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子山上的树

时间:2022-03-08 12:18:43

同学们,老师们,领导们,大家晚上好!我很荣幸,能够作为教师代表在今年的毕业典礼上讲话。学校把毕业典礼选择在这样一个绿树掩映、绿树环绕、绿树簇拥的地方举行,我觉得特别有意思。这是一个绿色的典礼、浪漫的典礼、充满诗情画意的典礼。它预示着同学们毕业之后将会一路绿灯,前程美好。

时间过得真快,同学们来到桂子山,来到华中师范大学,一晃就四年了。在你们即将离开这座山,离开这所学校的时候,你们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舍不得。舍不得为你们授课的老师,舍不得关心你们的辅导员,舍不得可爱的师弟师妹,舍不得上过课的教室,舍不得浩如烟海的图书馆,舍不得饭菜飘香的食堂,舍不得青春燃烧和激情四射的运动场……还有,还有这满山的树,参天耸立的梧桐,双臂难抱的香樟,数不胜数的桂子。

我想,你们肯定会舍不得这些树的,其中至少有那么一棵,会让你依依不舍,铭心刻骨,终生难忘。在这四年当中,你要么在某棵树下读过宋词唐诗,背过外语单词,要么在某棵树下画过水彩素描,吹过笛子口琴,要么在某棵树下迎接过你的父母,约见过你的老乡,要么在某棵树下开始了你的初恋,拥了你人生的第一个抱,接了你人生的第一次吻,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在某棵树下失恋过,还流下了伤心的泪水。总之,无论酸甜苦辣,还是悲喜得失,你们的青春乃至整个人生,都与这桂子山上的树结下了不解之缘。

今天我在这里夸夸谈树,是因为我觉得桂子山上的树实在是好。在我们学校周围,还有很多山,比如武大的珞珈山,华科的喻家山,华农的狮子山。这几座山上都有树,而且树都长得不错。但我比较了一下,发现他们山上的树都比不上我们山上的树。我们桂子山上的树,又多,又粗,又高,枝繁叶茂,浓荫如盖,遮天蔽日。可以毫不谦虚地说,我山之树,他山莫及。

不知道同学们想过没有,桂子山上的树,为什么这么多?这么粗?这么高?我想,至少有三个原因。一是这座山上土脚深厚,只有土脚深厚,树根才扎得深,扎得广,扎得稳;二是这座山上阳光充足,只有阳光充足,树干才能长得快,长得开,长得好;三是这座山上空间开阔,只有空间开阔,树才能自由地生长,独立地生长,往粗里长,往高处长。正是由于以上三个因素,我们桂子山上的树才长得这么多,这么粗,这么高,而且还出现了许多顶天立地的大树。

我是一个教文学的老师,业余还写点小说,所以染上了修辞的毛病,遇事总喜欢联想。有句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在我看来,人的修炼和树的成长一样,也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一是要有知识的积累,二是要有思想的照耀,三是要有人格的支撑。刚才,我说到了桂子山上的大树。一说到桂子山的大树,我不禁想到了我们学校的那些学术大师。比如著名历史学家章开沅先生,著名语言学家邢福义先生,著名文艺理论家王先霈先生,等等,等等。在我的心目中,他们也是桂子山上的大树。而且,我觉得他们的形象比那些桂花树、香樟树、梧桐树还要高大和迷人。

上面提到的三位大师,如今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同学们在桂子山上生活学习了四年,可能没有机会正面接触到他们。这对你们来说,多少是一件遗憾的事情。为了弥补一下,我想借此机会给你们讲几个他们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关于邢先生的。十年前,我请邢先生为六百多名来自全国各地的语文名师作了一场报告。那天上午,邢先生空手上台,连一张纸片也没拿,却一口气讲了四个小时,其间笑声不断,掌声不断,赞叹声此起彼伏。邢先生连讲四个小时没休息,让人奇怪的是,四个小时中间居然没有一个听众去厕所。报告结束的时候,大家的脸都胀得通红,都急急忙忙朝厕所跑,一个个都用手捂着小肚子,连腰都直不起来了。试问,邢先生的报告为什么这样有吸引力?答案是,他的积累太丰富了,学识太渊博了,见解太独到了。所以,听众即便冒着尿裤子的危险,也要坚持把报告听全。

第二个故事是关于王先生的。多年前的一个晚上,王先生给文学院的研究生做了一次演讲,讲中国古典美学的几个问题。讲到一半时,教室里突然停了电。然而,王先生并没有因为停电而停止演讲。他在黑暗中继续讲,居然越讲兴致越高,越讲声音越大。研究生们在黑暗中继续听,反而越听越认真,越听越来劲。讲课结束时,漆黑的教室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试问,王先生的演讲为什么这样有穿透力?答案是,他有闪光的思想和耀眼的智慧。他的思想和智慧足以把教室的黑夜照亮,足以把学生的心灵点燃。

第三个故事是关于章先生的。二00九年,广东的《同舟共进》杂志发表了章先生的一篇檄文,题目是“谁在折腾中国的大学”。文章尖锐地批评了我国高等教育的种种乱象,从教育的产业化到疯狂扩招,从盲目升格到学术造假,撒豆如兵,字字铿锵,一腔忧愤,满纸担当。文章发表之后,各大网站竞相转载,跟帖者络绎不绝,点赞者铺天盖地。试问,章先生的文章为什么这样有影响力?答案是,他坚持真理,实事求是,忠诚博雅,敢于直言。

我一会儿说桂子山的树,一会儿又说华中师范大学的老师,同学们该不会认为我东扯西拉、语无伦次吧?其实我没有东扯西拉,也不是语无伦次,我一直都在讲桂子山上的树。只不过我讲了两种树,一种是自然形态的树,一种是精神形态的树。我这么讲,目的是想告诉大家,一棵大树是怎样长成的?

同学们,在你们马上就要毕业离校的时刻,我这么不厌其烦地给你们讲树,是希望你们离开桂子山之后,不要忘记了母校的这些树,包括自然的树和精神的树;我还希望你们要向树学习,学习树的姿态,学习树的品格;我更希望你们将来有一天也能成为一棵大树。

同学们,今天,你们因为桂子山上的这些大树而自豪;明天,桂子山将因为你们成为大树而骄傲!谢谢大家!

注:本文为晓苏在华中师范大学2015届毕业生毕业典礼上的发言。

晓苏,国家一级作家,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著有《花被窝》《回忆一双绣花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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