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友谊

时间:2022-04-11 04:29:22

1968年的8月,澳洲西部,巨大的平原与天空在远处交接,公交车在尘土中启动、停止,一路阳光斑驳。

两位少年,白人少年埃迪和黑人少年帕迪。埃迪每天傍晚从学校的公交车上下来,等待他的是伙伴帕迪。两个好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帕迪照例询问埃迪在学校的情况,埃迪则轻描淡写地回答“没什么”,接着就谈论起他们共同的爱好――拳击。两个人的身影在行路或追逐的一起一伏中无限靠近远处天空与大地的交界线。

这是两个玩伴,看似无忧无虑,但在青春期中,他们总要直面一些原先并不在乎或并未理解的事。帕迪和自己的父亲都是埃迪父亲的佣工,而在那样一个时代背景下,作为黑人的帕迪以及父亲是无法得到佣金的。他们只能像义务劳动一样为埃迪的父亲工作。看似唯一能得到的好处仅仅是他们少得可怜的食物以及破旧的房屋无需付房租而已。生活的窘迫显然远不止这些,但因为帕迪的年幼以及父母的沉默,许多年来他们父子一直为“老板”默默工作着。

而现在,刚刚进入少年时期的帕迪,带着一颗敏感的心,隐约觉察到了什么:关于肤色以及因肤色不同所受到的待遇。母亲的叹息,父亲躲闪的眼神,以及他们有时不小心被他听见的谈话,都在向他透露着一个可怕的讯息:我是黑人,而黑人是得不到公正待遇的。

当然,单纯的帕迪与伙伴埃迪的关系仍然纯洁透明。他们爬上高大的圈舍,在落日余晖的包围中,埃迪会教帕迪学习认字,也热烈讨论着有关拳击的一切。并且,他们还搭了一个简陋的拳击场。分享着埃迪的一副拳击手套,两个伙伴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自信而友好地捶打着对方。

这天,帕迪被父亲带去镇上,为“老板”取回包裹。在这里,帕迪似乎第一次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种族歧视的目光。原先因为他的幼小,他并未注意这些异样的目光,但在这个时刻,他敏感的心再一次被种种关于“黑人与白人”的细节所刺穿。他沮丧地来到埃迪的学校,埃迪看他的眼神带着异样的躲闪。嗫嚅地留下一句简短的拒绝后,埃迪与同伴们上了学校的汽车,而帕迪则在其他白人同学讥讽的目光下转身走开。

那天傍晚,两个伙伴没有说话,沉默地对着铁板打沙包。沙包在两个伙伴的一扔一接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一天晚上,两个伙伴的友情终于出现裂痕。埃迪突然计划着去他所喜欢的姑娘艾米丽的家中,帕迪便自然而然地一同前往。在那里,他们被发现。埃迪拔腿就逃,帕迪却被艾米丽的父亲发现并毒打了一顿。这使埃迪十分愧疚,但又无法放下架子去道歉。而受了伤的帕迪则对自己的伙伴愈加失望。

与此同时,帕迪的父亲终于鼓足勇气向“老板”提出佣金的事,却被“老板”用礼貌但冷酷的话语拒绝。两个中年人都无奈地明白:人总有长大的一天,那个时候,人的社会性被不情愿但又必须地显现了出来,儿时的玩伴,中年时的老板与工人。也许并非人性使然,但在那样一个特殊的社会背景中,别无选择。

而现在,帕迪与埃迪似乎也在人生的分岔口经历着与父辈惊人相似的情况。两个许久没有说话的朋友,在他们粗糙却神圣的拳击赛场上再次见面。帕迪面对埃迪那透露着自私的言语,彻底绝望了,他面无表情地提出要“打一局”。结果可想而知,埃迪被帕迪打倒在地,流血不止。愤怒且伤心的帕迪用这样的方式对埃迪、对埃迪的父亲、对整个社会宣泄出自己的不满。

父亲面对命运选择了将原本深埋的头垂得更低,但帕迪则第一次对“老板”说了“不”!他收拾行囊,告别家人,要去参加拳击队。与埃迪一样,他也深深崇拜着那位功成名就的黑击手。但与埃迪不同的是,他似乎更在乎那是一位“黑人”拳击手。

戏剧性的是:放学归来的埃迪与帕迪在小路的两端迟疑地放慢了脚步,但又同时迈开脚步,若有所思地擦肩而过。

无聊的埃迪在贫瘠的土地上抓起一把沙子,突然明白了什么,狂奔向一直没有学会开的汽车,并第一次顺利地开动了它。他很快便追上了正在行走的帕迪。

两个好伙伴坐在疾驰的汽车里,眼神交汇。他们在日落前来到目的地。下车,拥抱。

故事结束了。在这样一个故意将政治话题淡化、但又将其时刻贯穿其中的故事里,两个伙伴的人生对上一辈的惊人复制倒并不出人意料。然而,最后的拥抱、道歉、谅解,能够让他们的友情如从前一样吗?

不能。

少年在慢慢成长,已经必须直面一些从前无需关心的问题,而人生的选择与无奈接踵而来。在这里,穷苦自卑而敏感的帕迪却似乎比埃迪走得更远、更接近梦想。对于埃迪来说,帕迪并非一个朋友,仅仅是一个唯一的伙伴。他可以与帕迪在田野里嬉戏玩耍,但绝对无法忍受他出现在自己的同学面前。在同学面前,他需要隐藏起自己的顾虑。但你又无法否定两个伙伴之间纯洁和真诚的感情,只是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一些触点会被引爆,一些谎言会被揭穿。

这是一个关于友情的故事。但友情之中,那些隐忍、苦痛与梦想,让两位伙伴终究不在一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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