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精用弘 第4期

时间:2022-04-22 12:22:57

阎甘园(1865~1942年),陕西蓝田人,名培棠,斋号晚照楼,以字行。精鉴定,富收藏,所藏历代文物数千种,多为稀世之珍。1927年,受冯玉祥之聘,赴南京。1929年移居上海,由柳亚子介绍入南社,与黄宾虹、张大干、张善、王一亭、刘海粟、王亚尘等交往频繁。在张大干、张善兄弟的敦促和关照下,阎甘园在上海举办首次个人书画展。1931年秋,作为中国书画代表团成员访问日本。其书法博及百家,造诣精深;画则山水人物、花木鸟兽无一不精;而指书、指画尤为特长。

阎甘园才学富赡,精力过人,虽为科举出身,但却是清朝末年的新文化倡导者。1897年,32岁的阎甘园创办陕西有史以来第一家报纸《广通报》,宣扬维新思想,影响波及北京、上海、湖南等地。1903年6月,自费赴日本考察教育,回国后于9月在西安车家巷创办第一所私人洋学堂“绅立蒙学堂”(后改为“甘园学堂”),他参照日本小学教学内容,开设国文、算术、物理、生物、美术、音乐、体操、植物、人体解剖等课程,先后在甘园学堂学习的学生有千余人。1904年再创立“雅阁女校”,成为甘园学堂的附属学校。1g23年,在西安成立了陕西第一个以“新剧”(即“话剧”)为主的“化妆讲演团”。1924年,建剧场,创办“广益娱乐社”,推广京剧。1926年,在“广益娱乐社”的基础上,成立“红芽社”,宣传新思想、新文化、新道德,如是等等,一生所干大事件件不凡,皆开陕西风气之先,是陕西近代史上富有传奇性的人物。

藏界翘楚

阎甘园精鉴定,富收藏。曾向时任陕西布政使的端方苦学金石学,掌握了丰富的金石考古知识,足迹遍布三秦,收集了数以千计的各朝金石文物。

1905年,阎甘园在西安马良甫开的古董铺偶见一块长、宽各三尺的残碑,断定为汉碑,遂以300两银子的高价买下,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朝侯小子残碑》。此碑文字秀劲峻美,颇类《张景碑》,书体在《孔宙》《史晨》之间,逊其浑厚而劲利过之,当为汉隶成熟期之典型。今藏故宫博物院。

1921年,一韩姓商人出售《续兰亭修禊图》,此图为清乾隆三年(1738年)会稽太守李亨特组织三人所绘,绢本,长三丈五尺,高二尺五寸,阎甘园鉴定为珍品,但卖主竟开出了两称银子的天价,此价在当时的西安可购房一院。阎甘园东借西凑,将此图买下。

宋开宝八年(975年)吴越王钱傲所印《宝箧印陀罗尼经》,亦曾归阎甘园收藏。此经为首尾完整经卷,卷尾有吴湖帆、叶恭绰跋文。1965年,阎甘园之子阎秉初将此经卷捐献给了西北大学图书馆。

阎甘园无意仕途,人以为怪。陈树藩督陕时,曾赠给阎甘园元代大画家藤用亨所作《云山晚照图》一幅,阎甘园即鞠躬致谢。陈树藩惊异地说:“陈某三请先生任职相助,不仅当面拒绝,而且态度冷漠。今送画一张,竟如此鞠躬道谢,堪为陕西怪癖之首了。”阎甘园对此画爱不释手,其斋号“晚照楼”即由此而来。阎甘园所藏甚丰,多为稀世珍品。1924年夏,鲁迅应西北大学、陕西教育厅暑期讲习会之邀,从北京至西安讲学。在讲学之前,鲁迅和《北京晨报》记者孙伏园、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王相龄、东南大学国文系教授陈钟凡、南开大学哲学系教授陈定模等人至阎甘园家,观看了阎氏收藏的书画、金石文物,阎甘园赠给鲁迅《朝侯小子残碑》拓片一帧。鲁迅从未见过指书,甚以为奇,阎氏当场以指蘸墨作书一幅,送与鲁迅,宾主尽欢。鲁迅握着阎甘园的手说:“炎夏遇知己,可算同路人。”又赠给阎甘园第三子阎秉初一个精致的铜墨盒。此事,鲁迅在日记中载:“七月十九日午后,往南院门阎甘园家中看画。”

书画大家

阎甘园天资卓绝,书画全系自学。又于金石、碑刻、石刻、书画、拓片经手无数,耳熏目染,心悟手摹,遂成名家。

1927年,冯玉祥以阎甘园为师,研习书画,阎甘园随冯玉祥至南京。南社创始人柳亚子多次修书阎甘园,劝其应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抱负,黄宾虹等人亦鼓动阎甘园赴上海,阎甘园遂于1929年辞别冯玉祥移居上海。

在上海,由柳亚子介绍,阎甘园入南社,与黄宾虹、张大干、张善、王一亭、刘海粟、王亚尘等交往频繁,眼界更加开阔,其书画理论与技巧臻于成熟。1930年,在张大干、张善兄弟的敦促和关照下,阎甘园在上海路宁波同乡会会馆举办首次书画展。阎甘园善交往,新闻界朋友多,报纸多为之报道,参观者络绎不绝,声名大振。柳亚子留言曰:“阎甘园先生技艺不凡,精通诗文,堪称‘诗中巧藏百应图’,为南社艺术园地大增光彩。”1931年,上海文明书局出版《晚照楼书画集》(第一辑),黄宾虹为之题签,顾燮光作小传,很快脱销,后由上海文明书局再版发行。1931年秋,日本与中国为促进文化艺术交流,决定9月在东京召开“中日美术书画联合会”。中国政府于9月初成立“中国书画代表团”,成员有王一亭、张大干、张善子、黄宾虹、钱瘦铁、孙雪泥、阎甘园等20人,团长为王一亭。在代表团中,阎甘园是唯一的西北籍书画家。中国书画代表团在日本的活动,朝野关注,东京新闻界连日报道,专栏刊登代表团成员的书画作品、评论、作者照及简介。回国后,阎甘园在上海举办第二次书画展。1934年初,上海出版社出版了《晚照楼书画集》(第二辑),狄平子为之题签。阎甘园同年举办“文艺讲习所”,接引后昆,培养人才。

指画始于唐代张燥,确立于清代高其佩。阎甘园在青年时代推崇高其佩,遍阅高其佩作品,悉心揣摩,临习不辍,终自成一家。在上海举办的两次书画展中,其中的指画引人瞩目。阎甘园取法甚广临、米蒂、祝允明、王石谷、金农等惟妙惟肖,特别是临沈周山水长卷,技巧之娴熟、功力之深厚更是令人钦佩不已。阎甘园律己甚严,自谓画作“不足以示人”,旋作旋毁,故其画作流传于今者不多,指画作品更少。

顾燮光谓其:“书法博及百家,造诣精深;画则山水人物、花木鸟兽无一不精;而指书指画尤为特长,于各家各体凡笔所能者,指无不能之,且更见精妙。”在《晚照楼书画集》《阎甘园先生书画作品选》中;可以看到阎甘园在继承传统上所下的气力,临《毛公鼎》《散氏盘》《虢季子白盘》《天发神谶碑》,临《郑文公》《裴岑碑》《韩仁铭》《华岳庙碑》,临《书谱》《东方朔画赞》等等,且多为巨幅大字,如临《郑文公》四屏,大字168个;《东方朔画赞》四屏,大字365个(现藏陕西省文史馆),可窥其功力之扎实,可谓厚积薄发。

阎甘园楷书以北魏为根基,参以唐楷,凝重宽博;隶出于汉碑,参以清人笔意,雄深茂密。最能代表阎甘园书风的是其金文与草书。其金文意态自如,圆浑朴茂,线条质感饱满、筋骨内含。在沉稳的行笔过程中,笔锋的提、按、转、捻不动声色,浑厚纯朴的气息却在阔硕的字形中散发出来;笔画相交处,浓厚用墨中偶尔出现的枯笔,竟使其字出现斑驳之感,更显古朴苍茫。阎甘园过眼经手的三代鼎彝很多,日日摩挲,对鼎彝文字风格的理解与把握过于常人,不特临池功深、技法娴熟,于古文字研究亦是卓有

成就,著有《晚照楼六书讲义》《晚照楼说文阶梯》《古籀标准》。其大草气势奔放,如黄河壶口之水汹涌跌宕而下。用笔以沉着顿挫为体,以变化牵动为用,似断似续,止而不止;字形有收有放,在连绵起伏的中锋运笔间参以侧锋折笔;富有韵致;用墨饱满,随着笔锋时缓时疾地运行,浓淡干桔互现,一派壮美。这种笔墨饱满、气力充沛之风格的形成,除刻苦地临池外,与其学养的深厚和处世为人的大家风范是分不开的。

阎甘园有一绝,即所谓“指书”。顾燮光谓其:“以指书臂窝大字,更是前所未有。”辛亥革命西安光复后,都督张凤(hui)登门拜访,问阎曰:“可否以指书书写正楷字?”阎当即铺纸,以指蘸墨书写楷书对联:“括柏豫章早有栋梁气,芝兰玉树生于庭阶间”。张凤翔大异,叹为奇才。张凤组织名家给西安四个城门长乐门(东门)、安定门(西门)、永宁门(南门)、安远门(北门)题写匾额,西门匾额即请阎甘园题写。其他城门门匾南门为张凤翔题写,北门为宋伯鲁题写,东门为刘春谷题写。张凤与阎甘园交往日密,最后结为姻亲。

阎甘园为人正直热心,威望弥于桑梓。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关中发生大面积蝗灾,“人相食”。这一年,八国联军侵占北京,慈禧太后、光绪帝逃至西安。灾情发生后,朝廷下令从湖北调运粮食赈济灾民。应蓝田县令周之济之邀,阎甘园和关中大儒牛兆濂由西安返回故里蓝田主持赈灾,二人不辞劳苦,清正躬事。并在上海《申报》呼吁赈灾,得银数千两,使数万饥民免于饿死。民国18年(1929年)前后,陕西连年大旱,霍乱横行,全省92县,88县成灾,关中地区3年颗粒无收,赤地千里,饿殍载道,惨不忍睹,这便是历史上有名的“十八年年馑”。时居上海的阎甘园四处奔走,呼吁各界赈灾,在陕西同乡徐朗西、郑伯奇、李浩然等人的支持下,1929年10月在上海英租界大礼堂进行赈灾义演,参加义演的有袁美云等著名影星,阎甘园与夫人登台合演新剧《贺后骂殿》,义演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义演结束,阎甘园将义演所得悉数寄回陕西。

1937年七七事变后,阎甘园由上海返回西安,继续从事古籍研究,亦作书画,终日不懈。1942年,年近八十的阎甘园完成《古籀标准》初稿后,突然昏迷倒地,待抢救清醒后,吃力地以笔书纸:“国难当头,后事从简,书稿未成,不发。”随即昏迷。8月13日,阎甘园因脑溢血辞世,终年78岁。

责编 潇然

上一篇:山西绛州木版年画的艺术特色 下一篇:中国白的故乡瓷艺术的摇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