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讳言收购

时间:2022-04-06 11:23:31

中国铝业公司(下称中铝)不久前的一次收购行为,引起了海外机构的高度关注。

2月1日,这家中国最大的有色金属企业通过伦敦证券交易所公告宣布,已通过新加坡全资子公司,联合美国铝业公司,获得了澳大利亚铁矿石生产巨头――力拓在英国上市公司12%的现有股份,交易总对价约140.5亿美元。这成为中国企业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笔海外投资。

一时间,海外媒体纷纷对中国的铁矿石“饥渴”表示担忧,甚至使用了“攫取”、“掠夺”等字眼。对此问题,《财经文摘》采访了中国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周维富研究员。

《财经文摘》:中铝的收购行为被质疑的根本原因是什么?这种收购行为应该定义为政治性的还是商业性的?

周维富:我认为,中铝收购力拓股份,总体上是一种商业行为,符合中铝战略调整的需要。

中铝有充足的资金,效益也不错,去年就表现出多元化经营的发展方向,从单纯依靠铝业转向多金属复合方向转化,实施产业扩张计划。

从宏观层面观察,中国未来钢铁需求仍有很大的增长空间。此次收购表明,这家企业希望将经营方向朝钢铁行业部分转移。

这其中也不排除完全没有政府支持。国家开发银行为其收购提供贷款,而中国投资有限公司又控股国家开发银行。因此,外界便认为中投在其中起到某种特殊的作用,这是可以理解的。

综合来看,此次收购行动总体上还是一个商业行为,甚至从短期来看还有浮亏。中铝收购的股份比例为9%,是通过场外协议溢价收购完成的。

国外媒体之所以对中铝的收购行为十分关注,是因为他们看到,中铝在产权结构上是国有控股,向其提供信贷支持的国家开发银行又与中投有产权关系。同时,国家开发银行还是一家政策性银行,中投占有国开行很大比重的股权。

在我看来,中国鼓励企业实施“走出去”战略,是要达到分散价格风险和稳定原材料供应风险的目的。所以,这次收购行为不值得大惊小怪。

《财经文摘》:铁矿石涨价是否都是针对中国而来?有学者认为,如今全球铁矿石市场供需结构有失衡的迹象,请解释一下中国对铁矿石需求增大的背景和对铁矿石生产商的影响。

周维富:2004年至今,铁矿石价格已经翻了一番多,连续数年都是以两位数的百分比上涨,而铁矿石生产成本并未有多大幅度的提高。

由于力拓股权比较分散,这家公司在定价过程中难有相对一致的声音,影响了企业从涨价中享受收益,甚至必和必拓与力拓还有合并的意向。这些企业实际上都有赚取双向利益的要求,所以也不全是针对中国的行为。

铁矿石的开采成本很低,全球三大铁矿石生产商最近两年的效益和股市表现都是很强劲的。这其中,来自中国的需求是促成这个结果的重大因素。

中国铁矿石贸易增量占世界铁矿石贸易增量总额的70%以上,在2003年到2004年表现出相当强劲的势头。从那个时候开始,中国的钢铁产量便呈现快速增长态势。

中国的市场增长十分迅速,对铁矿石的依赖程度也越来越高。而中国矿石的需求方多而分散,面对的是几个巨头垄断的供给市场。

从1997年到1999年,中国整个钢铁行业的利润不到100亿元,那时,铁矿石价格维持在很低的水平。

总体来说,铁矿石涨价是需求拉动导致的。一方面,市场供给相对集中;另一方面,市场需求方却相对分散。所以,供需结构的不平衡,在价格上很容易表现出剧烈变化的结果。

《财经文摘》:铁矿石进口分现货市场和协议市场。现货市场的购销行为是分散的,而协议市场则是集中的。这两个市场在中国的现状如何,对铁矿石价格谈判可能产生什么影响?

周维富:谈判就是博弈过程,谁的筹码更大,谁就能取得更多利益。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铁矿石市场与国际市场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从供需双方力量的对比上看,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双赢,但很多问题还需要中国自己克服障碍,才能形成良好局面。

现在,有人认为中国钢铁行业集中度不够,这或许是中国与国外铁矿石谈判的障碍之一。但我认为不能夸大这方面因素的作用力。

中国大型钢铁企业有自营出口权,小钢铁企业却不具备这个能力,他们只能从现货市场买入铁矿石。在谈判中,铁矿石生产商可以有意控制现货市场价格,增加谈判筹码,而小厂则可以只从自己企业的利益出发,去现货市场购货,从而做出有损于谈判的事情。

《财经文摘》:刚才您提到协议市场的谈判需要集中力量才能取得优势,不过,在提高中国钢铁行业集中度的问题上,似乎也出现了一些可喜现象,比如近几年企业间兼并重组的力度在加强。您对此做何评价?

周维富:中国需要进一步提高钢铁行业集中度,让优势企业对市场进行重组兼并。不过,中国钢铁企业间的收购兼并,并非完整意义上的收购,而是通过股权联系形成一种松散的联合。

比如武钢收购柳钢,是因为广西希望地方能上钢铁项目,但自身实力又不够,在这种情况下,找到武钢这块跳板,成为其实施这一战略的首选。宝钢对韶钢、广钢的所谓兼并,也是这个因素促成的,在资本联合和财务联合上,都很难说是真正意义的兼并。

此外,重组的另一大障碍,可能来源于企业高层。涉及到人事变动和待遇、级别变化的重组,是很难进行的。比如鞍钢和本钢重组喊了多少年,实际上就是把两个企业的报表拼凑起来,这确实是一个笑话。钢铁行业很多重组其实都一样,都是为了造势。

《财经文摘》:从短期观察,铁矿石造成钢铁成本上升对宏观经济造成了什么影响?对铁矿石的需求短期内仍将保持强劲增长势头吗?

周维富:中国钢铁企业面临的成本压力很大,特别是依赖矿石进口的企业更是如此。此外,焦煤价格近期也上涨太快。从总体上看,中国经济受美国次级债危机的拖累很深,今后一段时间,增长有放缓的迹象。

由于钢材涨价导致下游利润空间被挤压,下游行业对钢材的需求也会减少,长期看也会导致钢铁企业利润空间缩小,从而导致供给减少。

同时,随着经济增长节奏放慢,固定资产投资将会下降,市场对钢铁的需求也将有所回落。

《财经文摘》:国际钢铁协会(IISI)公布的数据显示,2007年,中国以4.89亿吨再次成为全球第一大粗钢生产国。从长期来看,中国钢铁的需求规模是否还有上升空间?

周维富:从长期来看,中国对钢铁的需求还没有达到最高点,但短期波动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企业的赢利能力。

中国基础设施的大规模建设尚未完成,城市化也未完全结束,人均钢材拥有量也远比发达国家少,未来还有十余年的增长空间。

《财经文摘》:不过,在产能扩张的同时,政府也对落后产能耗费资源的问题表现出忧虑。您认为淘汰落后产能的难点在哪?

周维富:中国市场落后的产能发展速度很快,在这种情况下,小钢厂也有利可图,这是造成铁矿石需求膨胀的重要因素。这不仅造成资源浪费,还会增加企业生产的社会成本。所以,提高生产能力,淘汰落后产能,仍是中国面临的一大问题,不能让他们消耗太多资源。

国家发改委曾提出淘汰1亿吨过剩产能的概念。这些落后产能不仅消耗矿石资源,能耗也比正常产能高出一倍左右。

当然,淘汰落后产能涉及到很多方面的问题,比如国家和地方利益关系有待调整。为什么现在落后的生产能力淘汰效果不明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地方利益交织其中。

我们在地方搞规划时就发现,地方政府根本不可能按照国家的要求淘汰落后产能,他们认为这些项目能赚钱就行。这是很明显的短期行为,没有考虑社会成本和市场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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