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药业融资之痛

时间:2022-02-01 04:48:37

九洲药业融资之痛

面对银行主动抛来的橄榄枝,急需贷款融资的九洲却已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抵押的资本了。

到任5年来,夏宽云感觉自己提升最大的竟然是酒量。

2008年,夏宽云从上海某国企离职,来到九洲药业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九洲”)担任副总经理兼财务总监一职。到任之后,原本很少喝酒的夏宽云被逼上酒桌的机会越来越多。

“因为经常跑出去借钱,而借钱就免不了喝酒。最严重的一次我都喝到吐血,在医院打了几天吊针。”提及那次经历,夏宽云至今还在后怕。

即便如此,夏宽云也没想过要离开,他想挑战的不只是日益提升的酒量,更有对民营药企融资难的不服气。

九洲药业以生产原料药为主,而目前中国的原料药已经产能过剩,企业都面临转型升级的巨大压力。为了配合升级需求,九洲需要大量资金,可作为融资艰难的民营企业,九洲的钱从哪里来?除了IPO似乎别无他途。

2010年至今,九洲已4次提出IPO申请,屡屡失败,直到今天它还被挡在IPO的大门之外。

当然,对IPO有极端诉求的民企不止九洲一家。在医药行业,充足的资金链是立足的根本,但融资渠道单一、融资成功率低、可贷金额少等问题死死地缠在民营药企身上。

为了融资,九洲已经把所有的土地和房产抵押给了几大银行。今年的IPO几乎是背水一战,如果不成功,九洲的未来将十分令人担忧,如今的它早已负债累累。

在九洲的4年,是夏宽云人生中最艰难的4年。不过夏宽云的困窘并不是九洲噩梦的开始。成立40年中,九洲“缺钱”这个帽子就没摘下过,早在公司成立之初,就遇到了资金难题。

初染微恙

1989年7月8日,46岁的花轩德正式成为九洲的掌门人。9年之后,九洲在他的领导下改制为股份制企业。在花轩德看来,“破旧瓦房、几个工人挑着扁担生产”的日子已经远去,九洲再也不用像16年前那般困窘。

令花轩德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虽然九洲实现了现代化管理,但前途并没有一帆风顺,一波波的挑战像潮水般汹涌而来。

花轩德的第一笔大融资是20万元,这笔钱虽然并非数目巨大,但他为之没少操心。这次合作是九洲与中国农业银行椒江支行(以下简称“椒江支行”)行长卢刚第一次牵手。通过这笔融资,九洲和椒江支行逐渐成了“铁哥们”。

20万元到手也不能高枕无忧,花轩德很清楚,他的目标是将九洲做成医化行业龙头企业。在原料药转型升级的命运面前,花轩德必须早早打好算盘。

为了转型,花轩德加快了新基地建设步伐。他在台州临海的医化产业园圈了200亩地,用于建设新厂房。然而,正是从这片新厂房开始,九洲的梦魇彻底拉开了大幕。

当时,为了这200亩地,九洲需要投入10亿元,而彼时的九洲,净利润加起来不过1.7亿元。为了补齐缺口,刚刚到任的夏宽云就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四处奔跑寻求投资,这一跑就是5年。

当时,摆在夏宽云面前的有3条路:借钱、股权融资、IPO。借钱是必须的,而股权融资和IPO只能选一种,九洲的理由和大多数民营药企一样,“上市可以募集更多的资金,股权融资虽能解燃眉之渴,但不利于长远发展。”夏宽云说。

九洲经过再三权衡最终选择了后者。打开一道门,就意味着必须关闭一扇窗。选择了IPO的九洲与后来陆续出现的融资机会擦肩而过。夏宽云还记得:“当时有人要转让一家企业,这对九洲来说是很好的股权融资机会,但在董事会连续几次的彻夜讨论后,我们坚定了态度,就算有再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也只能忍痛割爱。”

愁云交困

四处碰壁的夏宽云只能向老朋友卢刚提出贷款请求。夏宽云如愿借到了5000万元,但经过了4个月的资料准备、2个月的银行审批,这笔巨额贷款真正到手已经是第二年。

除了卢刚,夏宽云还分别向工商银行、中国银行、建设银行提出了贷款请求,4家银行一共贷给夏宽云1.5亿元。

可世事难料,仅仅刚到第二年,建设银行就以“不看好医化行业的市场前景”为由单方面终止了借贷关系,不再继续为九洲药业提供后续贷款。

尽管很无奈,但当时的夏宽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把目光转向民间贷款。他先打听了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以下简称“证监会”)力推的“企业债”。让他感到绝望的是,企业债的利率比银行足足高了10%。如此高的利息是他难以承受的,夏宽云只好选择放弃。

花轩德原本计划这一年开设6个车间,可夏宽云募集到的资金只够支撑2个车间的运行。这样一来,为新基地张罗的招聘大会只得被迫暂停。此时的九洲落入一个恶性循环,因为没有资金,不能扩大生产规模,所以即便有订单也不敢接,这又反过来使得九洲更加缺钱。

雪上加霜的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带领九洲闯天下的花轩德因为年龄原因,决定将九洲大权交给大女儿花莉蓉。领导层的变更直接导致了业务模式的调整。由于生产能力有限,花莉蓉决定放弃毛利率低的产品,将年产量20万吨的安普罗林原料药停产。

“这个药在我们业务里占很大比重,好多客户都把我们作为第一供应商。忽然停产,很多老客户都有意见。为此,我们还得罪了某跨国公司,他们非常生气。”销售部门的何守正告诉《中国经济和信息化》记者。之后,此跨国公司迅速寻找到新伙伴,九洲虽然心痛,但也无奈。

面对窘迫的九洲,年轻的花莉蓉提出“是时候开始IPO了”。于是,在2010年和2011年,九洲分别策划了两次IPO,却都以失败告终。这两次失利对九洲的打击很大,事实上,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

医者难自医

经历了两次失败的九洲没有气馁,2012年,他们再次向证监会提出了上市请求。这一次的IPO似乎比以往顺利了一些,由于规模和竞争力的提升,他们很快通过了审核,眼看着IPO就要走到预批露阶段了。

那段时间的顺利让夏宽云倍感舒畅,但突然某天的一个早晨,报纸上一条关于“IPO全面关停”的报道映入他的眼帘。夏宽云的心就像瞬间掉到了冰窟窿里,不仅是他,所有九洲人都忘不了这一天,证券、财务、销售……每个部门都傻眼了。

虽然消息已经得到确认,但夏宽云还是立刻从台州飞到了北京。碰巧,卢刚也在这天飞往北京总部汇报工作。在台州机场,两个老朋友一见面,卢刚就询问了九洲的情况。得知情况后,卢刚与夏宽云一直长谈到飞机落地。分开之前,卢刚表示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九洲,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卢刚支持九洲是有原因的,九洲此时的实力已经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仅净利润就翻了近4倍,偿还债务的能力也越来越强。联想到可能的巨额回报率,卢刚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虽然是有偿支持,但这样的态度还是让夏宽云心里一暖,这大概是他此时最需要的安慰了。在北京待了几天无功而返,夏宽云回到了台州。回来的第二天,卢刚就亲自来到九洲,“你们现在需要多少钱,我支持你们。”这至少在精神上给了夏宽云莫大的鼓励。这一年,九洲从椒江支行贷了3800万元,这与他们的需要还相差甚远。

没有民间贷款,不能股权融资,唯一的渠道也无法给予更多援助,寄予厚望的IPO又关停了,这一切似乎把当时的九洲逼上了绝路。“等一等吧,也许没多久就开了呢。”夏宽云这样安慰花莉蓉和员工,可谁曾想到,这一等就是两年。

为了启动更多车间,九洲只能将所得净利润全部用在了新项目投资上。进入2013年,九洲第四次提交了IPO计划。

或许是被九洲的坚持所打动,4年前退出贷款计划的建行,竟然在今年夏天主动向九洲抛出了橄榄枝。可如今的九洲却再也受不起这份恩情,因为它已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抵押贷款的资本。所有的房产、土地以不同比例抵押给了另外3家银行。如今的九洲,除了一些不能用来抵押的机器设备以外,已经一无所有。

受此影响,一些在九洲耕耘十几年的老员工开始逃离,连招聘会现场都门可罗雀。“他们恐怕是发不起工资了吧。”台州的出租车司机刘华山(化名)对千里迢迢赶去面试的毕业生说。

一年一度的年中聚会上,九洲的中高层员工个个紧绷着脸,与前几年的朝气蓬勃迥然不同。这次会议的目的是鼓舞大家的士气。高层领导在会上明确表示:“虽然现在很苦,但九州IPO的决心是坚定的。”并保证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可以渡过这次难关。

会议结束后,大家像往常一样聚餐聊天。夏宽云留下年仅3岁的女儿独自在家,选择了借酒消愁。这是夏宽云喝酒喝得最多的一次,到了医院,他第一次因为喝酒吐血。这件事让夏的家人非常不满,远在上海的妻子气得彻夜难眠。

没有B方案

无论对于夏宽云,还是九洲,这还并非是最糟糕的。

对于九洲的第四次IPO,外界一直充满了质疑,“环保压力、停产整治、产能过剩、负债累累”,这些都像标签一样牢牢地贴在九洲身上。

尽管如此,花莉蓉还是固执的坚持IPO,不为九洲准备B方案。“失败了还可以再来,但是上市是一定要做的,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是花莉蓉对此次IPO的要求。

中国医药企业管理协会会长于明德告诉《中国经济和信息化》记者:“民营药企追求IPO的行为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在IPO之前,企业要问问自己,开启IPO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自己赚钱,还是想做好实业。为了IPO,企业做了哪些准备?上市的基本条件是否达到了?环保指数是否达标?产品实力怎么样?企业的竞争力如何?我凭什么在众多排队的企业中脱颖而出?”

对于民营药企开启IPO的行为,花轩德认为是“扩大资本的唯一途径”,但在于明德看来,扩大资本的方式有许多,IPO 只是其中的一种途径。中国有许多优秀的民营药企是没有IPO的,但依然做得很好。如果企业的产品竞争力强,企业做得好,钱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在巨大的压力下,九洲也在业内积累了不错的口碑。在记者走访台州时,听到市民对九州最多的评价是“大企业,很有名气”,台州市医药流通协会告诉记者“九洲是台州医化企业的标杆”,台州市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相关人士也表示“九洲是台州医化行业的龙头企业”。

在本刊记者走访九洲的老厂区和新基地的时候发现,新九洲无论从设备还是先进化程度上都比老厂优化不少。由此可以看出,这些年,九洲确实下了一些工夫。

11月30日下午,在夏宽云和相关负责人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证监会了《进一步推进新股发行体制改革的意见》,预计2014年1月底之前会有50家已过会企业挂牌。《意见》的,标志着关闭了两年的IPO要重新启动了。

九洲经历漫长的等待似乎终于看到了希望。夏宽云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刻他等了太久。可遗憾的是,九洲并不在证监会公布的50家过会企业名单中,夏宽云的等待还很漫长,这口气是否真的能松下来还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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