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4-16 10:09:26
一个从偏远县城“闯世界”的17岁少年,登上国际大舞台,需要多少年,又 需要怎样的努力和际遇?
北京:从传菜员做起
2004年7月的一天,北京火车站。两个肤色黝黑的男孩走出车站。年龄大点的叫吉村,19岁,小一点的叫扎西邓珠,17岁,他们来自四川巴塘县农村。
傍晚,两人在西城区一个小区租了间地下室,白炽灯昏黄无力,老鼠窜来窜去,小风扇像玩累了的小孩子,一副倒头便睡的架势。
邓珠茫然地抬头,返潮的天花板,坚硬厚实。恍惚看到月光映亮白雪,星星簇拥月亮,漂亮的女孩围着他跳锅庄……那是他的家乡。来北京之前,邓珠和吉村在巴塘县艺术团担任骨干,唱歌、跳舞是他们的生命。
有天,他和吉村在高山上挖松茸,累了,两人躺在山坡上唱歌,月亮早早溜上天空,许是来听两位少年的清澈之音。
不一会,吉村停下唱歌,神秘地对邓珠说,“你紧闭一只眼睛,将大拇指对准另一只眼睛前看月亮,你看,月亮比拇指还要小!”邓珠半信半疑,比划着试,还真如此。
于是,邓珠听到了超酷的一句话,“月亮没有拇指大,梦想总会比拇指大吧!我们去北京奋斗吧!”北京!邓珠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就这样,他们来到了北京。
吉村没几天就找到工作,在三里屯的一间酒吧当鼓手,可邓珠就没那么幸运,处处碰壁。吉村第一个月的工资发了下来后,兄弟俩终于剪了头发,买了新衣服。
邓珠搭上909路公共汽车,他发觉周围的声音不再那么嘈杂纷繁,内心也安静了许多。回头,一个女子正朝她笑,笑容亲近,不由让邓珠有了勇气询问,“姐姐,你可知道哪里能找到唱歌跳舞的工作……”
女子说,你去民族村和大厦看看吧,不过民族村的考核很严格。
邓珠就东转西转,转到了朝阳区北四环东路118号,大厦,接待他的是一个漂亮热情的姐姐,叫格桑梅朵,推荐邓珠去餐饮娱乐部,经过一番考试,负责人一锤定音,叫他做传菜员!
邓珠很失望,但他也不愿意放弃这个能让自己自食其力的机会。
传菜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不但需要整洁规范的仪容仪表,还要快速熟悉各区域的台号、房号,将菜品准确无误地送达,当然,各道菜品也要烂熟于心。深夜,邓珠还在灯下背菜单。
还是出错了,上班第二天,邓珠不小心将八号桌的菜传至一号桌,客户举报到经理那里,经理不问青红皂白,对邓珠劈头盖脸一顿骂,邓珠连忙道歉,笑着退出包间……到了操作间,他难以忍受内心委屈,趴在桌上痛哭,周围的服务员也跟着他哭起来。
打烊后,邓珠拿出弦子,打算弹唱一首歌再回宿舍,歌里表达的思念,让邓珠忘却了周遭的一切,有人拍了几次他的肩膀,他浑然不觉。
是经理,邓珠诚惶诚恐。“今天的事是你成长必经的过程,犯了错谁都会得到惩罚,这是规则。明天你去做迎宾吧,有空可以给客人表演才艺。”
上海:流浪的歌舞者
有次,一位青海籍老板听完邓珠的歌后大加赞赏,留下电话。一个月后,邓珠接到青海老板的电话,“我开了家格萨尔演艺厅,需要歌舞演员,你能过来看一下吗!”
邓珠婉拒,“这里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离开。”过几天,青海老板的电话又来了,“我这里有很多演员,你可以过来帮我管理,还有,这里有懂得欣赏你的人!”
邓珠“很不好意思”地去找格桑梅朵,请她帮自己定夺,想不到梅朵竟十分支持他去那边,原因很简单,那里离邓珠的梦想更近。格桑梅朵还给了邓珠2000块钱和一件羽绒服。
格萨尔王歌舞厅。观众大多是来自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的老师,邓珠的歌舞带有川藏高原的热烈、原始和淳朴,老师们包容了他在艺术上的瑕疵,给他掌声与拥抱。
每次表演,邓珠都将全部身心交给舞台,音乐响起,灯光渐亮,他像赶赴一场庄严的仪式,掌声则是这场仪式的鼓乐。
几个月后,歌舞厅因经营原因,客人减少,邓珠享受的掌声也越来越少。无力改变,邓珠不得不离开。这次,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去上海发展。
邓珠依照手中地图的指引,搭地铁来到著名的衡山路,街道两边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酒吧,老外很多,他们摆弄的乐器,邓珠未曾见过,通过夸张扭动的肢体,他能感受到音乐带来的陶醉和快乐。
但强势的距离感还是将邓珠推出衡山路。地铁出口处,邓珠取出心爱的弦子,边弹边唱,熟悉的藏族歌曲《卓玛》,留住来来往往的行人。吸引他们的更多来自这个男孩子身上的朴素、纯真和帅气。
邓珠感觉到眼角的潮湿,在这个陌生的大城市,不经意获得的尊重、掌声,是他留下来的理由。
几天后,邓珠在一间演艺吧找到工作。熟悉这个圈子后,他像许多歌手一样,四处跑场。不少跑场歌手的理想是自费出一张唱片,尽可能享受娱乐和生活。邓珠不是不屑于这一切,他觉得自己年轻,身体里埋藏的能量,还可以驾驭更大的舞台。
2007年初春,邓珠回到家乡巴塘过年,时逢东方卫视的“加油,好男儿”风云四起,邓珠来到成都报名参赛,一路过关斩将,杀入四川赛区20强。
邓珠的表现被成立不久的“天地吉祥”民族歌舞剧组看中。他欣然前往面试,著名藏族导演姜小平亲自选拔,他包容了邓珠文化知识和专业功底的欠缺,说他具有歌舞者的气质,留下,去练。
邓珠的血液里,天生就流淌着歌舞的灵性。正式演出之前,是一段漫长的培训和演练,如果舞台上稍有疏漏,随时面临“出局”。晚饭后,邓珠悄悄溜到排练厅训练。不开灯,他被黑暗包围,跳跃、飞腾、旋转,这个时候的舞台属于他一个人,他的气息、灵魂、身体和舞台融为一体。
成都:梦想开始实现
2007年11月,《天地吉祥》在成都天地吉祥大剧院隆重上演。整个剧组从团长、导演到演员,无不悬着心等待观众的检阅。
作为演员,邓珠更是紧张,第一次在如此重要的舞台亮相,同时有一种自豪感。换好服装,灯光一打,因长期“魔鬼”训练造成的全身酸痛顿然消失。
舞台下座无虚席。报幕声过后,邓珠和队员们缓缓出场。歌声流淌,掌声四起,热烈而经久,他从未享受过如此多的掌声。这部歌舞剧一炮打响,庆功宴上,创作团队和演员们个个喜极而泣。
从此,邓珠便留在了这个舞台上。他接受到更为专业的训练,渐渐能投入到各个角色中,比如跳大锅庄时,他像草原上的狮子一样,展现藏民族的豪放;吟唱《洁白的仙鹤》时,很快将情感切换到仙鹤逝去时的悲切。情绪是舞台的灵性,他学会热爱和善待。
一个出类拔萃的人,在保持内心纯真的同时,还需要丰富的知识积淀。邓珠结交了不少好朋友,朋友们给他的最好礼物,便是方向性的指引,比如教他多读书学习,多看电影。
渐渐的,邓珠在《天地吉祥》充当起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他先后参加2008年奥运会闭幕式表演,2009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中央电视台庆祝百万农奴解放五十周年文艺晚会上,他与才旦卓玛老师合唱《天路》……
2010年6月,邓珠随《天地吉祥》剧组赴英国巡演,为期10天的异国之旅,邓珠又体会了一次文化与心灵的撞击。如今,他的舞步又踏上台北、香港、上海、拉萨,而今正在为出演一部电视剧的男一号做准备。
成长是一场修炼,邓珠早已不是初闯北京时的青涩少年,他的成熟与睿智不但表现在舞台上,也应用于生活当中。他明白,自己今天或今后的所有,都是生活所赐。
责编/宿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