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衣女 第3期

卖衣女原是在我老房子门前开个杂货店，终因没啥盈利关闭，后到一个集贸市场摆了个衣摊，但不久集贸市场拆迁，她便转到了一个女人街租了八平米的门面仍做服装生意。像这样的女人街在上海有无数。她的生意是清清淡淡，勉强维持着日常生计。卖衣女是外来妹，做过各种生意，现已为人妻为人母，儿子也读四年级了。

我没事时会到她那里逛悠聊聊，偶尔从别人那里得知她几乎没读过什么书，因为小时家里很穷。但我倒觉着她很有悟性，不但长得端庄娟秀，和人交谈也很有见地。她似乎天生具备做生意的特质，她衣摊上的服装很时尚，很有时代潮流感，很迎合年轻一族，她好像不必去读时尚潮流杂志就能获取讯息，她只凭自己的直觉和领悟。偶尔衣摊会有外国人来购衣，她听不懂外语却也会应付自如，她很有灵气。但这小生意毕竟难做，来的多是打工族，杀价杀得惨兮兮，她也会笑盈盈成交了。她的性格永远不急不躁，缓缓悠悠，走路悠悠，说话悠悠，悠悠地做事，悠悠地笑，见人没开腔却露三分笑，和气生财，这倒是做生意最为讨巧的基本素养。

其实卖衣女生活是很艰难的，她的老公原来有一份仓库保管工作，后来生病全休在家，一家子生活重担便全落在了她一人身上。这样一个小衣摊。不好不坏的生意，她也曾在脑中千万遍地思考过该换个好做一点的生意，但像她这样的外来妹，没文化、没技能、没资金，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她只能守着衣摊，很勉强地支撑起这样一个家。

有段时间我去逛女人街，却一直见她的店门关着，好几月都这样。发生什么事了?我诧异，终于我在别人口里知道，她生病住院开刀，胸腔隔膜处有个瘤子。我担忧她的家该怎么维持下去呢，别人说暂且借债度日。大概三个月后。我又见到她坐在店门里，气色很好，胖了点，显然恢复得不错，见了我仍是悠悠地笑着。悠悠地做事，悠悠地说话，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的老公仍不能上班，还要看病吃药。孩子还要读书，她还背着一些债，但从她脸上看不到一丝焦虑和忧愁，从她口里听不到一句抱怨和哀叹。

虽然卖衣女的天空尚小，但却也是蔚蓝色的、晴朗的，她有一份赖以生存的小生意，她有一个温暖的家，租借的房子虽狭小，简单的家什，简单的生活，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但她更有相濡以沫的老公，病憩在家管教孩子，为她烧好热菜热饭，餐餐送到店里。老公温馨和真挚的关爱，一个完整和睦的小家，卖衣女是知福惜福的，很懂得珍惜当下的幸福，有多少人连当下的幸福也没有，卖衣女自然从心底里天天都荡漾起悠悠的笑容。

(摘自《现代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