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个怀抱的幸福

时间:2022-04-21 10:11:07

她和他的相识没有任何浪漫色彩。他在一所大学门口的一家小吃部里当厨师,她高中毕业后,从乡下来到城里,在他做厨师的那家小吃部做了服务员,三个月后,他们便在老板娘的撮合下订了婚。

小吃部的薪水虽然不多,但足够维持俩人的生活,可他们订婚的第三个月,他想自己干,于是炒了老板的鱿鱼,在学校门口挨着别人摆了一个小水果摊。

生意时好时坏,幸亏还有她的收入。老板几次诚恳地希望他继续给饭店炒菜,可他拒绝了,不但拒绝了,还让她也炒了老板的鱿鱼,和他一起奋斗。

就这样俩人在学校后面的居民区租了一间不足7平方米的小南屋,用房东院子里的砖头和木头搭了一张简易的床,就成立了一个家。领结婚证的那天夜里,他搂着她,淌着泪水哽咽着说:“小敏,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第二年有了他们的女儿多多,可日子依然紧。怀女儿的时候,正好是冬天,她想吃西红柿,他骑着那辆破自行车转了三个菜市场才买到那种很小很小的西红柿,价格却贵得让他心跳。买回去之后,她一口气吃了个光,才想起他还没有吃,就不好意思地笑,他说他最不喜欢吃西红柿了,一股药味。

生下女儿之后,他不摆水果摊了,而是在货栈里帮一个老板的忙,一个月有1000块的薪水。尽管这样,她还是在学校门口租了一间门面房,靠着平时积攒的为数不多的钱进了一些学生用品,也没有货架,就那么摆在地上。

依然是一张简易的木板床,拉一块帘子就成了另外一个家,帘子里面是他们生活和休息的地方,帘子外面是生意冷清的铺子。一个月下来,虽然没有贴了房租,可也没挣到什么钱。由于和一些货主熟悉了,第二个月她就大胆地赊了一些货,而且用上个月的本钱到旧货市场买了几节货架,这样铺子才有了模样。他依然起早贪黑地去货栈帮老板发货,她则经营着自己的铺子。

冬天到来的时候,他在帘子后面给她安了一个火炉,然后向老板请了一天的假,把木头一块一块地劈开,再用一把破旧的菜刀剁成小段。他劈木头的时候,她一直看着,心里暖暖的。他是个心细的男人,劈完之后,把那些劈柴都码放在方便面箱子里,还给她准备了一副帆布手套,说这样不会扎到刺。

他晚上回来的时候,俩人就坐在炉子旁烤馒头吃,就着自己腌的芥菜,你一口我一口地啃,吃得喷喷香。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总是把她的两只脚抱在怀里,她说他就是个火炉,和他睡觉感觉温暖。

他知道她爱干净,特意给她买了橡胶手套,可她给他洗衬衫的时候,还是喜欢光着手搓洗衣领和袖口,她觉得这样才洗得干净,戴着手套她找不到感觉。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女儿就上小学了,她依然开着自己的铺子,他则在货栈有了自己的摊位做了老板。有几次他劝她别开了,可她不听,依然辛苦地经营着自己的小生意。

随着他的生意越来越大,他在家的时候越来越少,洗衣机也从当初的半自动换成了全自动,可她依然喜欢光着手搓洗他衬衫的领子和袖口,其实也不怎么脏的,有几次他不理解地问她,为什么不用洗衣机洗,她说洗不干净。

没有洗衣机的时候,她洗了衣服之后就把衣服晾晒在铺子外面的那根绳子上,看着滴答滴答的水溅落在地上,觉得很美。可冬天的衣服干得很慢,她就想什么时候有洗衣机就好了,一甩就干了。后来洗衣机有了,可夏天的时候,她依然把衣服晾晒在外面的绳子上,看着滴答滴答溅落的水滴出神。他问她为什么不用甩干桶呢,她说费衣服。

有了全自动洗衣机之后,夏天的时候她还不用甩干桶,而是直接晾晒在外面的绳子上,他匪夷所思地说她神经病。

再后来他的生意更大了,不但买了100多平方米的房子,还买了一辆车。可她除了装修那些日子住在家里之外,其余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小店里。冬天的时候,他想为她的小铺安装空调,她拒绝了,她说她喜欢火炉。他摇着头无可奈何地说:“真搞不懂你。”

她依然喜欢围着火炉把馒头烤得金黄金黄的就着芥菜疙瘩,一口一口地啃,他说她不会享福。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再也不给她焐脚了,先是给她买了暖水袋,后来就换了电褥子,再后来就换了更高级的电热煲。虽然被窝里热乎乎的,可她却感觉不到幸福。

他再也没有给她劈过一次柴,而是喊门口一个收废品的,说:“给你50块钱,你把这堆木头给我劈了。”

木头还是木头,劈柴还是劈柴,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抓在手里总没有了先前的感觉,甚至有一次她没戴手套去抓劈柴,扎了刺。他埋怨她说:“你可真笨,不是有手套吗?”

女儿上初中之后,他雇了保姆,照顾女儿的饮食起居,所以女儿的事她几乎不费什么心。而他的衣服则越来越少用她洗,每次都到洗衣店去洗。有一次她没经他同意,把他脱下来的衣服泡进了水里,结果洗出来之后缩水缩得再不能穿了。他哭笑不得地说她:“你可真逗。”她却落了泪。他也没有错,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怕她累着,生活中一切都应有尽有了,她还要什么。他也没有辜负她,他也实现了他的诺言,他让她过上了好日子。

又一个冬天来临了,飘雪的清晨,她催促他起床扫铺子门口的雪,可他却说掏10块钱雇个人扫吧。于是她默默地起床,独自拿了扫帚一点一点地清扫门前积攒了一夜的雪,扫着扫着她就想起曾经他扫雪时的样子,冷不防还用雪球砸她一下。扫着扫着,她的心里就有些堵,望着其他铺子前男主人在清扫积雪,她的火就上来了,拎着扫帚进了屋对着帘子后面的他大喊大叫。他嘟囔了一句,还是不情愿地起了床,出了院子望着她扫了一半的雪回头说:“你何苦呢?”说着把手一招,过来一个收废品的。他说:“帮我把雪扫干净了。”她瞪他一眼说:“我自己会扫。”收废品的迟疑了一下,他说:“别听她的。”说着把钱递到了人家手上。

再回屋的时候,发现炉火已经灭了,她张罗着生火,他却在后面喋喋不休地说:“安个空调多好,你非不安。”她没理他,继续生自己的火。或许是风不顺的缘故,也或许是烟筒满了,烟直往外冒。他一边咳嗽,一边还在说:“真搞不懂你。”

这时候收废品的已经把门外的雪清扫干净了,进屋和他打招呼的时候,发现屋子里乌烟瘴气的,就说:“快打打烟筒吧,满了。”他非常慷慨地说:“打。”说着又掏了钱递给人家。她没有说什么,却想起了那时候,每年的冬天都是他打烟筒,然后不小心蹭一鼻子灰,她就帮他擦,他趁机还要亲她一口,就又蹭她一鼻子的烟灰。可如今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依然是当年的那个男人,依然爱她,依然处处为她着想,却总让她感觉陌生。

收废品的一边打烟筒一边说:“装个空调吧,既干净又省事。”他苦笑了一下没有言语。

无论怎样,日子都要过。女儿上高中之后,几乎很少到她的小铺来了,一是忙着功课,二是嫌她的小铺乱。女儿几次说:“妈,你快关门吧,让我爸出钱给你开家超市。”

她知道他有这个能力,他也曾经几次和她提议过,可都被她否定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喜欢守在十几平方米的小铺子里。虽然记忆里俩人已经很久没有恩爱了,有时他不放心她,陪她睡在小铺里,可他几乎是倒头就睡,连话都不多说。有几次她从背后抱了他,他说抱着睡不舒服。她说那你抱着我,他说那更不舒服。

那个周末的时候,她破天荒地给他打电话,希望他陪她逛逛商场,可他却说让保姆陪她去。或许是赌气吧,或许是心不在焉吧,她没留神被车撞了。他赶到,却没有直接背她上医院,而是打了120急救。

一些皮外伤,很快便出了院。

出院的那天夜里,她久久不能入睡,于是就像当年一样往他怀里钻,可他却说:“不早了,睡吧。”她莫名地开始抽泣,他不解,问她怎么了。她说:“你雇个男人替你抱我睡吧。”他愣怔了一下说:“那怎么能替?”之后,他的心就翻江倒海般地酸楚起来,他紧紧把她拥在怀里,声音嘶哑地说:“小敏,对不起。”

有多久了,他没有喊过她小敏,有多久了他没有抱过她睡,他终于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替代的。这个世上,什么都可有可无,只有他的怀抱,才能承载得起她全部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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