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的梦与创伤

时间:2022-02-27 07:18:40

[摘 要] 本文对根据米兰·昆德拉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做了详细的分析,这部电影作品不仅有较高的艺术价值,也有很高的研究价值,电影中的梦境是本文研究的重点。本文认为主人公特蕾莎的一系列梦境都可以用弗洛伊德和荣格的释梦理论及创伤理论解读。通过释梦,有助于更深层地了解和解读昆德拉基于的存在主义的思辨哲学,也有助于观众更好地观赏这部具有较高艺术价值的电影。通过电影与文本对照研究,也可以了解电影艺术与文学艺术之间存在的差异。

[关键词]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梦;创伤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是捷克著名作家米兰·昆德拉的代表作。该小说发表于1984年,1988年由米兰·昆德拉任编剧、菲利普·考夫曼任导演将该作品搬上银幕,被评为1988年美国十佳影片之一,获戛纳电影奖。导演菲利普·考夫曼通过这部作品向观众展现了生命中的轻与重这一哲学思辨的答案,如原著一样,影片中也展现了女主人公特蕾莎的一系列梦境。本文利用弗洛伊德和荣格的释梦理论并结合创伤理论,分析这些梦境产生的原因。

弗洛伊德是奥地利精神科、神经科医生,精神分析学派的创始人。他认为梦并不是毫无意义的,也不是人们意识里混沌、荒诞的产物,梦完全是一种有效的精神现象——愿望的实现。[1]荣格是现代西方著名的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医生。他在弗洛伊德潜意识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集体潜意识的概念。荣格把意识界定为精神事实对于自我的一种关系,他认为当自我与各部分材料——来自外界环境的和内部的材料——发生联系时就成为意识。个人潜意识相当于弗洛伊德使用的潜意识概念,它相当于一个容器,个体压抑的不为社会与个人所接受的冲动或一些忘记的以及强度太弱的体验都被贮藏在个人潜意识里。在荣格看来,个人潜意识的内容是能够被认识的,是产生梦的一个重要来源。荣格梦中的象征包含着本能受挫后的补偿和愿望的实现,也表现了对未来的一种洞察和预测。

影片的结局是托马斯和特蕾莎远离了喧嚣的都市,他彻底属于她这个惟一的女人了。她的愿望实现了,而且以二人驱车在幸福的路上一同走向死亡而结束。影片的遗憾之处是没有真实呈现原作中的另一个梦境,即特蕾莎做了这样一个梦:托马斯变成特蕾莎怀里的一只野兔。“于是,恐惧和忧虑都消失了,她快乐地抱着这个小动物,一个属于她、她可以搂在怀里的小动物。她幸福地流下了泪。 她将小兔子带回家中,心想:总算快达到目的了,她已到达自己想去的地方,她不必再逃跑了。”[2]367这个梦就产生于特蕾莎的潜意识——在现实生活中,托马斯是特蕾莎无法掌控的男人,特蕾莎属于生命之重人物,她对爱情忠贞不渝,面对丈夫不断地和不同女人有染,她的生活中充满着忧虑,在生命之重压力之下,蕴藏着无尽的孤独和无助。荣格说梦中的象征包含着本能受挫后的补偿和愿望的实现,也表现了对未来的一种洞察和预测。托马斯变成特蕾莎怀中的小兔子——这个可以使特蕾莎完完全全拥有的男人托马斯,于是她不再有恐惧和忧虑,她幸福地流下了眼泪。

梦与现实之间的关系紧密,梦是现实的延伸。人们经常会做各种各样的梦,梦中的场景有现实的,更有远离现实的抽象梦境,梦的材料可以来自外环境,也可以来自个人潜意识,因此,梦是可以通过梦者提供的材料和联想得以解释的。在影片中,特蕾莎反复做着一个梦:我做了个梦,我在她那里,萨比娜的地方,我看见你……正在和她,在那个大床,你让我不能动,一点儿也不能动,你要我看,可是看到你们那样,我觉得好痛苦,我以针的指甲缝来停止我内心的伤痛。我伤得那么重,你为何要那样对我?特蕾莎做这样的梦一定是有其原因的,她想用肉体的痛苦强压住灵魂的痛苦,结果是肉体要忍受煎熬。她一定是在白天的时候看到过或想到过这样的情景,抑或大脑里接收过这样的信息。而昆德拉在接下去的叙述中就给读者揭开了谜底:特蕾莎是在白天偷看了托马斯和萨比娜往来的信中了解到这一信息,所以她非常嫉妒托马斯,白天她嫉妒的时候手会颤抖,然而白天受抑制的妒意在夜里的睡梦中倍加凶猛。

弗洛伊德认为情结起源于早年生活中的创伤性经历。弗洛伊德解释梦时力图对其含义追根溯源,尤其要追溯到患者童年时的创伤,是还原式的解梦法。创伤一般指由外界因素造成的身体或心理损害,创伤最早应用于外科领域,是指身体受到创伤。《牛津英语词典》的早期版本就把身体作为它惟一的指涉对象,即某种直接的外部力量造成的身体损伤。19世纪晚期,创伤不仅仅应用于外科,还在精神研究领域运用。弗洛伊德对创伤的研究描述中包含“延宕”概念,强调受伤者对原初经历或记忆、意象的追踪,这种追踪是人精神领域中的一种断裂,也是重要的研究切入点。由于创伤事件超出了人的常规理解和体验范畴,具有骤发性与毁灭性的特点,对受害者的身心产生巨大的冲击。[3]37

特蕾莎总是梦见自己光着身子,跟着一群赤身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地绕着游泳池走。而教女人们游泳的女教练竟然变成了托马斯。托马斯穿梭在一个个的女人中间,指点着女人们的动作。这个梦让她无比痛苦,因为她知道托马斯在外面有很多女人,她们对她的爱情构成了威胁。而这个制造威胁的人正是她最爱的也是她想托付终身的托马斯。因为是他把特蕾莎带到这些女人中,特蕾莎不知道如何告诉托马斯这一切,因此噩梦承担了诉说这一切的责任。

特蕾莎梦中的这一恐怖形象源于儿时母亲禁止她洗澡,并锁上浴室门。那时,母亲常对她说:你的身体和其他人的一个样;你没有权利觉得羞耻;一个东西有成千上万个和它一模一样,你没有理由去掩着藏着。儿时的记忆让特蕾莎认为就是集中营里的不可僭越的约束,这使得特蕾莎认为自己也受到了带来的精神压迫,因此,她和托马斯生活在一起,是为了逃避母亲对她的心灵压迫。她和托马斯生活在一起,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体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是超脱了成为一种灵魂的满足。而他却在她和所有其他女人之间画了一个等号,他用同样的方式拥抱她们,对她们滥施同样的抚爱。他重又把她扔回了她原以为逃离的世界。[2]69-70

著名心理学家罗伯特J利夫顿等人发现,受伤个体在创伤事件之后一般需要经历以下过程,首先是回归事件本身,通过记忆把事件从头到尾整理出来;其次,这个事件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受到个体世界观的影响,个体会把这个事件放到整个社会层面思考;最后,个体通过语言来描述事件的经过。[4]69创伤主体在行为层面常常显露出矛盾性。一方面,主体竭力逃避与创伤情景类似或可能引发创伤记忆的情景:特蕾莎和托马斯为躲避捷克国内因为遭受苏联入侵而带来的动乱去了瑞士的苏黎世工作,但是在这一事实背后,还隐藏着另外的理由,让特蕾莎想离开布拉格的更主要的理由:她在这里过得一直很痛苦[2]31——托马斯一直在和旧情人萨比娜约会。托马斯一到苏黎世就给远在日内瓦的萨比娜打电话,于是萨比娜来到了苏黎世,两个人又开始了约会。托马斯为此感到很幸福,说他这种生活方式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就像蜗牛驮着整个家。然而,由于他总是带着自己的这种生活方式,如同割舍不了的身上的阑尾,特蕾莎也就永远得做那些不变的噩梦。[2]34托马斯对情人的热衷依旧不减。这越发使得特蕾莎感到软弱,感到恐惧,感到无法承受。因此她选择了逃避——在他们来到苏黎世六七个月后的一天,特蕾莎只身一人又回到了布拉格。在布拉格特蕾莎产生了一种无法抑制的堕落的欲望——身体对托马斯的背叛。可是她的背叛并不是要设法报复托马斯。她只是想找个出口走出迷宫。她知道自己成了他的负担:她把事情都看得太认真,她无法明白肉体之爱的轻松和不把肉体之爱当回事带来的快乐。

另一方面,梦者主体又难以克制重新体验创伤片段的无意识冲动。此外,受到创伤后的个体在精神世界不断受到梦境的困扰,创伤性经历在梦中会反复出现,这种现象人的潜意识想克服不直接的经历,想掌握个体能够完全抓住的东西,这种迫切的心理让梦境中经常出现同样的景象。关于特蕾莎的描写,特别是梦境描写恰好与这一点契合,特蕾莎在行为上的反常恰好证明她已经成为心灵创伤的承载者。

象征存在于象征的补偿作用和预示作用,象征是潜意识对真实想法的再现。在解释梦时,象征表达本能冲动及愿望的方面和展望未来的方面,这两方面都应该给予足够的重视,因为象征并不是单纯的出现,也不是毫无逻辑的出现,都是某种补偿和预示作用的结果。当无法实现预期,梦境中会通过分离,受害人把不能忍受的经历分配到身心的各个部位,尤其是身心的“无意识”层面,分离的心理策略通过压抑或遗忘,让创伤本身带来的痛苦消失,使外在的生活得以继续前进,但创伤导致的个体心理后遗症却继续存在,并对个体的精神世界产生影响,这种心理对身体会产生伤害。在布拉格和苏黎世托马斯对特蕾莎的情感伤害早已扎根她的内心深处。后来他们通过移居到乡村摆脱了困扰她的托马斯的女人们。可是内心的压抑致使特蕾莎对托马斯经常怀有疑虑,也导致了其自身的心理疾病——她爱上了卡列宁(一只狗)。她感到自己对卡列宁的爱是惟一的。不幸的是她还必须隐藏这份感情,且带着更强烈的妒意,仿佛不得不隐瞒某个不忠的行为。[2]345当托马斯看一封神秘的信件时,特蕾莎开始怀疑托马斯和布拉格的某个女人保持联系。于是她立马伤感起来:最近这两年在乡下度过的幸福时光同过去一样,因为谎言而变得毫无价值。 一个由来已久的念头又回到她的脑海里:她的归宿,不是托马斯,而是卡列宁。特蕾莎想象着未来,一个没有卡列宁的未来,她感到自己无依无靠。[2]354因为特蕾莎觉得卡列宁对肉体与灵魂的两重性一无所知,所以,和卡列宁在一起时,特蕾莎感到非常快乐,安宁。在混乱的思绪中,一个亵渎神明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萌生,怎么也摆脱不了:将她与卡列宁连接在一起的爱胜于她与托马斯之间存在的爱。[2]358因为特蕾莎认为人与狗之间的爱是牧歌一样的。在卡列宁弥留之际,其给予特蕾莎的目光让她无法承受,她感到恐惧。那不是绝望或忧伤的眼光,是一种让人不能承受的、令人心悸的信任感。由此可见,特蕾莎的内心创伤使其性取向出现了偏差。

[参考文献]

[1] 弗洛伊德.弗洛伊德的智慧——弗洛伊德心理哲学解读[M].刘烨,编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5.

[2] 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M].许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

[3] 邵凌.库切与创伤书写[J].当代外国文学,2011(01).

[4] 柳晓.梯姆奥布莱恩九十年代后创作评析[J].外国文学,2009(05).

[作者简介] 朱亚梅(1973— ),女,吉林白城人,长春工程学院外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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