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解读《一句顶一万句》中主人公“改名换姓”现象

时间:2022-04-14 05:00:20

从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解读《一句顶一万句》中主人公“改名换姓”现象

摘要:刘震云最近创作的长篇小说《一句顶一万句》,自出版以来,在文坛引起热烈的关注和讨论,有人就说“这是一本奇书”,例如主人公杨百顺三次“改名换姓”的举动,就很独特,耐人品味,我试着用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来解读这一现象,进而从个体生存出发,从民间视角揭示了底层普通人生存的困境,开辟解读作品的新路径。

关键词:“改名换姓”;生存困境;存在主义

中图分类号:I042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1)11-0023-02

一、“改名换姓”的奇特细节

刘震云最新长篇小说《一句顶一万句》由长江文艺出版社隆重推出,书的广告语就是“刘震云迄今最成熟最大气的作品”,同年6月2日,该小说的研讨会在中国作协召开,评论家高度评价了这部作品,新浪网首次为该小说成立了官方网站,这在中国也是史无前例,这些都给我们一个讯息:小说很独特,有意味,值得解读,其中一个细节吸引了我,而这一细节至今还没有引起重视。小说上部“出延津记”里的主人公叫杨百顺,他经历了三次“改名换姓”,即杨百顺杨摩西吴摩西罗长礼。这是值得研究的细节,熟知中国历史和传统文化的人都知道,姓名对于一个人是何等重要,尤其是“姓氏”,据文献记载,我们祖先最初使用姓氏的目的是为了“别婚姻”、“明世系”、“别种族”,后来逐渐成为一个家族或一种身份的标识,姓名不仅代表自己,还代表背后依托的家族,所以姓名不可轻易改变,除非像帝王赐名、避国讳君讳改姓名、养子改名换姓等这些特殊情况,俗话说“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这也符合人们逐渐建立起来的社会伦理。可是小说中,主人公三次“更名换姓”,把自己名字改得面目全非,作为谙熟传统文化的作家来说,对于这个细节的处理值得思考,怎样解读这一奇特现象,正是本文的目的。

二、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对“改名换姓”现象的阐释

通过文本细读,发现杨百顺“改名换姓”,总是由一些因素导致的,而这些因素对于主人公的生存是至关重要的,换句话说,正是迫于生存的基本需要,才使得主人公一次次的“改名换姓”,可以说“改名换姓”和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有着内在的对应性。马斯洛于1943年提出了“需求层次论”,把人的需要分为五个等级,即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和相爱的需要、尊重需要和自我实现的需要,这是一个活生生的社会人的生存模式,符合人的需要实际。我在细读文本的基础上,结合这一理论的基本内涵,试图运用它来解读三次“改名换姓”背后的意蕴及所昭示的意义,从而获得多维解读文本的可能性。

(一)“杨百顺”改为“杨摩西”――生理需求、安全需求

小说中是传教士老詹把杨百顺改为杨摩西,我们不禁会问杨百顺为什么会同意呢?原来之前杨百顺在蒋家染坊以挑水为生,一次偶然事故,把掌柜的猴子放跑了,为活命逃跑了,在这之前他早已和父亲闹翻,不能回家,逃亡路上正好碰到传教的老詹,此时杨百顺身无分文,一无所有,为了能挣五十钱买十个烧饼填饱肚皮,他宁愿背老詹回县城。小说还写到他对“改名”的态度:“没觉得‘杨摩西’这个名字好听,但改了名字,或许就有了事由;找着事由就叫杨摩西,找不着事由,自己再把名字改回来。”从这个细节发现,杨百顺同意改名,是为了有个“事由”做,工作成为是否改名的条件,工作意味着吃饭,这是他最基本的生理需要,同时,在县城有份活计,就摆脱了被蒋掌柜围堵的危险,从而获得了安全的生活,这体现出他的安全需要,正是基于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的考虑,才迫使杨百顺把名字改为了杨摩西。

(二)“杨摩西”改为“吴摩西”――归属和相爱的需要

小说第十一章里杨摩西生活还算稳定,在县府给县长种菜,但他为什么连自己的姓氏都改了呢?这要从文本细节说起,老崔给杨摩西介绍婚事,女方是开馒头铺的年轻寡妇吴香香,老崔说:“不是你娶她,而是她娶你,算是入赘”“既然入赘,就得改姓,你不能姓杨,得姓吴。”作为堂堂男子汉,为了结婚,还要改姓,杨摩西应该断然拒绝,可他没有,当他听说这婚事后,立刻想起了吴香香的模样“五短身材,小眼小嘴,疙瘩鼻,眉心有一粒红痣”还说:“她皮肤白,倒又透出另一种姿色......红痣长在白脸上,就是一颗小樱桃。”这些描写都暗含他对吴香香有好感,渴望得到这份爱情。“叔,等事儿成了,侄子少不了还得登门孝敬您”这句话也佐证了他渴望这份爱情。另外,他与父亲闹翻,四处流浪,虽然眼下在县府种菜,前不久一次莽撞,惹怒了县长,饭碗已经岌岌可危,极有可能再过以前流浪乞讨生活,这时他暗想:“趁此成家,也是个退路。到街上挑水,仍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嫁了吴香香,倒有个现成的馒头铺接着他,也就不用再到街上挑水了。”他这样想法正是想摆脱颠沛流离的生活,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通过嫁给吴香香,组建家庭,找到家的归属。所以杨摩西基于归属和相爱的需要,同意嫁给吴香香,改了姓,叫吴摩西。

(三)“吴摩西”改为“罗长礼”――尊严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

杨百顺少年时期就喜欢甚至迷恋听罗长礼“喊丧”,“喊丧”是乡土中国葬礼仪式上独特声调和仪式,所以“喊丧”的罗长礼在少年杨百顺眼里就是“偶像”,“众人去吊丧皆为了死者,杨百顺和李占奇独为了罗长礼”。罗长礼祖传做醋,但他不喜欢做醋却喜欢喊丧,远近闻名,谁家做丧事,都请他喊丧。小说这样写道:罗长礼仰着脖子一声长喊:

“有客到啦,孝子就位啦―――”

白花花的孝子伏了一地,开始号哭。哭声中,罗长礼又喊:

“请后鲁邱的客奠啦―――”

同时又喊:

“张班枣的客往前请啊―――”

从上文可以看出“喊丧”的人,首先嗓门大,具有震撼力;其次在过程中,所有人都要听从“喊丧”人的指挥,无形之中衬托出“喊丧”人的威严和独特价值。小说这一细节,对杨百顺一生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他因为听罗长礼“喊丧”丢了一只羊,被他爹赶出家门,自此开始了流浪生活,他一直想成为一个“喊丧”的人,但事与愿违,他一生做过的无数职业都与“喊丧”无关,从做豆腐起,到杀猪,到染布,到信主和破竹子,到沿街挑水,到县府种菜,再到卖馒头……都未能成就自己“喊丧”的夙愿,在这里看出“喊丧” 不仅是少年杨百顺最重要的生活经验,也逐渐成为他生活的理想,精神的寄托。小说上部“出延津记”结尾时,路人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想来想去,自己原来叫杨百顺,后来改叫杨摩西,再后来改叫吴摩西,“但细想起来,吴摩西从杨家庄走到现在,和罗长礼关系最大”他回答说:“大哥,我没有杀过人,你就叫我罗长礼吧。”杨百顺变来变去,最后竟成为“罗长礼”,在精神层面上成为了“喊丧”的人。杨百顺最后准备离开延津,到陌生的地方重新生活,他把自己名字改为罗长礼,这是一种与先前生活决裂的姿态,这是在告别过去,来重新认识自己,寻找被遗忘的尊严和价值,我们不知道他的精神追求会不会实现,但是他把身份标识的姓名改为“喊丧”的“罗长礼”,说明他渴望尊严生活,争取自我追求实现的尝试和努力。

三、对普通人的生存问题的追问和体认

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是人本主义心理学的集中体现,人本主义心理学的哲学基础主要是存在主义,可以看出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的精神内核属于存在主义范畴,存在主义基本理论是以人的存在为核心的学说,把个人的存在当作一切问题的出发点。小说中的杨百顺,作为地地道道的普通人,三次“改名换姓”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叙述,而是关乎人的生存问题。当人的生存和社会种种伦理规约发生抵触时,作为社会中的个人,必然要在“生存需要”与“社会伦理”之间做出抉择,在激烈对抗中,应体现出人物内心的煎熬和挣扎,及抉择的艰难、惨烈和崇高,但在小说中作家对于这组矛盾的处理却是轻描淡抹,极具讽刺性,使得小说中“改名换姓”现象具有了深刻的意蕴,增强了文本的叙事张力和表达力度,启发我们对普通人生存问题的追问和体认。

小说主人公对“改名换姓”的不屑和漠视与“改名换姓”的严肃性构成了鲜明对比,在第一次改名时,他认为“找着事由就叫杨摩西,找不着事由,自己再把名字改回来”;第二次改姓,他也知道这意味着“丢了祖宗”,但他心里马上安慰自己说“没感到祖宗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倒尽添些麻烦”;第三次改换姓名,更是基于“当年的罗长礼,是吴摩西在世界上最崇拜的人”这样的想法,就把名字改为了罗长礼。他三易其姓名,都与个人生存问题密切相关,在个体生存面前,姓名背后所依托的血缘、家族、伦理等社会伦理失去了原有的统摄地位,这些价值观在“生存”面前轰然倒塌,取而代之是对个体生命价值的肯定和张扬,例如小说中老崔为杨摩西牵线,女方要求他改姓,他渴望得到这份爱情,当时就想:“当然改姓和改名又有不同,改名只是改自个儿的称呼,改姓连祖宗都丢了;但杨摩西自生下以来,没感到祖宗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倒尽添些麻烦,最大的麻烦是,改了尽添麻烦的它,反叫天下人耻笑。”这段话让我们看到,主人公对于代表了“祖宗”的姓氏是漠视和不屑的。在中国传统里,一个人的姓,在血缘的基础上代表着家族谱系和伦理规范,是不可改变的,可是文本中,个人为了生存需要,却把这些给否定和颠覆了。这是个人对社会的反叛,是自我主体意识的“突围”和张扬,小说从民间化个人化叙事视角,透视了底层人们的命运,讲述了这一特殊群体的生存哲学,那就是当个体生存面临着来自社会的压力时,像杨百顺这样的普通人毅然选择 “活着”,相形之下,冠冕堂皇的伦理道德和社会规范,在个体“生存需要”面前就显得苍白无力,毫无意义了,这里即把“个体、生存及欲望”的价值和地位凸显了出来,同时也表明底层人们为生存而付出的代价。

四、结语

杨百顺三次“改名换姓”,是走投无路不得已而为之的艰难选择,作家运用轻松诙谐的艺术笔调讲述了这一举动,从侧面看出普通人为了活着而付出的代价和阵痛,揭示了底层人们艰难的处境,毕竟像杨百顺这样大逆不道“异类”“逆子”是极少的,大部分人是挣脱不了社会伦理的束缚。而像杨百顺这样的底层人,为了最起码的生存权利,在“社会伦理”与“个体存在”的艰难博弈中,最终选择了生存,这就是小说对于普通人生存问题的追问和体认,作者从人性的、个体生存的角度,还原了一个真实的人应该具有的生命特征和价值诉求,昭示出人的生存是第一位的,社会伦理的建构要建立在生存需要得到满足的基础上,否则社会伦理就会遭到无情的颠覆和反叛,“生存”和“伦理”孰轻孰重,在这里小说进行了回答,流露出人道主义与存在主义情怀,所以从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解读“改名换姓”的现象,为我们多视角地解读作品提供了新路径,让我们更深地体察出小说所传达的意义。

参考文献:

[1]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9.108.142.

141.141.143.15.15.208.208.143.

上一篇:卫视竞争的核心:资源掌控与打造 下一篇:王安忆《长恨歌》中王琦瑶形象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