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江南,只付眸光

时间:2022-03-17 10:4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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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桐花街二十八号。

站在门口,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满世界是大片大片粉色的海洋。

那是樱花。

片片瑰丽的花瓣随着过往的风灿烂地旋舞。荡漾起层层的花海。而与此同时亦伴随着漫天飞扬的柳絮。两种植物起起落落,彼此纠缠,如同上天的使者一样,无处不显示着欢快。

空气之中还是带着些许薄凉,太阳懒洋洋地散发着热量。

我戴起大大的太阳镜,又死活把并不纤巧的脑袋塞进棉白帽子里,一个人在桐花街上轻轻地走着步子。突然感觉很诗意。

可是手机却在这时完全不诗意地响了起来。我懊恼地接起,那边立刻传来夕颜呼天抢地的声音,苏默啊。你真就被那个小妖精给欺负跑了啊。

我的思绪瞬间回流,那一幕幕的场景无比清晰地跃上来,听着夕颜的声音,我嘴边挂着笑,强忍着心里那一阵阵抽风似的疼痛,状似轻松地说,那是啊,人家那可是正牌夫人,妹妹我充其量也就是朵小野花,样样技不如人。还不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夕颜说,瞧你这点出息,你窝哪儿去了啊。我去找你。

我忙说你可别,我正疗伤呢,谁来跟谁急。学校那你给我挡着。怎么凄惨怎么整,反正我这休假是拜托你了。

夕颜对我吼,那你这大好青春就搁一鸟不生蛋的地方耗费啊。

我说拉倒吧,你就别在我身上糟蹋青春俩字儿了。我都立秋了。

我看了看四周,顿了顿又说,况且,我这儿的乌繁殖后代也挺勤快的啊。我可没那么委屈自己,跑一山沟沟里长吁短叹去,妹妹我搁江南呢,就琢磨着在这秀丽的吴侬软语里好好修炼修炼,学学人江南姑娘那小猫步,提升提升自身的档次。

夕颜的声音带看点哽咽,她就见不得我嬉皮笑脸的样子,她说,反正,你给我好好的啊。

我挂了电话,眼睛里有点潮湿。我始终记得夕颜那比我还愤怒的表情,她的脚差一点就蹦到那女的身上,可是我拼命抱住她。没出息地边哭边说,夕颜,算了,不要这样。

在转过头的时候,那个曾经豪言曾经要给与我一生一世的江航已经扬长而去,他甚至连一个愧疚的眼神都不曾施舍。仿佛我是如此的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而事实上不也是如此么,是男子又有几个纯良’况且我这样一个挑战系数为零的女孩,他只需几句甜言蜜语就把我哄得团翻转。当他携着从国外归来的女友在我面前你侬我侬的时候,我别无选择,只能兵败如山倒。甚至更没出息地收拾铺盖狼狈地逃走。来到温柔多情的江南,在粉墙黛瓦里看看蓝天云朵,感受杨柳春风。借此来粉饰太平。假装一切都好。

可是我忘记的是,纵然是繁华满眼,但是心若空茫,那么到哪里都是在流浪。

遇见白宇,是在一个春光好得不像话的午后。

那个时候,我已经习惯顺着桐花街,在每一个舒适的下午自在地散着步子。我毫无理由地喜欢上江南的春天,这样的春情无限,美丽而又灿烂得不似人间。唯美得令人叹息。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平缓而又清凉的声音,这样地喜欢看风景,小心自己也成为别人的风景。

我豁然地转过头,樱花树下伫立的少年,带着柔软的微笑,双手举起大大的画板。画面上是一整条的桐花街,樱花荡漾的世界里,一个女孩在徐徐浪漫地行走。那个样子,不是我又是谁。

这样细致的笔触,如果没有几天的辛勤,是画不出来的。于是我知道,他定是已观察了我多日。

他只是满心期待地看着我,温暖的眸子看进去仿若江南。那一种光芒太过耀目,我竟下意识地扶紧我的太阳镜。

半晌,我举起手,在空中胡乱地摸索。口中喃喃地问,是谁?

他震惊地看着我,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你……你看不见?

我努力回避他纯真的眼神,低声地说。是,因为一次意外,医生说我的眼睛暂时性失明。三个月之内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手忙脚乱地放下画板,连声说着抱歉。

我笑着说,没关系,尽管如此,但我的听觉却是十分敏锐。闻声辨人,你相不相信,我甚至可以大概知道你的样子。

他的笑如孩子一样纯真,清亮的眸子看我,啊?那你说,我是什么样子。

我的手攀上他的肩,执意地靠近,眼角的余光里没有忽略他一直到耳朵的潮红。我轻笑着说,公子端方,必定温良如玉。

然后我退开,轻轻嗅着空气里的淡淡芬芳,再看着眼前少年局促不安的紧张,突然觉得内心无比地欢悦。

很久,我知道,他只是直直地看我不说话。眸光里有着深度,有着思量。

他开口,低声地问,我叫白宇。你叫什么。

我扬起嫣然的笑,苏姓女子,单名字默。

周末早上,我还在懒懒地睡,窗外就传来白宇的叫唤,苏默,苏默。

我陡然地惊醒,愣了半天才回过神知道是白宇,忙跳下床飞快地洗漱,随后手忙脚乱地戴好帽子,挂上太阳镜,瞌睡虫还在脑袋里徘徊不去,我耷拉着脑袋走出去。

我开始后悔告诉白宇我的住处。看来,以后时不时早上都得历经这样的折磨。

白宇见我出来忙欢天喜地蹦过来,把提着的袋子在我眼前晃悠,然后可能又突然意识到我看不见,又放下,开口说,苏默,这是早餐。给你。吃完了我带你出去运动。你啊,这三个月是休生养息没有错,但是身体也不能太荒废啊,要不最后眼睛好了,人倒是变懒了。

我手里紧捏着袋子,瓮声瓮气地问他,那你见过一瞎子搁街上跑步的吗?这叫什么事儿啊。

白宇打断我,苏默,不许这样说自己。况且,还有这个。

他拉着我蹲下来,牵住我的手,抚上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狗。他说。这是导盲犬。是白色的,所以叫小白,呵呵,我觉得这个名字相当言简意赅。不仅有它,还有我呢,我不相信,这一大一小伺候你,还能让你摔着。

我看着白宇苦笑,轻缓地抚着这只可爱的白色小狗,心底一阵阵的酸楚,呵,竟然还有这般妥帖的男孩。记得在同江航在一起的日子里,我都快忘记自色是个人了。因为辛苦奔跑的那一个人永远是我。他饿了,我把吃的送到他嘴边,他渴了,我又巴巴地跑去买水。极尽所能,只为博他一笑。但是,他只在偶尔的时候才会说一句,苏默,有你真好。语气是连我都听得出的敷衍及可怜。可我还是欢呼雀跃。没有半丝尊严地跟打了鸡血似地继续为了他而上蹿下跳。并且乐此不疲。夕颜常常会兜头来一句,苏默,你就这点出息。我那时常常对她地笑,是,我就这点出息。

白宇问我,苏默,你怎么会从A城跑来江南。

我漫不经心地说。主要原因是一帅哥把我甩了。我就跑来了,图个眼不见心为净。

白宇笑着说,可是……呃,你已经看不见了……

我说,可是还有声音,还有气息,还有感觉,还有味道。每一点的存在都无不在提醒我,那些过往从前。我是个极端的人,若是摒弃,我定会扔掉一切。

白字看着我无法言喻。我低低地笑,眼睛避开他那眸子里无限的认真和为我的愤愤不平。

有一些事情本来是阴差阳错,但是发生时却又是如此地吻合。

比如江南,比如樱花,比如白宇,比如我。

我预料的没有错,白宇果真每天都不嫌累地给我送早餐,然后在我还是睡眼惺忪的时候半强迫地拉着我跟他一起去跑步运动。再搭上那只白色小小狗。小家伙扬四只小短腿儿呼哧呼哧地跟在我们身后,那小小的模样看起来却是无限的欢快。

于是经常会出现的一幕便是,天刚破晓,清晨的桐花街上,一个少年和一只毛绒绒白色小狗无比快乐地奔跑,且不时地嬉戏。身后跟着一个耷拉着脑袋,一边半死不活地跑,脑袋里还意犹未尽地跟周公划拳的女孩。

非常的格格不入。

黄昏的时候,我还是习惯出去散步,只是现在多了一个白宇。他会牵着我慢慢地走,走得更远,到景色更好的地方去,然后他一一地为我描绘我们都同样看得到的风景。

他说,苏默,等你好了,我一定会带你来一一验证,我说的并没有错。

我漫不经心说哦,之后陡然停下步子,猛的呼吸一口气,悠然地说,好香。这里一定花草开得极盛,很美,是不是?

白宇看了一眼四周,又看过我满心期待的脸庞,有些心虚地说,呃,是啊,傍晚了呢。有阳光穿过树木,大片的金黄色洒落在地上,四周部是花木。芳草凄美,落英缤纷。

我笑着转头,背过他,眸光幽暗,心里有些喧嚣。

天色阴暗,而这里是一条巷弄,斑驳的样子仿似已历经许多年,而我们面前的,只有一堵光秃秃的墙。

因为白宇固执地认为,我一个瞎子不管多习惯一日三餐总有不方便,于是后来直接把我拖进他租住的公寓里,并且亲自动手做饭给我吃,我问他,就你一个人住?

白宇说是啊。我顺势问他,你不上课的?

白宇笑着说,美术系啊,时间可以很自由。

我偷瞥过一眼不远处那个布满尘垢的厨房,狐疑地问他,你会做饭吗?

白宇把我扶到沙发上坐好,拍着胸脯说,放心,我就是没去考,不然一定会拿到厨师专业等级证书的。可是我明明看见他拿着家庭小炒的食谱不住地翻着看。一边小心翼翼回答着我,一边快速地看着做法。额角渗着汗。讪讪的样子看来好不可怜。

白宇说,你坐啊。苏默。我去做饭。

然后他走进厨房,瞄了我一眼后,轻手轻脚地关好厨房的门。5秒后,我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锅碗瓢盆碰撞在一起杂乱的声音。

小白坐在我对面的地上,目光哀怨地看我。喵唔地小声叫着。仿佛并不满意我悠闲地坐着,而白宇却在手忙脚乱地忙活。

它还是认定白宇是他的主人,兴许是因为白宇比我更懂得珍惜。

我对它伸手,小白。过来。

它黝黑的眼珠瞥了眼厨房,仿佛知道自己无法与主人共患难。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挪着球球一样胖胖的小身体跑到我怀里。

我抚模着它柔软的绒毛,眼睛在太阳镜下面潮湿着。

如果这个世间有一个人愿意花掉他所有的时间,不顾一切地对你甚至运用所有善意的谎言来遮盖着不完满,唯一的只希望你可以好一点,再好一点。那么。也许多硬实的心也可以化作绕指柔吧。

我的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真实而温暖的笑。

可是我忘记的是,幸福缓慢地前进。与此同时,波澜亦同样的伺机而动。

在听到嘭的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时,我嘴角的笑容停滞在脸上。

门口站着一个柔弱而又美丽的女孩,她看着我又看厨房,目光里溢满着难以置信。手里的购物袋掉落在地上。滚出一些生活用品。

白宇听见动静出来,看见她有一刹那的怔住。

下一瞬,他仿佛认为我没有看见,紧张地看着我,裹着围裙1米8的大身体拼命地摆出让她不要说话的手势。傻傻的又无比在乎的样子让我不得不跟着人戏,我说,白宇,怎么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吗?

白宇连忙说,呃,没什么,是我扔东西在垃圾桶的声音,苏默,你不要乱动,我出去买个调料。很快回来。

说完就竭力无声地运用动作拉着那个女孩飞快地出去,最后一瞬那个女孩看过我,我分明地见到那双眼睛里溢满的泪水。

于是明白所有。

我沉默。低下头,小自仰起头,无邪地看我,黑亮的瞳仁澄清而分明。那么干净。

我想白宇并不能说服那个女孩。仅仅一眼,我便知道,她爱他到底是有多深。而白宇,这样一个柔软的男孩,如何能让一个对他已爱到疯魔的女子重新地归如止水。

女子对女子的直觉总是最准确的。

果然,当天晚上,那个女孩即闯进我的住处。我知道,就这一点。她也需鼓起很大的勇气。

她用她自以为足够强势的模样来与我谈判。可是我还是轻而易举地看到她的颤抖。

她的声音低低的,我从未看过白宇为了谁下厨,他从小养尊处优,家世卓越。也从不会做这些事情。他甚至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却为你做尽一切的不可能。

我面色如常,嘴角弯出浅笑。

她冷冷地说,可是…可是你不要以为这样就有多得意,白宇以后是注定要接管他的家族企业的。他的家人绝对不会去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只有我可以,你绝对赢不了的。

她浑然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是有多牵强。我知道,她不仅在想方设法地打击我,亦在努力给自己坚定信仰。在她再也想不出词句来为自己添加强势的时候,我只慢悠悠地说出一句,那又怎么样。管不住他的心就不要说他花心。你应该清楚,我已经赢了。

那个女孩气极地看着我。眼泪已经在不住地打转。在语言停留在你……你……之后就再也辩驳不出来一句。之后,生生地说出一句,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事实的确如此,因为第二天,我收到她的血书。

在这个世风分明的年代,居然还有这类罕见的玩意,我不得不惊奇。我也可想而知,她,拼了全力也不见得邪恶到哪里,只能做到这个极致了。甚至极尽慌乱和愤怒之下,忘了我的“眼睛看不见”,只是妄想着用某种极致而血腥的方式逼着我离开。

可是我又怕什么,天堂和地狱我都曾赤脚走过,一切冷暖自知。

我若无其事地把血书拿给白宇。薄薄的纸张上有着腥浓的鲜血味道和滞涩的粘腻触感,明显地揭示着我的明了。他再也无从隐瞒,我看着他蹙起眉尖,好看的薄唇紧紧地抿着。好一会,他终于开口,他说,苏默,对不起,我不是刻意隐瞒,只是……相信我。他陡然握住我的指尖,迫切地问我,苏默,你相信我吗?你怕吗?

我反握住他温暖的手掌,笑着安慰他,不,我相信,我不怕。

白宇陡然紧紧地抱住我,声音近乎呢喃,苏默,不要离开我。自从初见那一刻开始,我已经知道我沦陷了。你就像一道光芒一般照耀进我的灵魂。无处不洋溢着温暖。我从未有过这种幸福而安心的感觉,只有你能给我。所以我请求你,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离开。她的问题,我会去解决。

我像安慰一个无措的孩子一样温柔地说,不会的,我不会离开。

可是眼睛却直直地看向天边已近陨落的夕阳,内心分 明,我知道,我跟白宇注定如这景色一般,太美,但是注定不会太久。尽管,我已懂得珍惜。

命运的齿轮昼夜不停地旋转,沉默而冰冷,无人可以更改它的轨迹。

我只是无意之间说了句,突然很想去爬山。

第二天就被白宇拎上开往山边的公车。我问,你傻啊,我眼睛看不见,怎么去爬?

白宇握着我的肩,让我的头舒适地靠在他的脖颈,无谓地说,没关系,我可以背你。我看着窗外不断投射进的阳光,温暖地映在我们身上,仰过头,看着白宇那张如刀削般好看的侧脸。柔光映衬着,让他看来仿佛镀金。这个少年,他有深情目光,温暖胸膛,是我的归宿。我微笑,安心地在他怀里慢慢地睡着。

在山顶,我和白宇虔诚地跪在青烟袅绕的寺庙里,闭目祈福。头顶上的佛微微笑着,带着海纳百川的胸襟俯视着芸芸众生。

佛很淡然,千百年来,佛一直很淡然。唯他可有看破红尘的心。由得众生在凡尘苦海里闹腾。

过了一会,白宇双手合十,静静说出一句,我佛慈悲,请福佑我与苏默生世不离。

我依旧闭着眼睛,任由眼泪溢出眼眶。一滴滴,安静而颓然。心里漫过无限苍凉。

白宇,佛已经告诉我,无须生世,只于这一世,我们即终将分离。

白宇说。苏默,你许的什么愿。

我茫然地看他,一脸无辜,啊?刚才?呃……我想等你起来我再起来,可是你跪得太久,我……好像睡蓿了。

白宇敲我的脑袋,苏默,你整天就是睡,小白都比你勤快。

然后我张牙舞爪地扑过去。白宇狡猾地跳开。

云烟环绕中,我们在离着天空最近的地方放孔明灯。过程中,我们欢快嬉闹着的声音于空气里显得格外地清亮。

下山的路上,我终于还是问他,她?怎么样了?

白宇低着头说,没什么事情。挺好。

我笑着想,是么,那还好,竟没我想的那么糟糕呢。

可是下一瞬,白宇的手机响起。他以为我看不见,所以并没有掩饰表情,于是我知道。这一次,我还是猜对了。

在医院走廊里。我站在白宇的身后,余光看见雪白的病房里,那个昏迷着的像纸一样苍白的脸庞。谢天谢地,抢救得及时,不然只差一点,她就再也不会醒来。

这样生怕丢失而又无能为力的女孩到底选择了如此决绝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执念。

我的心里漫过阵阵嘈杂,最后归结为一个声音,还好。她还活着。不然,苏默,你这一生都罪孽深重!

白宇用力握紧我的手放在胸前,宣誓一般地对着铁青着脸的父母说,我爱她!也只会娶她!

他的父母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转身就走。

空荡荡的走廊里,飘散着刺鼻的消毒药水的味道。我跟白宇坐在椅子上,他始终牵住我的手没有松开。说服我也同时在说服自己似地用力地说,苏默。我只要你相信我。放心,一切都会解决的。

我没有说话。

尽头处,跑来一个身影,刚到跟前,就气喘吁吁地对白宇说,哥,她怎么样了?说完瞥了一眼我。只一眼,她立刻呆住。

我缓慢地起身,松开白宇的手。嘴角挂着讽刺的笑说,白静,好久不见!

我在离开A城时,只对白静说过一句,你给了我怎样的痛苦,我一定会加倍还给你。

而现在,我微笑地看她。的确是她验收的时候了。

白静回过神之后,立刻朝我扑过来。白宇本能地挡在我面前,我冷笑,有段时间不见,她的凌厉还是丝毫未减,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一个反差那么大的哥哥。

白静疯了似地揪住白宇,哥,你傻子吗,她跟你在一起根本就是报复我!因为我抢走了她的男朋友。苏默,你给我装什么。你根本不是瞎子。哥,你在被她当猴耍你知不知道,你给我让开!

白宇的背影有瞬间的僵硬。可他还是死死地拦住白静,对着她吼道,白静,你给我回去。我自己会解决!回去!

最后,白静终于走开。临走时的目光狠狠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了才甘心。

我微笑。

我们沉寂。

我背对着他,只看着里面苍白的女孩。浑然不知道眼泪无意识地蔓延下来。

那么柔软的白宇大概只有这一个同样柔软的女孩才配得上的吧。温暖的,无邪的样子。

我这样的蛇蝎心肠早该注定无人过问的。

很久很久,白宇似梦一般喃喃的声音传来,原来……你看得见。那真好,我的画你应该也看见了。我还正在懊恼我那么得意的作品你却看不见。深深惋惜呢。你不知道,那天我写生的时候看见你穿着纯白的毛衣,戴着太阳镜。当时的一切都是那么美。我简直觉得你就像一个天使一般坠落在桐花街。于是我快速地转动画笔把你画下来。

我死死地咬着下唇,过了一会才开口说,是。从一开始你便不需要同情我的。

白宇突然站起来,剧烈地扳过我,目光透过太阳镜直直地看进我的眼睛里。他一字一顿地说,苏默,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心。如果你有,那么我说,我不介意!我完全可以当做从未发生过。

我挣脱开他,冷冷地说,可是我介意。

我看紧脸色陡然变白的白宇硬是让自己接着伤他,我就是想让你妹妹自责!才来接近你,从头到尾我从未说过我爱你。这也就表示我从未动过心。还需要我说更多吗?目的已经达到,我就不必在委屈自己跟你在一起。你该知道,真正爱你的人躺在里面。

我说完就走开了,还故意走得悠闲。

白宇没有追上来,可我知道他的目光始终在看着我的背影。那一种我连看都不敢看的温柔又无限受伤的目光。

我走出医院,躲在街角,眼泪,终于肆无忌惮地流下来。

那一刻我才知道,白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已经牢牢地进驻我的心里,我无法忘记初见时他那温润的样子,无法忘记他为了给我做饭却把厨房整得鸡飞狗跳的样子,无法忘记他为了我们,在佛像面前无比虔诚的样子,这一切的一切我统统记取着恍如昨日。原来,他在我的心里早已构建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城池。它深藏在心的最深处,只有当一切飞沙走石都消失殆尽时,我才无比清晰地看清它的所在。

我还是走了,就如我说过,这里有声音,有气息。有感觉,还有味道。若要摒弃,那么我一定丢弃得足够彻底。

最后一天,我偷偷地去医院。看着白宇小心地扶着那个女孩散步。那个女孩犹然苍白的脸上溢满了幸福又温暖的笑。她始终挽着他,仿佛生怕他跑开。

而最终,我没有勇气去看白宇的样子。我害怕一接触他温柔的目光自己会不会在瞬间丢盔卸甲,扑进他的怀里。

白宇,我说过,不是我不想,而是命运的齿轮上一开始就已经刻好一切。不容许任何的思量,它没有给我抉择,只让我摊开掌心。

你知道吗?我为什么从来没有摘下过太阳镜以及那顶棉白色的帽子。

因为那一天,白静带着江航在我面前示威之后。江航扬长而去。那一刻,我已对他彻底死心。

到最后当我抬起头时,白静突然顺势将桌上杯子里滚烫的自开水朝我泼过来。在我惊声尖叫的同时,只有她的声音穿梭在脑海里,苏默,记住!这是教训,以后,别碰我的东西。

所以,从此,我的额头以及眼角便留下大片猩红的伤疤,如同胎记一样,我知道,它此生都不会消失。

而亲爱的白宇,我是那么地不愿让你看见我如此可怕和狼狈的一面。爱一个人,是多希望自己在爱人面前永远温暖而美好的样子,就像你给我的,绚烂的四月,樱花树下那个美好的少年。眉间清朗,满襟花香。

你说,这样喜欢看风景,小心自己也成了别的风景。许是从那时那地开始,我们已经命定纠缠。

我最后一次站在桐花街二十八号。

生命兜兜转转拐了一个大弯,终于回到了最初。

它一样是那么的美,只是落英缤纷处,再也不见那个少年的影子。那春光一般的脸庞,那江南一般的眸光。

许久,我终于泪流满面。时光的缝隙里那个少年终于已经离开。就像那一天的青烟缭绕中,我背着白宇放到天边的那盏孔明灯。那上面我写的那一句,白宇,现在开始爱你。算不算太迟?我想,它亦随天边的风早已飘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陨落。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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