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屠户发家前传

时间:2022-04-12 03:46:54

胡荣的老家是有名的贫困县。胡荣家祖祖辈辈以屠宰为生,当那把清末民初的屠刀传到胡荣手里时,早已是锈迹斑斑。这把刀,胡荣到现在还留着,当他成为胡董事长之后,就把这刀供在了摆满象牙、金珠、宝玉的博古架上。

胡荣最艰难的时期当数在省城打工的日子,他自幼喜欢读书,但受父亲影响,要传承家庭屠宰手艺,所以中途辍学,及长,才知道没有文凭的害处,手艺唯有一种,怎么活?胡荣抓耳挠腮。可巧,那天,胡荣饿极了,他用汗湿的手捏紧兜里的几块钱,踅到一个卖卤煮火烧的小店。

大铁锅里的大肠、肺头散发着奇香。十几张桌子拥挤着咀嚼的交响和闪光的油脸。两个吃罢的小伙一个要走,一个高呼“买单!”南方口音的服务员说:“两碗,10块钱。”“买单”者变色,向前一步,鼓着油嘴上的肌肉,斥日:“肉都他妈的臭了,还敢要10块钱!”女孩脸有些白,退却着说:“你说多少钱?”“买单”者把5张破烂的一元钱扔在桌上,摇摆而去。

食客们停箸议论,说两个小伙准是赌输了,要不就是流氓痞子。“小姐,给换一碗,肉有点味儿!”一白领人士以木筷击碗,同时仔细瞧着碗底,看有没有漏掉什么。仿佛受到启发,众食客纷纷停箸击碗……胡荣白吃了一碗卤煮火烧,可他心里挺不安生。胡荣试探着跟老板套近乎,想在小店里帮工,没想到老板居然一口答应了。胡荣毕竟屠户出身,再加上村里有红白喜事,他多半要帮父亲去落忙,所以,农家饭菜和一般席面儿,胡荣闭着眼也会个八九不离十。

胡荣跟老板建议,不妨把小店的特色――卤煮火烧分成几个档次,最高档次30块钱一碗,多放大肠,最低档次8块钱一碗,多放火烧。渐渐地,小店门前多了小轿车,少了自行车。而且找碴儿的人也少了,你要嫌肉少,别买8块钱一碗的呀!

此外,胡荣还给小店编了一条广告语,叫做“不味儿不要钱”,看谁还说肉有味儿!胡荣曾经跟一位戴金丝边眼镜的书生理论过:你知道吊子是什么吗?吊子就是猪大肠。你知道猪大肠的作用吗?猪大肠的作用就是排便。你知道猪大肠相当于人体的哪个部位吗……眼镜书生没等胡荣发挥完便作鸟兽散。

在十几家饭店干了两年,胡荣凭脑瓜灵光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他决定辞工,上大学,反正现在交钱就上大学有的是。胡荣学的是社会学,据他了解,现在科长以上干部多选择此专业,胡荣的毕业论文题目叫《从种群繁衍看人类社会的进化》。有了一纸文凭,胡荣开始四处应聘,可惜的是,现实与理想的差距总是超乎他的想象。而且据他观察,城里的工作实在不好干,僧多粥少不说,还人挤人,人踩人。

胡荣大学毕业后应聘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到某公司做调度,实际上就是给一帮太太们替班。你可别小看这些人,个个有来头,正经公费医疗哩,就像某些部门常打发官太太一样。公司门前有块临街的空地,是这几个太太的卫生责任区。每逢上班高峰、人车夹道时,几个老娘们可算来了劲了,她们卖命地挥舞扫把,令行人掩鼻,车辆拥堵。许多人以为必是有外宾或领导驾临。须臾,人车已杳,才见几个人或闲聊或嘻笑或追打或拿着扫把瞎比画――“让老娘干这个,有你们好瞧的!”“还不如在家算了。”“家里多闷,还得带孙子。这多自由,想聊就聊,想骂就骂,锻炼身体,外加凑热闹看新鲜,前天,那起车祸,不就在咱眼面儿前,这辈子我还是头一回看见。”“还是以前工作好,轻闲、自在、随便,油水大,名声也好听,现在倒好一扫地的!”几个城里人沉默下来,似在回味以前的幸福生活。

胡荣还应聘过宾馆领班,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碟的社会学知识一度使他应付自如,可胡荣毕竟是个屠户出身的大学生,自尊往往与自卑同步膨胀。那天,一个大款当着胡荣暗恋的一个女孩的面儿,让胡荣特别地下不来台。那个大款用戴满钻戒的胖手捻动几张美元并故意“掉”在地上,这种方式的小费蜇痛了胡荣的自尊。他来这家酒店还不满两个月,却接连碰到令他十分瞧不起却偏要瞧不起他的暴发户,胡荣的心里早已磨刀霍霍,也许他的自尊不适合这份工作。有时,他觉得适当的尊严并没有什么不妥,他最见不得某些人用黑眼珠看钱、用白眼珠看人……胡荣加紧脚步,柜台前,那个大款正在买烟,从不吸烟的胡荣买了一条最好的外国烟,并大方地付了小费。卖烟的服务员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所措,而那个大款则张大嘴巴……胡荣觉得自己的腰杆被这花出去的月薪撑得笔直。

从宾馆辞职后,胡荣又开始了四面出击,可奔波了两个月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不过,胡荣以社会学的眼光发现了一些很严重的社会问题,比如乘“黑公交”,售票员从来不给车票,有人非要,就说没带或用完了,实在逼急,就摸出一张,仿佛从肋骨上取肉,还带着涔涔的血。久之,乘客鲜有心情为难他们,只好做逃税的同谋。胡荣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为了不与坏人同流合污,他改乘公交车,可不知为何,某些国营大公共,竟也不给票。售票员收到票款后,常笑脸问:要票吗?你摇头,她就走;你要票,人家就烦甚至忿忿然,好像无奈地被你占了便宜。原本很自然的事变成了不自然,要票似乎比逃票还不可恕。一次偶然的机会,胡荣亲眼看见售票员把票夹里的钱点完后,一份揣兜,一份放回票夹,还有一份给了司机……

胡荣再也忍耐不住,他向有关部门进行了公开举报,在举报信的末尾,他写道:“乘客可以不要票,但你可知否,‘腐败’就是这样诞生的!而且无意中助长了逃票者的气焰,人家说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打票,你问问周围谁有票?’售票员为私吞票款方便而经常‘没收’乘客的车票,为避免有人趁机逃票又不得不费眼费心地熟记每个乘客的形象,真是难为他们了。如此这般,公民道德何在?法律尊严何在?”举报信发出不到一个星期,“黑公交”就被取缔了,但他也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暴打了一顿。

不过,真正令胡荣的世界观发生彻底改变的并不是这顿胖揍,而是在他驾校毕业后给某老板当小车司机的半年里。这半年的山珍海味、香腮美女、所见所闻整个儿把胡荣漂洗了一遍,他终于大彻大悟。胡荣离开了繁华都市,满载着城里人玩儿剩的不值钱的时髦玩意儿和改变家乡贫困落后面貌的雄心壮志衣锦还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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