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神话的破灭

4月22日,韩国首尔｡脸色苍白的三星集团董事长李健熙被人搀扶着进入记者招待会现场｡他宣布:“今天我决定辞去三星集团董事长一职,虽然今后要走的路还很长,但很遗憾我不能继续走下去,我对此前出现的过失负全部责任｡”李健熙是韩国首富､三星集团20年的掌门人,是带领三星成长为国际知名企业的民族功臣｡

美国《商业周刊》评论说,李健熙的辞职是“韩国商业史上最令人震撼的场景之一”｡而让他从高高的云端直落坠地的,是内部的一个爆料｡“不能向律师､检察官､法官和国会议员等人提供现金,不过酒店优惠券对不收钱的人来说没有负担”,“再严格的检察官､法官,送几瓶葡萄酒不会成为问题……”去年11月3日,三星前首席法律顾问金勇哲披露了李健熙下达的这些行贿指示｡

美国《新闻周刊》说,66岁的李健熙遇到了“最黑暗的一天”｡他将面临逃税､非法转移经营权和渎职罪等三项指控,可能面临五年以上的监禁｡

1987年,45岁的李健熙从病故的父亲李秉哲手中接过三星公司｡在父亲的打拼下,这家已有50年历史的企业当时已经发展出20多家子公司或者控股企业,在韩国已经叱诧风云,但李健熙看出了差距｡“除了老婆､孩子,一切都要变｡”在日本和美国学习过管理的李健熙对公司高管下达了这样的死命令｡1988年,李健熙宣布集团的“二次创业”,将三星的发展方向定为21世纪世界级超一流企业｡他提出,要彻底改变集团“只追求商社数量而不追求质量”的坏习惯｡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袭来,李健熙对员工说:“为了公司,生命､财产,甚至名誉都可以抛弃”｡这场风暴给韩国的现代集团､大宇集团造成了沉重打击,但三星却凭借李健熙领导下的自救艰难地挺了过来,在世界500强中的地位不降反升｡集团年产值达1500亿美元,相当于新加坡当年的GDP,出口总额占韩国的五分之一｡

一些人称李健熙为韩国的“经济总统”｡“人们相信三星是不败的公司,这是李健熙以其商业管理技巧建立起来的,他被视若神明｡”韩国的《经济改革》杂志曾这样评论｡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在李健熙执掌的21年,三星成长为韩国最为知名的国际品牌,但也深受腐败丑闻的困扰｡2006年2月,出国五个月归来的李健熙在首尔机场被记者围住｡“我对去年自己引起的混乱感到抱歉,我会为此负全责｡”坐在轮椅上的李健熙这样说｡事实上,让深居简出的李健熙在公众场合露面几乎都是为了一件事:丑闻｡

2005年7月,韩国MBC电视台播放一盘被称为“X档案”的录音带｡这盘录音带录下了1997年大选前韩国前驻美大使洪锡炫和三星集团董事长秘书室室长李鹤洙讨论向政治人物行贿的谈话｡这让许多韩国人惊讶不已｡

当时在行贿丑闻中全身而退的李健熙,现在却不得不在被后引咎辞职｡也许他老了,也许韩国进步了,人们对政经勾结的容忍度更低了｡彭博社评论说,三星的腐败确实给韩国出了一道难题｡一方面,大家都知道腐败要打击,另一方面你又不能杀死这只下金蛋的金鹅｡这次事件再度将备受争议的韩国家族财阀问题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4月中旬,韩国工会举行罢工｡抗议者的标语上写的是“大韩民国是三星共和国,大韩民国的属于三星｡”

1961年,朴正熙出任韩国总统后,大力推动韩国的工业化进程,三星,现代,大宇等一批家族企业发展壮大,成为韩国在国外的名片｡然而,几十年后巨头们纷纷落马｡不同罪名的背后,一根相同的线索是:大企业与政府官员之间的“政经勾结”｡40多年来,韩国政府一直在政策上扶持这些企业,希望通过他们的出口拉动韩国的经济增长｡其中一种做法是政府为企业提供信誉担保,让企业快速扩张实现规模效应｡韩国媒体认为,这为权钱交易提供了温床｡

如果一个企业家出现问题,完全可以当成个案;但当一批企业家出事的时候,韩国媒体开始发问,是不是韩国企业发展模式出现了困境｡英国《经济学家》分析说,韩国不少企业存在家族企业的弊病,政经勾结也会导致投资环境恶化｡想必,企业家出生的韩国总统李明博对此深有体会｡只是不知他是否有勇气来做一个了断,让韩国政商两界告别灰色,走向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