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蒂西亚·马歇尔的收藏指南

时间:2022-02-13 05:49:08

帕蒂西亚·马歇尔的收藏指南

Q:您是如何接触到当代艺术的?

A:我在法国长大,出生于一个艺术世家,祖父雅克・纳鲍埃(Jacques Neubauer)是巴黎著名的艺术藏家,他藏有毕加索的作品,但也钟爱新生代艺术家,他后期购买的是瓦莱里奥・亚当弥(Valerio Adami)的一些作品。我的祖父有卓越的艺术品位,我很崇拜他。1980年,我移居洛杉矶,并在以印象派和现代艺术著称的罗伯特・施密特画廊(Robert Schmit Gallery)任派驻员,所以我开始是做现代艺术这个领域的。但其实从17岁起,我便热爱当代艺术。因此上世纪80年代初,我就参与了洛杉矶当代艺术博物馆(MoCA)和洛杉矶县立美术馆(LACMA)的运营。还有我的导师,吉斯兰・莫雷-唯维尔(Ghislain Mollet-Viéville)也丰富了我的视野。虽然从小就受现代艺术的熏陶,但我选择了一条也许更加注重思维、更加观念的路线。观念艺术颠覆了我,主宰着我的生活。

Q:您是如何开始从事现在的职业的?

A:在上世纪90年代,洛杉矶的艺术舞台上,闪耀着约翰・巴尔代萨里(John Baldessari)、赖瑞・贝尔(Larry Bell)、约翰・麦克拉肯(John Mccracken)、爱德华・凯恩霍兹(Ewdard Kienholz)、埃德・拉斯查(ED Ruscha)、罗伯特・欧文(Robert Irwin)等人……但是最触动我的却是我的同龄人:麦克・凯利(Mike Kelly)和 保罗・麦卡锡(Paul Mccarthy)两位无情批判美国社会的艺术家。我强烈地被其感染,以至于作为一名法国人,感到难以在加州继续生活和工作下去。巨大的城市、不近人情的中产阶级、暴力、宗教拉拢、性取向及不同的分隔―这些对于我来说都难以忍受。我在当地唯一的寄托就是美术馆。美术馆里那些作品在当时给我莫大的安慰。

1993年,一个想找某些特定艺术家作品例如塞・托姆布雷(Cy Twombly)的客人找到了我。克劳德・贝里(Claude Berri)当时卖掉他的一部分收藏,我想办法收购了它们,然后和唐纳德・贾德(Donald Judd)的作品合并,帮这位客人构建了一个相当有份量的收藏体系。这项工作使我立刻进入收藏圈子的核心,很快,一位墨西哥企业家,欧亨尼奥・洛佩斯(Eugenio Lopez)与我取得了联系。1995年,我们俩开始了一次艺术探索,后来成为了其公司Jumex果汁集团的收藏。这在墨西哥当地非常有意义,因为墨西哥是一个非常信奉宗教的国家,因此一个全部由观念艺术作品构成的艺术收藏起初在那并不被认可和看好。但是这个收藏却为当时的艺术界带来了一丝光明,以加布里埃尔・奥罗斯科(Gabriel Orozco)、佩德罗・雷耶斯(Pedro Reyes)、加布里埃尔・库里(Gabriel Kuri)、达米安・奥尔特加(Damian Ortega)这些艺术家为代表,他们都与前辈有着断层,这些新的作品的出现,使得那些墨西哥收藏家们为之激动,部分藏家是我的。Jumex集团的收藏在我心里异常重要,因为这次经历满足了我热爱这份工作的所有因素:发现新青年艺术家,并试图直接和画廊对话,同他们沟通我所发现和感受到的东西,并让他们认可。

Q:您所业务的收藏家都是哪些人群?

A:商人占了大多数。我住在洛杉矶,但是我在巴黎有一处住所,我也会和我的客户前往世界各地,参观博览会、画廊,我带他们认识新的作品和艺术家。起初,经常是收藏18世纪、19世纪作品的收藏家来找我,他们或许是私人生活发生了变化(新的伴侣,新的房屋)想要改变身处的环境。他们来找我是因为他们了解我的做事方式。

Q:您是如何定义这种做事方式的?

A:首先,我有非常美式的审美,更确切地说是非常加州式的。对于收藏,我注重的是想法和时间。我不会去做轻而易举的事情。同时,诚信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一个信条:对自己诚信,对于别人―那些将发现和收集作品的任务交付与你的人也要诚信。当我组建一系列收藏的时候,这个过程很像写一本书,作家会定义叙述的主线,并小心地选择人物。我愿意成为我欣赏的艺术家的补给站,购买作品让其保持创作,这既是一种审美,也是一种思想。同等重要的一点,是一个收藏体系内部的节奏。我尤其注意我构建的收藏体系中作品之间的对话和彼此的联系。

Q:您是如何确定收藏家喜爱的作品类型的?

A:我一点点地鼓励他们,激发他们,最终将他们引上正轨,就像是在大鲨鱼前游泳的小鱼。在美术馆里,我知道哪件作品适合哪一位收藏家,但是可能需要跨越某些心理障碍。比如,有的收藏家不喜欢触碰带有性主题的作品,因此我不会直接推荐那些明显带有此主题色彩的作品。然而,我可能会建议在创作观念中带有一点此类尝试的作品,并为其在收藏体系中找到一个位置。

有三类收藏家:第一类是有着大房子并想用艺术作品作为装饰的人,这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收藏家,因为一旦房屋装修完毕,他们就不会继续购买新的作品。第二类是永不停歇地收藏作品、把收藏作为其生活理念的人。最后是那些想要创立一个基金会,并为他们的企业增加价值,将艺术与企业形象联系起来的人,这一类人对于我来说是容易沟通的人。这三类藏家以外,还会有一些财力相对受限的小藏家,我非常欣赏他们。从精神和人文层面来说,他们来找我这件事非常棒,因为你会完成一项富有意义的事情,却并未受到金钱的驱动。

Q:您是只购买那些您自己认可的作品吗?

A:我不会从那些我捍卫不了的作品中抽取佣金。我的职责不仅仅是简单地观看那些我想要购买的作品,同时也要掌控它们。一个收藏家雇用一位艺术顾问是为了得到指导,在艺术商人那获得一定的优先权限,对于艺术家及作品有全面深入的了解,包括其经历、独创性和在艺术市场上的情况。因此当艺术家在国外举办一次新的展览时,艺术顾问要前去参观、跟踪、理解、评估这位艺术家的成长变化,然后和收藏家沟通这些情况。

Q:当一位收藏家给您一笔预算却没有明确的购买方向时,您是如何制定购买策略的?

A:当然,我知道每一位藏家的财政预算,但是与收藏家的关系就像一段独立的爱情,他和我是一个共同体,彼此完全信任,共荣共生。这对于我的工作来说是极其必要的。而当他与我之间隔着好几小时的时差,或当有好多有意向的买家争夺一个重要作品的时候,我或许没来得及同收藏家商量,就出手购买。但是,这需要恪守一个“度”的概念。与一部分收藏家的关系,我可能走得较远,可以买些风险较大、观念性更强的作品。而与另一部分收藏家共事,则要理性一些,总是要因人而异的。

Q:对您而言,是什么构成了一系列收藏?

A:构建一系列收藏的是想法,是它让作品之间有了联系。我会注重同一位艺术家的几件作品之间的异变。系列收藏的本意就是拥有同一个艺术家的几件作品。如果我们能够达到这个目的,就是一种巨大的力量,这是一种与艺术家的契约,指向艺术家,并对其忠诚。麦克・凯利(Mike Kelley)、弗朗茨・魏斯特(Franz West)、河原温(On Kawara),他们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因此在我所构建的每一个重要收藏中,都有他们的作品。

Q:对一个刚开始收藏当代艺术的新手来说,启动资金需要多少?

A:在巴黎,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街区叫美丽城(Belleville),那里的画廊非常活跃,他们一些优秀的年轻观念艺术家。我严密关注着他们的动向,用15,000美元就可以购买到相当优秀的作品。要知道一个在艺术市场上出现了7-10年的艺术家的起步价格是100,000美元。

Q:除了与画廊保持紧密的联系,您的工作方法还有哪些?对于拍卖和国际艺博会是否有联络人?

A:我会亲自做许多研究和调研工作,参观画廊、重要艺博会,关注拍卖会并和拍卖行保持极佳的关系。此外,我在洛杉矶有一个同事会追踪城里所有的展览,还有一个优秀的同事凯特林・优戈斯(Catherine Ugols)打理着小型收藏。

Q:对于您来说,为他人购买作品遇到的最大的精神或情感层面的困难是什么?

A:花费一个信任你的人的金钱(有时数额高昂)是一份巨大的责任。如果一件作品的价格非常高,我会提前做一份针对艺术家市场价值的销售研究,收藏家们很自然就会重新对其进行重估。

Q:您如何解读当代艺术市场的多向性及扩大性?

A:我有一定的担忧。例如,当我开始对保罗・麦卡锡感兴趣的时候,我们一共有5个人对其有购买意向,在今天,已经不计其数了……有太多的新国家和新财富已经进入了这个领域,“基金会”似乎成为了万能的钥匙,客户一旦有点钱就想成立一个基金会。另外,一些投资基金也开始参与艺术市场,这非常危险,因为这是纯粹的投机行为。

Q:除了巴塞尔艺博会(Art Basel)和巴黎国际当代艺术博览会(FIAC)外,还有哪些艺博会比较重要,尤其是在亚洲和拉丁美洲?

A:香港艺博会规模很大,但是我质疑他们的策略,譬如下一届的开幕日期就选得不好,紧邻威尼斯双年展和巴塞尔艺博会的日期。此外,我不确定亚州是否对当代艺术做好了准备。在拉丁美洲,4月份在墨西哥有墨西哥当代艺术博览会(Zona Maco)。现在这届艺博会因缺乏稳定的领导正处在动荡期,但是它有非常强大的专家委员会选择优秀的画廊,并带来价格低廉的优秀作品。

Q:近十年中,收藏家在购买方向上有什么重大的变化?

A:现在,潮流就是一切,并且来去匆匆。一个市场上炙手可热的艺术家,5年后其作品可能就从市场上消失了。而收藏家希望了解这些潮流,知道那些作品“应该”买。

Q:从市场和您所接触到的收藏家来看,美国和法国的区别在哪里?

A:在美国,一直有“收藏”的概念。法国则稍微困难一些,雇用一个艺术顾问也不太常见。相反,在美国则是普遍存在寻求顾问帮助的现象,也不局限于艺术方面。他们乐于展示所收藏的作品,也经常作为赞助人将作品捐赠给博物馆。不得不说,美国的税收体系也为此提供了很优惠的条件。

Q:收藏家们会根据出身的不同而有一定的品位规律吗?

A:欧洲收藏家有特定的审美。他们会更倾向于购买譬如麦克・凯利和保罗・麦卡锡这类艺术家,他们两位都严厉地批判了清教徒式的、暴力虚伪的美国社会。相反,美国的收藏家对此有所保留,因为他们不太喜欢批判。所有这一脉的艺术家都植根在欧洲,而不在美国。美国收藏家大都比较相近,他们拥有相同艺术家的全部作品,并生活在同样的街区。欧洲人比较个人主义。他们彼此不交流,也不向对方展示他们的藏品。美国与欧洲最大的差异,是前者很强的保护主义倾向,他们并不怎么关注他们生活圈子以外的事物,他们只收藏美国艺术家的作品。很少有欧洲艺术家能够在美国被认可。达明安・赫斯特(Damien Hirst)的成功是个例外,他建立了一个以他名字命名的品牌,让所有富裕的美国人都认为应该拥有他的作品。然而法国人却不支持他们的同胞艺术家,相反会选择买些美国艺术家的作品。

Q:如果只能选择一件作品构成一个收藏,您会选择哪一件?

A:一件塞・托姆布雷的1950-1960年代的作品。我的生活中便再也不需要其他任何东西。托姆布雷意味着一切:语言、意义、光……他的作品使我不能自拔。

Q:如用已知的代表作价格作为参照,如何构建一个正规的收藏?

A:如果每件作品的最低预算是100,000美元,那么构建一个正规而深刻的收藏需要花费好几百万美金。即使有些代表作的价格并没有那么高,我想到的是弗朗索瓦・莫尔莱(Francois Morellet)、丹尼尔・布伦(Daniel Buren)、奥利维尔・莫塞 (Olivier Mosset)、弗兰兹・瓦瑟(Franz Erhard Walther)、雅尼斯・库奈里斯(Jannis Kounellis)。 但是如果收藏年轻艺术家的作品,用100,000美元也可以达到非常好的效果。

Q:您如何看待当代艺术顾问在全世界盛行?

A:这是个灾难!很多人并没有能力,他们没有做充足的研究,或者根本不了解艺术史。他们花费昂贵的价格买并不怎么样的作品,使得价格虚涨并伤害艺术家。他们对于市场同样有着不良的影响,带给收藏家恶劣的作品,并让其与不那么优秀的艺术家保持联系,因此让画廊不得不维持这些作品的高价,损害极其严重。应该设立一种考核制度,通过严格的能力测试才对其发放某种执业证书。

Q:一般来说藏品被收购后,平均多久会再次出现在市场上?

A:我为其工作的收藏家们,他们的藏品是不出售的,他们终身保留这些作品。相反,如果我们观察拍卖图录,会发现比较常见的是同一件作品时隔6个月或1年后被再次进行出售。这很让人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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