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局与歼敌大西南

大势

1949年4月21日,中共发起了渡江战役,一举粉碎苦心经营的长江防线。至4月22日,吹嘘的“不可超越的长江天堑”几乎全线崩溃。

当日午夜,南京来电,催促代表同共产党谈判的张治中率代表团从北平(今北京)返回。代表团大部分成员南返,张治中则犹豫不决。得知消息后,到六国饭店劝阻张治中说:“你们现在不管回上海、广州都有受特务分子加害的可能。西安事变时我们已经对不起一个姓张的朋友,今天再不能对不起你了。”辞恳意切,张治中深为感动,经过思索决定留下来。李宗仁、何应钦仅收到一封“代表团不归”的电报。

1949年5月下旬,人民占领宁、沪、杭。美国武装干涉中国革命的可能性减少后,中央军委立即调动部队实施进军大西南的战略决策。进军大西南的作战意图是进行大迂回、大包抄,力图把残留的胡宗南、宋希濂两个主力兵团消灭在中国大陆,防止其外逃。

而在1949年8月,胡宗南、宋希濂于陕西汉中秘密会晤,一致决策避免与共军主力在西南决战,即放弃四川取道西昌,退往滇西中缅边界,凭借澜沧江、怒江及高黎贡山之险继续抵抗,万不得已便退到缅甸去。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我们再看胡、宋的战略方案,不得不承认这是当时在大陆手握重兵的两个高级将领,对当时军事形势及结局看得最为清醒,提出应变措施最为厉害的决策,也是我军在西南战役中最不愿看到的结局。君不见仅几千人的李弥残部,就将缅、泰、老交界的“金三角”地区搅得天翻地覆,至今余毒未除。

困惑

1949年11月6日中午12点半,在北京中南海勤政殿举行了一场特设酒宴,到场主要人物有、熊向晖,以及张治中、邵力子、刘斐等当局当时派的和谈代表。

对于此次宴请,熊向晖的儿子熊钢在长大后感到有些疑惑:父亲的共产党员身份的公开方式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第一,为什么是亲自出面?当时开国大典刚刚过去1个月,忙得不可开交,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怎么抽得出时间?

第二,为什么公开的对象是张治中、邵力子、刘斐等当时派的和谈代表?无论是从那边的身份看还是从共产党这边的身份看,父亲跟这些人的地位都不大相称,又没什么必然的工作联系。

第三,为什么如此郑重其事?不仅是亲自出面,而且专门在中南海勤政殿特设酒宴。

第四,为什么只介绍父亲一个人?其他跟父亲一起从事地下工作的共产党员为何不一起介绍?

第五,有多大必要?张治中、邵力子、刘斐等人已经跟分道扬镳半年多了,不必靠父亲现身说法劝说他们,用这种特设酒宴的方式专门告诉他们父亲真实身份的用意何在呢?

第六,为什么是1949年11月6日?这一天并不是什么节日或特殊纪念日,况且又是午宴,可见不是出于一般的宴会目的。

真相

到了20世纪70年代,熊钢才听到父亲亲口述说那一段往事。他说张治中在的勤政殿酒宴上看见自己后倒抽了一口冷气,“啊”了一声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总理笑笑说:“怎么,你们不认识?”张治中这才回过神来,问:“认识,认识。熊老弟也起义了?”总理说:“他不是起义,是归队。”然后介绍了父亲的潜伏经历。

不出所料,张当晚就给写了封信,大意是:过去我只知道在军事上、政治上不是共产党的对手。今天我才知道,在情报上也远远不是共产党的对手。你靠特务起家,但你用的都是些什么人?你有像熊向晖这样的人才吗?胡宗南怎么能不打败仗,的天下怎么能不丢,等等。

就在挥师向大西南之时,也在紧锣密鼓地调兵遣将,企图利用胡宗南、宋希濂两个集团军主力扼守西南半壁江山,负隅顽抗。不过,却与胡宗南、宋希濂之间发生严重的战略分歧。当胡、宋详细地陈述了他们的作战方案后,却断然予以否决。他说:“展望未来,两广势难保持,在华南丢掉后,大陆必须保持西南地区,将来才能与台湾及沿海岛屿相配合进行反攻。如果把大陆完全放弃,则政府在国际上完全丧失地位。而且西南地区形势险要,物资丰富,尤其四川人力物力很充足……”结论是:不同意退到滇缅去。

整个西南战役的关键是如何不让胡宗南、宋希濂跑掉,对于我军来说最需要、最有希望的就是如何利用“帮忙”,替我军看住这两支军队,让他们动弹不得,留在原地乖乖等待着被包围。恰恰就在这一关节点,在整个西南战役的大棋局中果断起用熊向晖,举其一子而稳全局,攻心战选得不早不晚,节奏火候掌握得分毫不差,恰到好处。

大约两周后在重庆看到了张治中这封信。这一夜,又一次失眠了,假牙的牙床也肿起来了,看来这封信确实触到了疼处。暗忖:“你胡宗南对我来说可谓嫡系中的嫡系,在目前保留的陈诚、胡宗南、汤恩伯三大派系的军队中对你更加钟爱。现在,党国需要你固守西南,你却不顾大局多次主张西撤滇缅。更没想到的是,你竟重用一个共产党的间谍做机要秘书,这么大的失误竟敢瞒天过海,究竟是何居心?你是以党国的利益为重还是想拥兵自重?”

这一夜,狠下决心:坚守西南,禁入滇缅。

的决心正是下在我军预定攻占贵阳,开始切断四川军队主力逃向云南的通路之时,也是我军进军大西南真正的战略意图充分显露的时候,是最需要犯糊涂,听不进胡宗南、宋希濂的建议,继续执迷不悟固执己见的时候。

西南战役的结果圆满地实现了的战略构想。从12月4日到12月16日,连续4次拒绝了胡宗南放弃四川、通过西昌进入滇缅的请求。那段时间,简直就是中了邪,好像存心要跟胡宗南、宋希濂过不去,要跟自己的几十万大军过不去,硬把他们往绝路上逼。

直到胡宗南兵团一切外逃通路全部被切断,我军关门打狗之势已完全明朗。12月19日,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严重的战略错误,立即批准了胡宗南的第5次弃川请求,命令胡宗南率部向西昌突围。然而,此时的胡宗南大势已去,兵无斗志,将生二心,随着19日宋希濂兵团在大渡河全军覆没,卢汉、刘文辉、潘文华、邓锡侯等地方势力分别于昆明、雅安、彭县宣布起义,紧接着胡宗南手下的第18兵团司令李振、第7兵团司令裴昌会、20兵团司令陈克非、15兵团罗广文也先后宣布起义或投降,仅几天工夫胡宗南的几十万大军便土崩瓦解了,胡只得抛下部队,凄凄惨惨地逃往了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