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生为女人

时间:2022-03-04 02:49:41

石楠的人生丝毫不比她笔下命途多舛的人物逊色。

因为她是女孩,出生之际就差点被父母遗弃;因为头顶“地主成分”,她的学业开始即宣告结束;因为对于爱情的执着,她决绝地结束了第一段婚姻,又毫无保留地在真爱中付出;因为对文学不懈怠的爱,她在40多岁的“高龄”拿起笔,成就了一个个知名人物的颠沛流离、爱恨纠结,也成就了她自己。

了解石楠的人都说她是在用生命写作。她每写完一部作品,都像大病了一场,甚至有死去活来的感觉。因为写作,石楠的身体严重透支,先后动过多次手术,甚至为了不至于出现倒在桌前或采访路上的那种悲壮,她只能依靠药物支撑自己。

于是,出现了这样的画面:石楠生病时,常常在输液时构思,继而拔掉针头拿起笔来就写。她的床头还要备用一个氧气枕,以备心脏早搏时,吸氧缓解心慌症状,完全是一副枕戈待旦的架势。

写作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石楠说这些已融入她的生命,分分秒都离不开。迟到的开始

张爱玲曾经说过:出名要趁早。可是对于石楠来说,她从未享受过早早成名的乐趣。

她的人生恰好是另一个方向:历经考验的绽放同样美好而精彩。

1938年的某天,石楠出生在家庭逃避战争的路上。她是家里的第五个女儿,前头四个姐姐都因为家穷送给了别人家。

那时,父母打听到谁家没有小孩就在漆黑的夜里悄悄把孩子放到人家门口。送出去的四个姐姐,两个被活活饿死了,而她之所以能够幸免于难,完全得归功于祖母的挽留:要有个姐姐才能引来弟弟,这个孩子我留下了。于是,“石纯男”(石楠原名)得到了生命中最大的一次转机。

谁也没有料到,兵荒马乱的年代竟然给了石家一个“地主”的身份。当时,山里的地主纷纷卖掉田地往外逃亡,石楠的祖父一下买了二十多亩便宜田,结果却给她的父亲买了顶地主帽子,而石楠也莫名其妙地成了地主的女儿。

十几岁大的石楠没读过书,只在夜校的扫盲班匆匆忙忙识得了几个大字。勉强升学又因为“地主女儿”的身份而在那个时代无法立足。 人往往很奇怪,越是条件艰苦,越是希望用某种方式坚守着自己的长期以来的梦想。石楠在那时也有个看起来很“奢侈”的做法:每月只有十二元钱的生活费,还要省五块钱接济家里,五分钱的萝卜角当菜吃一个礼拜,生活都这样了,还不忘去安庆市图书馆看书。

这种坚持终于在某一天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给了她回报,她知道了张玉良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女人背后的故事。很难讲清到底是张玉良成就了石楠,还是石楠的慧眼发现了不一样的张玉良,皆大欢喜的是,张玉良因石楠而为国人知晓,石楠因张玉良而声名鹊起,两位追求心中理想并不言放弃的女性穿越时空的相遇成就了一个传奇。

“为人类生存和繁衍作过伟大牺牲和贡献的女人,在历史的星空却是那样的稀疏和黯淡,历史的尘垢和世俗的偏见淹没了她们。知道张玉良的故事后,我就觉得这样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妇女,竟然能成为世界艺术之都巴黎的知名画家,这里面的故事让我着迷并不能自已。”石楠一直觉得张玉良的故事改变了她人生的轨迹。

作家之幸,是他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素材;不幸同样显著,能不能把握好而不至于让这个素材毁在自己手中。

真正落实到写作层面,石楠发现远不是她想象中那么简单。传记小说需要真实故事的支撑,而张玉良的生活轨迹从扬州到巴黎,时间跨度大,涉及的历史、地理、民俗、文学、艺术知识丰富,让她渐感心力不足。偏偏在这时,石楠的眼睛又出了毛病,常常痛得全身痉挛无法控制,实在忍受不了时,她就停下写作按摩几下,然后继续写下去。

“张玉良让我像着了魔似的欲罢不能。”石楠对这个人物投入的不仅仅是创作的精力,她更希望借张玉良的人生喊出自己的心声:世界上没有征服不了的困难,人类的命运可以通过抗争来改变。

让石楠没有想到的是,因为这个人物,她在仓促间成名,而这只是个迟到的开始。为苦难者立传

《画魂――张玉良传》、《美神――刘苇传》、《寒柳――柳如是传》……石楠的传记文学之路以一种另类的方式铺陈下去:既要是人物传记,又要是小说;既要符合人物的历史真实,又要有血有肉的艺术形象。将人物还原到真实场景中,但是进入创作阶段后,还要从掌握的琐碎纷繁的史料中走出来,站在艺术的高度来塑造人物。

这种写法让石楠在传记小说领域别具一格。越来越多的人找到石楠,希望从她的笔下流淌出更多的人物。在与这些人物的相会中,她渐渐找到了自己创作的动力:为苦难者立传。

“为什么人要到世界上来走一遭?人不是来享受的。来一次总得给这个世界留下一点东西。一个人,不管他所处的地位如何低下,环境如何不好,只要有理想并为之不断奋斗和努力,不放弃坚持,一定能得到他所要的东西,这就是人生的价值。这样才无愧于人生,没有白走一趟。我的生活经历决定了我要为苦难者立传,拨开历史的迷雾,还原出他们的本真。”石楠在传记小说领域坚守了30余年,30多本著作近千万字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好答卷。

眼下,石楠更愿意选择一种随心随性的写作方式,毕竟繁重的资料整理和采访工作对于这个年过七旬的老人来说,几乎是一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于是,《生为女人》和《漂亮妹妹》这两本小说的问世完成了石楠写作风格转变。

了解石楠的人都说她是在用生命写作。她每写完一部作品,都像大病了一场,甚至有死去活来的感觉。

“不管是什么样的作品,都会融入作者真实的生命体验,只有这样的感受才能让作品给予读者共鸣。高超的写作技巧固然重要,但是即使是小说也不可能是完全虚构的,作者必须要把自己的人生经历放在里面。”

文字已经融入了石楠的生命,现在的她依旧保持着每天都看书的习惯,甚至连韩寒、郭敬明这样的年轻作家的作品,她也常会去阅读。

“其实,现在的文坛已经慢慢被边缘化了,因为现在真正看书的人少了,而且现在的文学创作还要关注市场的需要,不可能还像以前那么单纯。对于我个人而言,也有很多东西难以突破,我的写作风格、创作方法已经赶不上年轻人的需要了,有点跟不上了。不过这也很正常,各领三五年,总要有个大浪淘沙的过程。韩寒和郭敬明都是很有灵气的年轻人,但是光有灵气肯定还是不够的。”

石楠对文坛这点事看得很清,没有生活压力的她说自己已经回归到了创作的本身,“写作愉悦自己,无需为了名利逼迫自己。”

女人的自我

对一个女作家来说,创作最重要的灵感何来?石楠沉默了片刻,答道:家庭。

“我身边很多女作家都是单身。可能作家本身的个性就比较自我,我们有细腻的感情,但是感情往往是复杂的,要去处理好家庭关系并非易事。”

这些话同样源于石楠真实而深刻的生活体验。作为一个爱情至上主义者,爱情中的背叛是她不能原谅的。24岁时,孩子刚刚出生后,她就决绝地结束了短暂而痛苦的婚姻。直到有一天,石楠认识了现在的爱人程必,她的爱情生活才真正的开始。结婚时,他们相识才两个月,如此快的速度,即使放在今天也会令人震动。而他们想得很简单,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们只想携手共同经历风雨人生。

那时的石楠只是偶尔在报刊上发表一些“豆腐块”文章,就是这些在程必眼里也分量不轻。每次他都会欢喜地将石楠发表的文章剪贴起来,汇集成册,做成了一个“石记豆腐坊”。在石楠还不会用电脑写作之前,所有的稿件都是程必帮她抄写。《画魂》近17万字是他抄的;《寒柳》的三稿,共130万字也是他抄的……

幸福需要考验,石楠和程必的婚姻也经历过考验和磨难。1984年4月,程必的癫痫病突然发作,石楠能做的,就是在他身旁,照顾他陪伴他,让他们的人生不因为病症而留下遗憾。

石楠说程必是一个不太会表达感情的人,他更习惯将爱倾注到行动中。他们的卧室里一直挂着一幅程必年轻时的画作:年轻的石楠微笑着看着远方,眼神清澈明亮。

“我是经历过一次覆巢之危的雨燕,与老程一起衔泥重筑了这个美满的家。在这个家里,能激起我不断奋进之情。”

石楠说自己对人生从不抱怨,因为她一直记得冰心的那句话:真实的情感是一切创作的力量和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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