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军:我从没有欺骗过球迷

作为相识十年的老朋友，孙军对我采访的请求答应的很痛快，这是他离开吉林东北虎俱乐部之后的三个月时间呈，所做的第一份专访。“没啥说的。在我这的确不好说什么，你看现在闹成这样(吉林部分媒体与东北虎俱乐部之间对立严重，不断在报纸上爆出球队的负面消息)，我再出来说什么就不好了”。

对于当初之所以选择离开浸满自己心血的吉林队，他很是无奈：“我不想在那(留在俱乐部)碍事，挡别人的道”。即使离开，他最关心的依然是篮球、依旧是吉林队，对于球队的现状，孙军很是心痛：“球队成绩不好原因肯定是多方面的，但是球队的士气、场上的气势不能丢啊――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作为重点要求的这个东西现在没有了，太可惜了!”如今的吉林队，经常上半时就落后对手三十几分，这种情况在过去的9个赛季几乎就未出现过，吉林队自1998年进入CBA之后，就一直以球风硬朗著称，即使输球也不输入，对任何队，从未有过这个赛季落花流水般的失败，现在的吉林队“既输球又输入”。

孙军在这个赛季开始之前，给球队定的目标是进入前八，所以他在春天就从美国请来外教带队，还打算对球队进行大的手术，调整一部分球员离队。就在他着手调整球队的时候，俱乐部股权更迭。股份全部被迈尔通达买去。面对新东家，当时还在总经理职位上的孙军把自己调整球队的想法，总结了三点建议提出来：一、调整部分老球员、没有潜力的球员离开吉林队。从外面引进几位有实力的球员进队，同时从二队上调几个年轻球员培养。这是最切实可行的上上之选。二、不引进球员，仅从二队上调球员。三、球员不做调整。维持现有的情况不变；这是下策。孙军认为如果执行第一方案，这赛季进前八应该没问题，但是“我提出来了，人家不执行；我说的话当时已经没力度了”。

说起吉林队，孙军还是习惯于用“我们队”来表达，就好像自己没有离开；对于球队的现状除了心痛，他还对俱乐部管理层的做法有着自己的批评“他们不懂球(篮球规律)啊，瞎折腾!”

对于球队外援的不力，孙军说起一件事。在美国CBA选秀的训练营中，他看好了一个身高2.07米左右的黑人中锋，谈好了是每个月一万五千美元的薪水。正式签合同之前，俱乐部董事长曲春明突然对这个外援说：月薪一万四千五吧!听到这话，这个黑人站起身背着包转身就走了，怎么劝也不签了，说：我本来值两万美元的。如今他在土耳其打欧洲联赛。上赛季球队使用的中锋巴巴卡，孙军这个赛季根本就不想用了，巴巴卡连选秀的训练营都没有进，巴巴卡几发联系球队都被他回绝了，没想到吉林队在常规赛开始后又重新召回此人。

孙军的理想中，球队最缺的是一个“能控球能突破的外援后卫”，起到罗德的作用最好。

对于王博这个赛季改打控球后卫，孙军更是纳闷：王博的特点是空切、策应、防守、篮板；控球传球不是王博的长项，而且王博的投篮不行。“用人该用长处用特点，这样使用王博，我也不知道教练是怎么想的，我在肯定不能这样做”。王博像现在这样，仅仅运球到前场，传下球，还不如“我活动活动上去也能打后卫”，孙军笑笑说。王博改打一号控位之后，球队其他四名控位聂金强、韩磊、马岩崧、赵阿南的上场时间就大幅压缩了。尤其是韩磊：“韩磊我们都培养三四个赛季了，也开始打出来了，现在竟然就不用了，太可惜!”

“我孙军，做球员做事业，从来没有欺骗过球迷!现在我不敢接电话，好多的球迷打电话给我，舍不得我离开，我也舍不得这么多关心我的球迷，但现在我也没有办法……”孙军最后说。

中国篮球出路在校园

――近期有哪些打算?

孙军(以下简称孙)：近期……还没想那么多。就是在调整调整自己，毕竟以前太忙太累了，陪陪家人，出去和朋友聊聊天现在是我的主要工作。心情放松了，让身体恢复恢复。

――以后能离开篮球吗?

孙：篮球我是肯定离不开的。

――上个月大超开幕的时候，有全国直播，在电视上看你出现在主席台上。

孙：那次去就是想看看CBA之下的篮球水平怎么样。毕竟我这些年一直在全国最高水平的篮球圈内，对于其它比赛很少有机会去关注，没有亲眼看过大学和青年的比赛。现在闲下来了，有机会去全面了解整个篮球的市场了。现在没事的时候，CUBA、大超联赛的电视转播我也看。感觉现在这些比赛比以前提高很快，对抗性加强很多，这些孩子球员对比赛的理解也深刻很多、敬业很多。

――CBA现在有杨超、刘子秋、解立彬、刘久龙等打过大学生比赛的优秀球员，你当初做吉林队总经理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从大学引进球员?

孙：当时东北师大有个中锋叫李宋，和我们青年队比赛的时候表现很好，我考虑过引他八队。但是人家当时有成绩，考虑到保持成绩的需要，不想冒险来打专业队(李宋2001年率领东北师大夺得CUBA冠军)。从大学到cBA还是要有一个过程，一个认识提高的过程，以后，你在大学打的好了，再进^CBA就很正常了。大学联赛肯定会是CBA将来最重要的输血通道。08奥运会之后，目前的体育体制据说将会有大的变动，中国篮球会更多的借助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这一管道来培养输送人才，这是大势所趋。

――俱乐部培养=三线球队的传统，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如果把年轻球员的培养像NBA那样交给学校，能极大减轻CBA的负担。

孙：走学校的路子。从目前来看是两条腿走路，打球学习两不误。但是受制于学校的环境，训练的时间、伙食的营养、休息的条件都难以保障，这肯定会制约球员水平的提高。走专业的路于，球员受制于文化水平低的限制，转业之后肯定要多多少少走些弯路。从目前来看，提高学校篮球水平首要提高的还是教练员的水平，必须更多的使用专业的教练。

目前在中国的大环境里。俱乐部还要有自己的二三线球队，因为我们学校的优秀人才还是太少――这跟美国没法比。球员之所以能把打球当作职业，都是因为一开始的喜欢，然后到喜爱，这有一个过程。在这中间，我们目前家家都是一个孩子，在球队遇到训练量太了小了、遇到不顺心的人际关系了，孩子容易退缩，如果此时大人还袒护，孩子就难以打出成绩来。在美国，篮球就是孩子的追求，NBA就是方向，很少有人主动退缩。现在孩子的身体条件好了，但是训练开始掌握训练量了。我在体校的时候，谁给你掌握什么训练量啊，让你练你就得练，不管多大的量――天练习三遍四遍你也得练。不少孩子现在的条件太好了，但是训练量一大就受不了了，认为这是强加给我的，家长一听：孩子累受不了，那就不干了；很多都是这样就半途而废了。

真正搞篮球的人要抓青年队

――现在吉林队能打上球的王博、杜江、聂金强等几个人，都是当年与你一起打CBA的，反过来看看辽宁队、山东队，他们当打的球员已经换了两三代了。孙：这就是一个梯队建设的问题。张爱军以前接手球队(1998年到2003年，张爱军任吉林东北虎俱乐部总经理)的时候，二三线的球队基本没有。看的就是

眼前的利益，篮管中心检查的时候，找了五个人顶着充当吉林的二线球员。真正要搞篮球的人，二三线的球队他要抓。我上任之后(2003年接替张爱军出任总经理)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抓的二线队，二线抓起来之后抓的三线球队。

――你抓青年队已经四五年了，但是一线队中并没有出现好苗子。

孙：我抓的时候好苗子基本都让其它球队挖走了，如果我们俱乐部早些介入，很多好苗子肯定就留在吉林了。虽然组建晚基础差，但我们的青年队今年在全国青年联赛上打了个第二，队中有两个不错的球员，当初有打算把他们招进一队。

这个赛季我的打算是从青年队招人进来。然后再从外面找几个好使的球员，争取球队打进前八。但是换了东家之后，一切打算都泡汤了。一开始我把这个计划都和东家说了，但执行不在我这里，没有力度，也就作罢了。我当初和新东家提了三个方案，第三方案也是效果最差的一个就是不更换球员维持现状。第一方案是我出去找一些球员。增加球队实力。第二个方案是从青年队多提上些年轻球员，对现在的球队进行大换血，让年轻人多打比赛促进他们快速成长。现在吉林队还在维持现状，大家都能看出来，球队没有了心气没有了拼劲，人心涣散。要是从青年队调上些球员，也不可能这样，最起码能带来些活力，并且全国第二的水平也不可能差很多。

之所以我把上调年轻球员当作第二方案，也是怕上早了，打不出来，影响小球员的成长。但我相信他们通过训练会越来越好。

离开，不想成为绊脚石

――大家挺疑惑，你当初为什么决定离开东北虎俱乐部?

孙：我不想讲太多。从我内心来说，我肯定不想离开这支有我心血有我努力奋斗的球队，吉林队打甲B、升打CBA、在CBA站稳脚跟、打出成绩，到现在一切都开始完善，无不有我的心血，我怎么舍得离开?吉林的球迷这些年来给我这么高的赞赏，体育局、省市领导这些年来的重视，也给我极大的鼓舞。我舍不得离开自己前半生奋斗出来的这个局面，但后来我觉得我要是不离开球队，留下去，就成为别人的障碍了。他们有自己的目的，什么目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如果还在其中。只会成为人家的绊脚石，不走也得走了!

――你决定离开时，俱乐部、投资方方面对你是一个什么态度?

孙：一开始是说让我继续当俱乐部总经理，后来让我当副董事长兼执行董事，让张爱军回来做总经理。他们做的挺乱的，这事那事的，我觉得参与其中也不太好，他们也对我说：你别做了。我看这种情况，不做也罢，咱知道怎么回事就完了。

四年总经理，自己很满意

――你现在作为旁观者，怎么看待吉林队今天倒数第二三的糟糕成绩?

孙：成绩虽然很不理想，但并不能说明吉林队没有打得更好点的能力。今天的局面是多方面原因形成的：换了管理层，队员肯定会有一些想法：一个人说的再高再好，如果做不到，时间久了，大家必然能看清是怎么一回事。我在的时候，这个赛季的目标是进人前八。为了达到这一目标，我在四月份就请了外教过来执教。想通过外教系统的训练，然后再招一两个好使的外援，前八的目标应该能实现。现在打成这样，这不是我心中的那支东北虎队。

――2003年你接替张爱军出任总经理，如今他又接替了你，你们在一起打交道将近十年。你怎么评价张爱军这个人!

孙：嗯……这个怎么说呢?评论他的人，咱就别说了。从某些事情上，大家从媒体的报道中也能看到，我说多了也不合适。

――做了四年的总经理。你是怎么总结自己这四年的?

孙：收获了不少，付出了挺多。从一个球员到俱乐部管理者的确我经过了一个适应的过程，但毕竟做的都是我擅长的篮球，所以我适应的时间很短。我对吉林队对吉林篮球的市场很了解。我觉得自己做的比较好。吉林的经济欠发达，但上上下下支持我、支持东北虎球队的人多，办起事情来容易，这个我很感谢!遗憾的还是受制于经济的不发达，使我们在体育产业开发上有待深入。现在不做经理了。也让我重新认识了一些人。我在上面和我不在上面，对人的认识完全不同，这对我以后会有很大的帮助。

遗憾的就是自己定下的这个赛季进前八，几年之内进八前三的目标不能实现了。从球队来说。必须要有这些目标，无论怎样都不能放弃。

――给自己打个分数，如果100分满分的话，你会打多少?

孙：缺陷肯定会有，打不了满分，但我对自己很满意。因为我付出的多。做运动员的时候，觉得身体在比赛之后很累，做总经理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累脑。

――那给自己打多少分?85，90?

孙：(一笑)那咋的也得90啊!

有力使不上，干着急

――你曾经承诺吉林队要打进前四打进总决赛。

孙：是我说的。但现在这不是我考虑的问题了。我现在是养养身体，下一步在围绕篮球做些事情。

――现在每场吉林队的比赛你都看吗?

孙：只要我在家，我肯定会看电视转播。因为我对这个队太了解了也有太多的感情了，每次看到吉林输我就很难受。有力使不上，干着急!只能默默祝福吧。祝东北虎一路走好。

――大家都把你的离开，认为是球队成绩下滑的根源。

孙：这个肯定。我离开，伤了球员的心。我们从小到大在一起摸爬滚打，无论我是做球员还是经理，大家都能平等相处，感情很深宛如手足。我的离开，会让他们想很多……大战之前忌换帅。这个影响是一方面，但从比赛中可以看出来，无论是俱乐部还是教练员，很多方面都存在失误。现在场上球员没有斗志。前两年球队虽然成绩一般，但我们的拼劲却从未缺少。

――看了吉林队将近十年的球，就这个赛季窝囊，不少比赛上半时就落后三十多分，这在吉林队以前的比赛中几乎就没与过。

孙：你看前几天主场打辽宁，我们上半时输了三十一分。这之前我们打辽宁，主场就输过一两场，那还是郭士强、李晓勇都在的时候，客场的时候，我们输也就是两三分。我们的心气没有了。

――对于王博的使用上，现在很多球迷看不懂。1998年的时候，王博和你一起打小前锋，到2000年，2001年的时候，球队认为王博有身高让他改打四号位大前锋，但现在怎么让王博打起一号控球后卫了?如果你在，会不会让王博这么改?

孙：我在不会这么做，这是肯定的，我不知道教练员是怎么想的。我不理解。打比赛要利用每个队员的特长，我们吉林队没有身高优势。没有突出的个人技术。王博改打后卫之后，得分比以前少了一半，虽然他运球可以，但我们板凳上坐着那么多名正言顺的控位啊。韩磊，我们花了三四年的时间培养，已经打的不错了。现在竟然不用了!王博的特点是抢篮板、空切、防守，这是他打了这么多年形成的特点，一打后卫，这些特点都没了；他外线没有篮。光上去传一下球没有任何意义。我现在活动活动，也能上去打一下后卫，只传球就完了。

看球要得到快乐

――是不是有其它球队邀请你过去?

孙：有。但我还是不想离开吉林，咱也不是找不到工作，不能盲目，要慎重。

――大家可以看到，如今广东宏远是CBA运作最好的俱乐部，如果吉林东北虎俱乐部运作能达到宏远的水平，那球队会是一个什么成绩?

孙：其实只要有好人去运作，吉林队打前几名没有问题。

――球队成绩不好，现在骂声四起，骂俱乐部的、骂教练的、骂球员的，但我听到的，大家对你却很同情。

孙：这些年我没有离开吉林的一个原因。就是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还有这么多这么好的球迷一直在维护我和东北虎这支队。我这些年来，能做的就是让大家在看球时得到快乐，大家也能看到我是尽力了，所以无论胜负，大家都能包容我理解我。作为职业球员。练好打好就是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才能让花钱买票看球的球迷不骂你。印象深的有这么一件事：1999年我结婚的时候，很多球迷都怀疑，孙军结婚了，能不能打好球了?没想到我是从那时开始打得越来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