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赌注

时间:2022-02-17 06:14:14

青春的赌注

我和怡青合租这套一室户的房子已有两年了,虽然她不常住在这儿,但每月房租她仍坚持要与我平分。她不让我把房子再分租给别人,她说,她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亲人,这儿是她的落脚点,也是她的家。

记得两年前的夏天,我打开房门,便看见了她:高挑清瘦的身材,脑后扎着一把乌黑的马尾巴,青春红润的面庞,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没容我多想,她开口了,说她是从外地来南京找工作的,听说这里有空房出租,就来问问看。

听说这里有空房出租,就来问问看。

我见她是个年轻、纯朴的女孩子,倒是我理想的合租人。怡青就此住了下来。

晚上闲聊时,怡青告诉我,她生长在苏南小城镇,技校毕业后,分配在一家国营单位做工人。她曾有个关心、爱惜她的丈夫,但他保守、胆小,是个没出息的老实人。她不甘心和他捆在一起,一辈子过平淡而清贫的日子。短暂的婚姻,没有孩子,也没有什么财产纠葛,很容易就办妥了协议离婚的手续。

我疑惑地问她,离开真心爱她、本份老实的丈夫,不觉得可惜吗?怡青说,这年头啥都可以缺,就是不能缺钱。贫贱夫妻百事衰嘛,没有钱,人再老实再好也没有用。她反问我,你能说钱不重要吗?

我回答说,钱当然重要,但世上还有许多东西要比金钱更重要,是金钱买不到的。

怡青瞪大了眼睛,自言自语道:“有什么东西是金钱买不到的?”

怡青买来厚厚一叠报纸,每天晚上坐在床上认真翻看上面的招聘广告,然后剪下来,第二天,再按招聘广告上的地址一家一家上门应聘,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半个多月过去了,怡青仍然没有找到工作,袋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有好几次,我晚上加班回来,见她沮丧、疲惫地坐在报纸堆里,桌上放着吃了一半的快餐面。

我知道怡青心里很着急,我更知道在这充满竞争的大都市里,要想找到一份称心的职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劝怡青,实在不行的话,不如早些回去上班,虽说工资不高,但毕竟是只铁饭碗。

“回去?回去辛辛苦苦上一个月的班,拿三四百元干巴巴的工资?”她咬着嘴唇,一脸的不甘心。

忽然,有一天,怡青一脸阳光灿烂地递给我一张名片。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怡青不仅找到了工作,而且还是经理助理,名片上清清楚楚地印着。我狐疑地问:“这可是真的?”

怡青格格大笑起来,说:“当然是真的。这家公司的老板是珠海人,我去面试时,他,哦,就是罗老板,就这么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就同意聘用我了。你看,这些是罗老板给我的,“怡青从包里拿出寻呼机和手机放在桌上,“我说嘛,凭我的青春,凭我的容貌,还怕找不到工作!”怡青喜不自禁地原地旋转着圈子。

“恭喜,恭喜。”我真为怡青高兴,由衷地向她表示祝贺。

那一阵的晚上,怡青天天会兴奋地告诉我关于罗老板的这样那样。她在那家公司其实是罗老板的私人秘书,除了接听电话、整理文件、端水泡茶之外,没有什么事干。她说罗老板虽然人长得不怎么样,但聪明能干,有钱又大方,经常带她一起去豪华酒楼、夜总会应酬。

怡青几乎天天到深更半夜才回来,时常喷着酒气兴奋地推醒我,说:“嗨,醒一醒,醒一醒,怎么这么早就睡觉啦!”我知道,准是罗老板又给她买了新衣服、新鞋子,或别的什么东西,拿出来向我炫耀。

我知道,像罗老板那样的大款有的是钱,可她不会拿钱白白地让你花的。我真担心,怡青那么年轻,阅历那么浅,太容易轻信别人了,会不会上当吃亏。

怡青却满不在乎地对我说,青春、美貌是女人的资本,为什么不趁着年轻,好好享受生活呢!她还告诉我,罗老板和他太太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感情一直不好,他已上法院离婚,不久就要判下来了。罗老板还说等离了婚,就带她到珠海去。

那一阵,我好为怡青担心,但看她沉醉在对新生活的美梦之中,又不忍多说什么,何况,即便说了,她也听不进去。

不久,我工作的单位搞机构改革,实行竞聘上岗,公司上下人人自危,笼罩着一派紧张的气氛。那些日子,我也不敢掉以轻心,全身心地扑在业务上,每天加班加点很晚才回来。

一分耕耘就会有一分收获,在严峻的挑战面前,我非但没有被精简掉,反而得到了提升。不过,连着加班实在有些累了,这天下午我早早地就回来了。

可是,钥匙去怎么也转不动。“怡青!怡青!”我一面敲门一面叫喊,里面没有人应声。我正纳闷之际,怡青头发凌乱、面色绯红地打开了门。我一眼瞥见怡青的床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扁鼻宽嘴,矮胖黑,一副典型的广东商人形象。不用介绍我已猜出,他就是怡青整天挂在嘴边的罗老板。

当晚,罗老板热情邀请我和他们一起到蓬莱海鲜楼品尝海鲜。我说身体不适想早些休息,罗老板却说要感谢我这些日子来对怡青的照应,请我一定要赏脸。怡青拽住我的手说:“今晚我要搬到罗老板那儿去住了,再说,以后我去了珠海,就算你想和我一起吃饭,恐怕也没有机会了。”她不容我再说什么,就连拖带拽把我拉上了罗老板的奥迪车。

那晚,罗老板不停地给怡青斟酒,劝我也一起喝点酒。我推说对酒精过敏,只喝了点饮料。酒过三巡,罗老板望着面色彤红、不胜酒力的怡青,急不可耐地把她揽在怀里,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和那种不避人耳目的轻亵之举,令我反感。

当怡青送我出酒楼门时,我轻声地提醒她:“你对罗老板了解多少?你相信他真的会离婚吗?”

“你是怕罗老板欺骗我,怕我上当受骗吧;你放心,他舍得在我身上花钱,他是我的取款机。”怡青醉眼朦胧地说。

取款机?

在这个物欲膨胀的社会中,能抵御金钱诱惑的究竟不多,可何况每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不同。怡青有追求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我不便多说什么,只是有一种隐隐的担忧。

此后,有半年多时间,我一直没有见到怡青。我揣测,她已随罗老板到珠海去了。

直到有一天,我下班回来,推开虚掩着的门,见怡青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正哼着“我拿青春赌明天”,两腿高高地斜靠着墙壁,欣赏着自己大腿的丰姿,纤纤十指上,涂满了血红色的指甲油。

怡青忿恨地大骂罗老板不是个东西,对她讲的全是鬼话,他和他太太不但有孩子,而且他也根本没有打算和太太离婚。更可气恼的是,他玩腻了她,嫌她不够丰满,不够性感,前不久,他又猎到一个体态丰盈的女孩子,抛下怡青,双双飞到珠海去了。

过了一会,怡青拿出一本长城金穗卡对帐单转为喜地告诉我,罗老板毕竟是出手阔绰的大老板,这半年多来,她已从他那里得到了一笔为数不菲的钱款,有了这笔钱,够她潇洒一阵子了。她颇为得意地说,罗老板临走时将她托付给了曹老板,她下星期就要到曹老板的公司去上班了。接着怡青眉飞色舞地说:“你知道吗?曹老板是做房地产生意的,他可要比罗老板有钱多啦。”

我发现怡青讲话时,她隆起的胸部在薄薄的睡衣下微微耸动,便开玩笑地说:“你吃过发酵粉了吧,怎么几个月不见,发得像面包一样?戴的是什么魔术胸罩,像真的一样?”

怡青说:“什么叫像真的一样,本来就是真的嘛。”

“我又不是没有看到过,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过我吗?”我话音未落,怡青已撩起了睡衣,道:“你自己看,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惊愕地看着怡青高耸饱满的,一时说不出话来。怡青拉起我的手说:“你摸摸看,这是不是真的?”

温润、丰满、柔软而富有弹性,确确实实是真的。“你做过隆胸整形手术了?刀疤吧?”我问。

怡青哈哈浪笑着,说:“你真是老土啦!告诉你,这是世界最新整形技术,采用进口高分子液体注射隆胸,不用开刀,没有痛苦,不留疤痕的。”她作广告似的说了一大半,又很得意地说:“只有有钱,没有什么是‘大’不了的。你瞧,我现在够性感了吧?”

我看不出她有多少性感,只感到这般硕大的双乳堆在怡青单薄瘦弱的身上有些突兀,有些恐怖。

“你将来结婚生孩子,影响宝宝哺乳怎么办呀?”我说。

“将来?将来太遥远了,我才不去管这么多呢。”

不久,怡青就搬到曹老板的寓所去住了。傍上曹老板后,怡青的社交圈子扩大了,结识了一些财大气粗的生意人,整日与他们厮混在一起。然而,不到两个月,怡青又回来了。她说曹老板挥霍无度,还挪用了公款,被公安局收容审查了。她又说,不过没关系,另有一家公司的老板早就垂诞于她了,愿出资“包”她。

果然没过几天,她又搬出去住了。以后,她频繁地搬出去又住回来。

一天夜里,我刚睡下,怡青满身酒气,飘飘摇摇地回来了。她打着酒呃,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地咒骂着。我知道,她准是又被哪个款爷给抛弃了。

她瞥见桌上的小镜子,坐下来拧亮台灯,揽镜自照,发现眼角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一道道细细的皱纹,往日娇嫩红润的肤色变得灰白、憔悴。她从包里掏出粉饼往脸上扑,白粉浮在干糙的皮肤上,皱丝像拓印过一段,反而显得更加触目了。“老了吗?真的老了吗?青春就这样过去了吗?”她说着,忽然脸上滚下泪来。

看她不胜悲凉的样子,我同情地劝慰她:“怡青,青春是很短暂的,一晃就过去了,你总得为明天作些打算啊。”

她失声叫道:“明天?我还有什么明天。今朝有酒今朝醉……”

这以后,怡青越来越瘦,越来越憔悴了,只有双乳仍然突兀地隆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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