问题上这样执拗,对组织上的意见竟敢反驳。他有些坐不住了。“不管怎么说,这是政审的结论。你是从事保密工作的,不宜与家庭有历史问题的人结婚!”领导板着脸跟他说。

刘竹生豁出去了,他声音不高,但句句有力:“这算是什么历史问题呢,公安部的保密性质比我们要强得多!人家能接受她姐姐,为什么我不能与她结婚呢?”这位主管领导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公然不服从组织决定的情况,思想上完全没有准备,被问得张口结舌,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过了好一阵儿,他才开口:“你如果非要与她结婚,将来出了问题你自己负责!”

就这样,刘竹生硬是与王丽珍结为了伉俪。当时,刘竹生所在单位的职工,如果与有所谓“历史问题”的人结婚,十有八九是要被调出本单位的。而刘竹生的这发“火箭”却打到了人事上的,闯出了一条既没有被调出本单位,又没有违背自己意愿的道路。这在当时也算是个奇迹。

婚后,爱情已不再简单,它既是一条无比高雅的项链,同时也是一条沉重的铁索,一头牵着过去,一头连着未来。

刘竹生结婚之后,便与爱人长期两地分居。王丽珍是原天津东方红中学即南开女中的物理教师。后来有了孩子,因竹生工作不稳定,经常上试验场,孩子只好放在天津,由王丽珍带着。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由于各方面条件都差,孩子经常闹病。有一阵子大女儿老感冒,王丽珍工作太忙.也顾不上带女儿去看病。一天,发现女儿小便中有血,才赶忙去医院,经医生诊断是肾炎,住进了医院。

女儿得了肾炎,对刘竹生和王丽珍来说,又是个沉重的打击。肾脏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之一。俗话说,“男怕穿靴,女怕戴帽”,肾炎对于女子来说就是古人所说的“戴帽”病,得了肾炎,会影响全身的血液循环和排水解毒功能。而且小孩得了肾炎,尤其不易治愈,一时治愈了也容易复发,反反复复,对人体的伤害极大。孩子是刘竹生夫妇的命根子,两人陷入极大的痛苦之中。孩子有病,家里又没钱,本来就难过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在这最难熬的日子里,王丽珍带孩子来北京探亲。刚巧王化侠来竹生家串门,竹生不在家。王化侠见王丽珍忙里忙外,伺候大的,照顾小的,便半开玩笑地问王丽珍:“我对不起你,给你介绍了刘竹生这么个指不上的书生。你跟了刘竹生后,没过上什么好日子,每天疲于奔命,刘竹生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后悔了吧?”

王丽珍笑了笑,爽快地说:“有什么后悔的?老刘是个好人。别看他平时不爱出头露面,也不和人争个啥,可关键的时候,像个男子汉的样儿!”王丽珍的语气中流露出骄傲与满足。

王化侠松了口气,笑着说:“只要你们满意就好,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感情要融洽。只要感情好,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你们生活得幸福、美满,我这个媒人也就没白当。”

转眼就是几十年过去,刘竹生一家住的是普通的三居室,那时顺利发射一枚火箭,刘竹生只能得到一千元左右的奖金,真所谓研究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随着我国改革开放和航天科技事业的发展,航天人逐渐受到党和人民的重视,社会地位和生活待遇也在不断提高。1997年刘竹生担任“长2F”载人飞船运载火箭总设计师后,一家人从普通的三居室搬进了宽敞的专家楼。

王丽珍早于1979年调到了北京,当了大学老师。生活稳定了,竹生又能搭把手,女儿的病也渐渐地好了,王丽珍的负担减轻了许多。如今,他们的大女儿早已成家立业,小女儿也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

“神州五号”升空之前,香港求是基金会为刘竹生等6名功勋卓著的人员颁发了200万元人民币的奖金……现在刘竹生一家不仅生活待遇有了明显的改善,政治上也更加宽松、稳定。王丽珍经多方奔走,终于为其父蒙受了数十年的不白之冤昭雪,历史的尘埃被时代的洪流所涤荡,好日子终于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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