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3-15 06:10:33
冷不丁地看到爸爸怀里坐着一个小姑娘，看到爸爸用跟疼爱她一样的目光看着那个小姑娘，她的头“轰”的一下子大了，血一下子涌了上来……
苦求爸爸别离开我和妈妈
2004年5月12日，10岁的郑娅娅睡到深夜，突然被客厅里爸爸妈妈的争吵声惊醒。
只听妈妈一边低声地哭泣，一边说：“求求你，不要离开这个家，不要离开我和娅娅……”
“对不起，春蔚，我必须对你说实话，有一个女人为我离婚了，我要对她负责……”
印象中，爸爸和妈妈一直和和气气的，很少吵架。娅娅的爸爸郑策是山东济南一家大型企业的总工程师，妈妈柳春蔚是区医院一名妇产科医生。柳春蔚虽然个性柔弱，但她生性要强，娅娅从来没有听过妈妈用这种哀求的口气跟人说话。
家里一定发生大事了！娅娅的心不由悬了起来，她从床上溜下来，赤脚走到门前，把门打开。令她大吃一惊的是：妈妈居然跪在爸爸的面前！她的长发披散着，跪在爸爸的面前苦苦地哀求着，娅娅从来没见过妈妈如此疯狂绝望的表情。爸爸郑策两手抱头，一副痛苦万分的样子。
听到开门声，郑策抬起头来。见到女儿，他惊慌地站了起来：“娅娅，你、你怎么醒了？”
柳春蔚也抬起头来。见到女儿，她像见到了救星，扑过来一把拉住女儿：“娅娅，快、快……快给你爸爸跪下，爸爸最疼你，你求求他不要离开我们，他一定会答应的……”
娅娅被妈妈拉着一起跪到爸爸的面前，她乌黑的眼珠死死地盯住爸爸：“爸爸，你真的不要娅娅，也不要妈妈了吗？”
郑策不语。他的眼里满是伤痛。
娅娅霍地站起来，她转身跑回房间，一眨眼的功夫又跑回来，身上已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芭蕾舞舞裙：“爸爸，娅娅乖，娅娅给爸爸表演《天鹅湖》里的四个小天鹅。”说着，她踮起脚尖跳起小天鹅的舞。娅娅从4岁起就学习芭蕾舞，并经常参加学校和区里组织的演出。有个会跳芭蕾舞、像小天鹅一样美丽的女儿，是郑策平生最得意、最引以为傲的一件事。
一曲跳罢，娅娅停在了爸爸面前，她那张小脸汗津津的：“爸爸，娅娅跳得好吗？你喜欢吗？如果喜欢，就不要扔下娅娅和妈妈……”
郑策一把抱住女儿，呜咽道：“乖女儿，爸爸疼你，爸爸永远不会不要你……”
爸爸果然不再提离婚的事。但是他回家越来越晚，话也越来越少，娅娅很少能从他的脸上看到笑容。娅娅那幼小的心灵隐隐地感到，危机并没有真正过去。
转眼间，2004年的秋天来了，秋风冷冷地刮起来了，济南的街头到处是枯黄的落叶。10月的一天，娅娅放学回家，一推开门，见妈妈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家里有种异乎寻常的气氛。
“爸爸呢？爸爸没有回来吗？”柳春蔚站了起来，把女儿抱进怀里：“爸爸不会回来了。从今天开始，这个家只有你和妈妈了。娅娅你放心，妈妈一定会照顾好你……”柳春蔚的声音异常悲凉。丈夫走了，不顾她和女儿的再三哀求，他最终还是走了。柳春蔚的生命里只剩下一个女儿，她一定要拼尽全力保护好她。
“你胡说。爸爸不会走的，他答应过我……”娅娅从妈妈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跑进爸爸妈妈的卧室。她打开衣柜，原来摆满爸爸西装的柜子现在空空的。她跑进书房，爸爸的那部笔记本电脑不见了。娅娅又跑进洗手间，洗面台上爸爸的剃须刀也不见了……
巨大的恐慌袭来，娅娅冲到电话机旁，拨通了爸爸的手机，大叫道：“爸爸，我是娅娅。爸爸你回家吧，告诉我你马上就回来，我想你！”
电话里爸爸好半天没有做声。过了很久，他才艰难地开口了：“娅娅，很多事爸爸没有办法跟你说清楚，长大以后你自然就明白了。爸爸不会再回那个家了。但你永远是爸爸的乖女儿，爸爸对你的疼爱不会少掉一分一毫，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选择跟爸爸一起生活……”
娅娅“啪”的一声扔了电话，放声大哭。
气得发疯爸爸竟疼爱别的孩子
爸爸走后，每隔一两天就会给娅娅打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细心地嘱咐女儿天凉了，早晨上学要注意加衣服。又嘱咐女儿新年快到了，外面的治安不好，晚上睡觉千万锁好门，爸爸不在家，你和妈妈要注意安全。还告诉女儿要乖，妈妈身体不好，不要动不动就耍脾气惹妈妈生气……开始时娅娅拿起电话一听是爸爸的声音就什么也不说，“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她心里还恨着爸爸。但她真的很想念爸爸，每次放下电话她都要后悔半天。以后爸爸再来电话的时候，她就抱着电话，一声不吭地听着爸爸在电话里唠唠叨叨。爸爸那低沉的声音里满是亲情，娅娅听着听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爸爸多次要接娅娅出去玩，娅娅都坚决拒绝了。
2005年的元旦快到了。柳春蔚为了哄女儿开心，特地趁周末的时候带她去吃麦当劳。母女俩刚刚走进麦当劳，娅娅一眼就看到了爸爸。爸爸的身边靠着一个30来岁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卷发小姑娘。爸爸正往那小姑娘的嘴里喂薯条。“妮儿，吃些东西好不好？”小姑娘拼命摇头，拒绝接受送向嘴边的食物。很显然，这个小家伙是被娇宠坏了。爸爸望望身边的女人，无奈地笑了，但无奈里透着开心。那个女人也在笑，笑得幸福而又甜蜜。
从小到大，娅娅只知道爸爸的怀里坐过一个人，那就是她娅娅！从小到大，娅娅只知道爸爸性命一般地疼着爱着一个人，那也是她娅娅！现在冷不丁地看到爸爸怀里坐着一个小姑娘，看到爸爸用疼爱她娅娅的目光看着那个小姑娘，娅娅的头“轰”的一下子大了，血一下子涌了上来……
娅娅直直地朝爸爸冲过去。她一直冲到爸爸面前，像一头发怒的小兽般伸出一双利爪，拼命地撕扯那个小姑娘的一头卷发，一边撕扯一边骂道：“哪里来的小野种，竟敢霸占我的爸爸！他是我的爸爸，你知不知道？”小姑娘疼得哇哇大哭。妈妈从后面冲过来，和那个惊惶失措的女人一起，好不容易才拉开了狂怒的娅娅。
娅娅直视着爸爸：“爸，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和这个孩子，你才不要我和妈妈是不是？在你眼里，妈妈没这个女人好，我没这个女孩乖，所以你才把我们扔了和她们在一起，跟她们在一起你更开心些是不是？”
满脸泪痕的女儿让郑策又尴尬又心疼：“娅娅，听爸爸说……”
“妈，我们走！这辈子我没有爸爸了，那个疼我爱我的爸爸死了。我永远不会认这个坏男人做爸爸！”
毁掉礼物仇恨阻隔父女情
2005年春节到了。往年的春节，提前好几天，爸爸就会牵着娅娅的手到济南的街头买回一串大红灯笼，回来后悬挂到家里的阳台上。除夕之夜，那串红灯笼彻夜不熄，那柔和的充满祝福的红色光芒守护着房内一边看电视一边包饺子的幸福的三口之家。今年春节爸爸走了，没有人买回红灯笼，阳台冷冷清清的，房内的母女俩沉默寡言，一片凄清。
初二早晨，家里的门被敲响了。柳春蔚走过去把房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人，是郑策。
“今天是娅娅的生日，我来看看她。”郑策有点尴尬地对前妻说。
“进来吧。”柳春蔚看也不看郑策一眼，她对这个男人已经彻底死心了。
娅娅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爸爸进来，她一言不发。
郑策在女儿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这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家啊，家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他和前妻小燕衔泥般添置的。可是他舍下家里的一切和这一对母女走了，如今再回来，这个家和这对曾经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女竟令他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坐在对面的女儿那锋利的眼神，竟让他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娅娅，今天是你11岁生日，爸爸祝你生日快乐。”郑策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生日蛋糕和一件白色的芭蕾舞舞裙，小心地放到茶几上。昨天他到蛋糕店给女儿订制生日蛋糕时，想起这半年来女儿又长高了，她的芭蕾舞舞裙还是他一年前给她买的，现在一定小了。于是他又转到商店，给女儿买了这件进口的芭蕾舞舞裙。
“娅娅，谢谢爸爸的礼物。”柳春蔚捅捅女儿，小声对她说。虽然郑策让柳春蔚伤透了心，但是这个善良的女人仍然不愿让他们父女成仇。私下里她曾多次对女儿说，不要怨恨你爸爸，虽然他跟妈妈离了婚，但他毕竟是你的爸爸，骨肉亲情是什么也代替不了阻隔不了的。可惜妈妈的话娅娅一句也听不进。
娅娅把脸转向妈妈：“妈，这个人是谁？你为什么要放他进我们家的家门？”说完，她又转向了爸爸：“你是不是记错了？你的女儿不是我，她应该是一个三四岁的漂亮小女孩。你不是很疼她吗？她过生日的时候，你会给她买生日蛋糕，也会领她去游乐园；你会把她抱在怀里，跟她一起把秋千荡得高高的。过春节时，你会为她点起红灯笼……奇怪的是你不在家里守着她，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说着，她站了起来，用两根手指慢慢挑起那条芭蕾舞舞裙：“蛮漂亮的裙子啊。”她就用手指挑着那件裙子，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卧室。刚刚女儿那一阵抢白让郑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差点站起来夺路而逃。现在见女儿进了卧室，他愈发莫名其妙，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会儿的功夫，娅娅从卧室出来，她手里那条芭蕾舞舞裙已经被撕成剪成了一条条的布片。她把裙子扔到爸爸的脚下。走到茶几前，把那块蛋糕用力推到地上……
“啪”，柳春蔚抡起手臂，打了女儿一个耳光：“快，向你爸爸道歉。”
“妈妈，你、你打我……”娅娅双手捂脸，惊呆了。从小到大，妈妈从未动过她一个指头。爸爸走后，妈妈更是加倍疼她，她万万没有想到，妈妈居然为那个伤她们母女伤到骨子里的男人打自己的宝贝女儿。
“是，我打了你。我不允许我的女儿做人如此恶毒。”柳春蔚低声说。
娅娅大哭着跑回了自己的卧室。郑策脸色苍白，缓缓地向门外走去。他没有想到女儿恨自己居然恨到这个程度，这个40来岁的风流倜傥的男人几乎崩溃了，走路的步态从未有过的苍老。
柳春蔚把郑策送到楼下，站住了。她抬起头，对前夫说：“郑策，我曾经非常非常恨你，恨你为了另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都不要了。幸运的是，我很快就从这种仇恨中走出来了，我会好好生活。但有一件事我一直非常内疚，那就是，我不应该为了留住你，拉着娅娅一起跪在你面前！也许在那一刻，仇恨就在娅娅的心里种下了。我们的婚姻虽然失败了，但我希望我的娅娅能快乐地、不带任何阴影地长大成人。郑策，娅娅其实非常非常爱你，好多次她叫着你的名字从睡梦中哭醒。你别放弃她，让她知道你对她的爱。好吗？”
这些话一直压在柳春蔚的心里，今天终于说出来了，她心里一阵轻松。郑策望着瘦削憔悴的前妻，心中一阵绞痛。他伸出手，理了理她那被冬日的冷风吹乱了的头发，说了一句：“我错得更多，该道歉的是我……你多保重！”他泪流满面，转身匆匆离去。
危急时刻 爸爸推开了女儿
2005年3月学校开学后，娅娅背起书包重新回到学校。
柳春蔚的单位离娅娅的学校很远，以前接送娅娅上学、放学的是郑策。放学后，娅娅从学校的校园里欢笑着跑出来，一头扎进爸爸的怀里，再把自己的小手放进爸爸宽大的手掌中，让爸爸一路牵着自己回家。一路上，娅娅像一只小麻雀一样，把这一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对着爸爸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这是一天中，父女之间最亲密最温馨的一刻。郑策离家后，也曾像以前一样，多次到校门口接女儿回家，可是每次娅娅都冷冷地推开爸爸，扭头一个人走开了。
现在，学校的门口每天仍然有不少的家长前来接送自己的孩子。望着父母和孩子间那温馨的一幕幕，娅娅小小的心灵不由得一阵阵刺痛，于是她低着头，快步冲出人群，跑回自己的家……娅娅不知道，远远地在校门前的一个角落里，爸爸的目光正紧紧地追随着自己的背影，那目光忧郁而无奈，充满了浓烈的父爱。自生日那天后，娅娅拒绝再见父亲，郑策只能守在学校的门前，才能看一眼自己的亲生女儿。他的内心满是苦涩。
2005年4月28日，娅娅所在的学校举行文艺会演，这一次，娅娅表演的仍然是《天鹅湖》。当音乐响起来的时候，悄悄地坐在学校礼堂最后一排的郑策才忽然明白了，刚刚响起的音乐不是那支欢快的《小天鹅圆舞曲》，而是忧伤的《天鹅之死》！随着大幕徐徐拉开，一只忧伤的天鹅踮着脚尖，从舞台一侧缓缓地出现了。望着忧伤起舞的那小小的身影，郑策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喃喃地说：“不，女儿，我不会让你心中的爱死去，决不……”
2005年6月的一天，傍晚5时，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郑娅娅这天没有带伞，放学后她走到教室门前，看着外面的大雨迟疑了一下，把书包紧紧护在胸前，向雨中冲……
雨水并没有落到郑娅娅的头上，一把雨伞在她头上撑开了。她抬头一看，是爸爸！娅娅一低头，撒腿就往前跑，郑策一把拉住女儿：“这么大的雨，会把你淋坏的。”
“淋坏就淋坏！跟你有什么关系！”娅娅歪着小脑袋，冷冷地说。
“这么大的雨，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回家的。娅娅，不要任性了，好不好？”郑策恳求女儿，仍紧紧地抓住女儿欲逃脱的手臂。
“你最好松开我，不然我要尖叫了。”娅娅恨恨地低声说：“我不但要尖叫，还要告诉所有人，你是一个多么坏的男人，遗弃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爸爸，你不怕当众丢脸吗？”
女儿的话重重地击中了郑策，他的脸色在一刹那间变得苍白，抓住女儿的手不由得微微松开了。娅娅乘机挣脱开来，向着校门外狂奔而去……
学校的门前就是一条马路，娅娅奔出校门，直接冲向马路对面。重重雨幕中，娅娅没有注意到，一辆货运卡车正从马路的右侧急驶而来。司机突然发现斜刺里冲出一个女孩，他紧急刹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车子眼看就要撞到娅娅了，这时，一只大手将娅娅猛地推向马路对面。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郑策倒在了车前……
娅娅从地下爬起来，她被刚刚发生的这一切惊呆了。愣怔了很久，她才大哭着扑向血泊中一动不动的父亲：“爸爸，爸爸！我是娅娅，你醒醒，我是你的女儿娅娅呀……”
郑策缓缓地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地说：“娅娅，我的乖女儿，快点回家吧。雨太大，小心把你淋坏了……”
“不，爸爸。”娅娅一边说，一边四下寻找那只被撞飞了的雨伞，雨伞早被撞得散了架儿了。她迅速脱下校服，盖在爸爸的身边，对吓呆了的货车司机大叫：“叔叔，赶紧叫救护车，赶快救我爸爸……”
女儿落泪“爸爸对不起”
救护车把郑策紧急送往医院急救室。娅娅的妈妈柳春蔚赶来了，郑策现在的妻子、那个娅娅曾经见过的恨之入骨的女人也赶来了，三个人站在急救室门外，一起为里面的人祈祷。
一个多小时后，医生从急救室里走出来，笑容满面地说：“没什么大碍，由于司机当时已经紧急刹车，车速已经减慢，郑策的伤并不很重，只是断了两根肋骨，身体的皮肉多处擦伤，并没有伤及内脏。经过治疗，应该很快就会康复。”说完，他将从郑策身上脱下来的外套递给了柳春蔚，柳春蔚接外套时，不小心将外套口袋里的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娅娅弯腰拾起那张照片。那是一张娅娅的照片，照片中娅娅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舞裙，正在忧伤地起舞，她正在跳那支忧伤的《天鹅之死》。这是那天郑策去看女儿演出时拍下的，他一直将照片放在自己的衣袋里，就像女儿跟在自己的身边，心里多出不少的安慰。现在，娅娅捧着这张血迹斑斑的照片，低声说：“爸爸，对不起！”泪水再次涌了上来……
编后：和大多数冲突型家庭中的孩子一样，娅娅扮演的是“冲突型家庭中的保护神”的角色，家庭面临解体时，她希望能用自己的力量使家庭得以继续维持。当她的努力失败后，她自然而然地开始仇恨使得家庭解体的“罪魁祸首”――她的父亲。有的母亲正是利用了孩子的这种心理，把孩子变成了向丈夫报复的工具。其实真正爱孩子的家长应该告诉孩子，婚姻是父母两个人的事情，他们有权按自己的想法处理婚姻，做儿女的不该随意横加干涉，更不应该强令父母为了儿女而放弃这种权利。娅娅的父母用爱来化解女儿心中仇恨的坚冰，他们是真正爱孩子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