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行无常,一切皆苦”

时间:2022-01-24 11:52:51

摘 要: 安妮宝贝作品中的女主人公大多有着“缺失性”童年经验,这些成长历程让长大后的她们有着特立独行的性格。本文试图从佛教理论入手剖析这些女性身上流露出来的佛教精神。

关键词: 安妮宝贝作品 女主人公 佛教思想

佛教自从古印度传来以后,经过中国本土文化的改造,已经成了中国文化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从古到今,很多大思想家、大文学家都深受其影响。从唐宋的王维、柳宗元,甚至曾经力反迎佛骨的韩愈、坡等,到现代的鲁迅、周作人、郁达夫、许地山、废名、萧红等,一直到信仰严重缺失的当代,如余华、史铁生、安妮宝贝,都可以看到佛教精神对他们的影响,以及他们作品流露出来的浓重的佛教思想。在当代作家中,深受佛教思想影响之深,并且作品中几乎全部充满了佛家思想的宿命论、缘起和合说、“一切皆苦”思想的莫过于以网络成名的作家安妮宝贝。现在,我们就从以下两个方面具体分析她的作品中反映出来的浓厚的佛家思想。

一、“诸法无我”与难以逃脱的宿命感

方立天曾经说:“人生是苦的命题,是佛教人生观的理论基石。”[1]全部佛教学说,是论证人们如何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问题。原始佛教提出了“诸法无我”、“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这三个命题来论证人生痛苦的最后根源。

“诸法无我”理论认为,世界是没有单一独立的、自我存在的、自我决定的永恒的事物,一切事物都是因缘合成的、相对的和暂时的。安妮宝贝作品中的女主人公身上都流露着佛教思想,她们或者认为一切都是偶然的、注定好的,生命是充满痛苦、无力把握的;或者想通过放逐自己来达到一种透彻的境界。

这些女主人公,她们或有着共同的名字,或者是名字都有着相似的内涵,无论是乔、安、南生、内河、庆昭、未央、蓝,都唤起人内心深处那种深厚悲凉又苍桑而又纯洁的感觉,一如主人公坎坷的遭遇,内心背负着的沉重的宿命感。她们都有着不幸的童年创伤,或是跟着被抛弃的单亲母亲成长。如未央,她的存在是母亲情感中命定的劫数,是母亲“难以逃脱的罪”,[2]时时刻刻揭着母亲内心的创疤,歇斯底里的母亲常常把她当成自己的内心痛苦的外化形式,百般折磨。或是一出生就寄养在别处,如内河、安、南生,她们虽然有着丰富的物质生活,却感觉不到一点点亲情的温暖,内心情感一片荒芜。她们的出生带上了浓郁的宿命色彩,她们几乎都是倔强的母亲们在情感的赌斗中留下的筹码,注定了有着不幸的、残缺的童年。童庆炳先生在论及童年经验对创作的影响时,曾将童年经验分为丰富性经验和缺失性经验两大类。人格与文格是一致的。其实我们也可以把童庆炳先生用来论及童年经验对创作的影响这个说法转换成童年经验对于个人将来性格的影响。而性格又是决定命运的,那么童年的经验也就可以决定一个人成长后的命运了。童庆炳先生曾这样界定缺失性童年经验:“所谓缺失性经验,即他的童年生活很不幸,或是物质匮乏,或是精神遭受摧残、压抑、生活极端抑郁、沉重。”[3]安妮宝贝作品中几乎所有的女主人公都有着缺失性童年经验,她们虽然物质富裕,精神却或遭摧残或遭压抑。

安妮宝贝作品中的女主人公不同寻常的童年经验,使她们一个个内心早慧,比寻常人更早地体会到了生命无常即痛苦的本质。“……痛苦,无论是时代赐予的还是个人命运中的一些偶然因素铸成的,最终都被升华为艺术力量。这种相当厚实坚实的心理随能力的开成当然得益于佛家苦谛的启示”。[4]或许正是由于她们过早地参透了生命的本质,内心的对生命的体验也更深刻,她们写出的作品往往能够获得大量的读者,她们中的很多人也都是靠文字来生存。她们相信有一种奇妙的力量在左右着众生,每个人从一出生命运已经注定。她们因为清醒地知道命运早已经设定好,身上常常带有一种淡然从容的气质,如当朝颜对未央(《生命是一场幻觉》)说:“你看起来好像从来不会有恐惧。”未央只是平静地答道:“那是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情在劫难逃。”[5]她们相信,一切都是宿命,于是她们能够平静地以似乎冷血的态度接受宿命的安排。乔和未央是因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夜校的英语课上遇到了,从遇到乔那一刻起,未央就知道她们的命运注定了要连在一起。当未央精心策划拆散了乔深爱了十年的男友时,乔痛苦地问未央为什么会选择她,“这是宿命,乔。这是你逃不开的宿命。”[6]然而,看似平静淡然、屈服宿命的乔却以自杀的方式离开了未央,跳出了宿命的魔手。暖暖(《暖暖》)本来是去奔赴男友林的,却发现自己爱上了林的同室好友诚。暖暖认为:“有些人注定是要爱着彼此的。认识了林也许只是为了能够和城的相遇。”[7]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他们已不是自由之身。暖暖不愿意让城与她一起背负所有的罪孽,选择了离去。《最后约期》中的林曾对安说:“你是我一生要背负的罪。安。我永远都得不到救赎。”[8]七月与安生是一对好友(《七月与安生》),一个是世俗社会公认的好女孩,一个是让老师头痛的坏孩子。安生从来没有屈服过社会的规则,她虽然有文采,作文却每次被老师评论为不健康的颓废。似乎是命中注定的,安生爱上了七月的男友。她注定了要为这份爱漂泊流放自己。

在安妮宝贝的作品中,那些不屈服世俗、顺应命运召唤、漂泊流浪的女子为自己所爱的男人诞下女婴后自身的肉体(或难产而已,或死于意外,等等)消失了。这些新生儿往往代表着涅磐后的重生,“是鲜活洁净的灵魂和肉体。而旧的躯壳就可以腐烂”。[9]

二、“佛教诸行无常”与“一切皆苦”思想在作品中的映现

佛教中的“诸行无常”理论认为,世间一切事物都有因缘和合而生的,即世间一切造作而生的现象,包括各种物质现象、心理活动和形式概念,无一不是迁流转变的、不遑安住的,它认为人生无常,因此一切皆苦。

南生(《南生》)出生的时候母亲死于难产,父亲回城里工作,她从小就和外婆一起居住。后来,父亲在城里安定了下来,决定把南生接回到城市里上学。到N城汽车站时,父亲去给饥饿的小南生买馒头,他笑着叮嘱南生等他回来,然而一转眼的时间,他却永远也回不来了。年幼的南生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被汽车撞飞了。马上就可以拉着幸福的手的南生,就这样被幸福甩开了手。生命就是这么地无常,谁都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她以后的命运已经被注定。她很小的时候就“相信有一种力量,是能够主宰和包容人间的痛苦和无助”。[10]人生无常,所以一切皆苦。生死轮回的过程,既没有任何不恋的事,又没有任何令人愉快的事,人生就是一个无限痛苦的过程。

安妮宝贝所有的作品中佛教意味最深厚的要数《莲花》了。《大般涅磐经》云:“入舍,然无贪淫之想,清净不污,犹如莲花。”莲花本来就是佛教中的圣物。安妮宝贝在作品前言中说道:“有人说众生如同池塘中的莲花:有的莲花在超脱中盛开,其他莲花则被水深深淹没沉沦于黑暗淤泥。有些莲花已经接近于开放,它们需要更多的光明。在这边小说里,写到不同种类生命的形态,就如同写不到同种类的死亡、苦痛、和温暖。……莲花代表一种诞生,清除尘垢,在黑暗中趋向光明。一个超脱幻想的世界的诞生。”[11]

《莲花》中的内河如安妮宝贝作品的所有的女主人公一样,也是有着缺少性童年经验的女孩子。童年的经历让她有着不同于常人的精神世界,看透了这个世界的本质,一切都是痛苦,一切都是虚无。她倔强,不顾世俗的道德与规则,遵循着自己内心的召唤而寻找,而生活。她希望自已可以像蝴蝶一样只是可以获得生命的证明。佛教认为人生既然苦恼,就是不自在,自己不能主宰自己,也就是无我,世间一切事物都是因缘和合而成,任何事物都是无常的,众生就会产生厌世之苦;再是一切事物都是无我,就必然无所依止,归结于灭。在到达墨脱之前,内河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过,她一直在路上艰辛地漂泊。她说:“我对生活的要求简单,只需要保全自由,来去自如。直到现在,还一直住着别人的房子,睡别人睡过的床。但那又如何呢。我们本来不过也就是来此过路。什么都不会带走。”[12]她领悟到了生命的诸种限制,人如尘埃一样渺小。她对善生说:“我看到生命充满限制,而人必须像灰尘一样地生活着……有时候我厌倦生活。生活不过是一个玻璃例子里分割好的小块空间。栖居在这被限制的范围中。生老病死。”“走过去是虚无。命中注定要漂泊一生,一直徘徊在世间的边缘。”[13]

墨脱,曾被称作莲花隐藏的圣地,在文章中是代表精神的净土,涅磐后的重生。内河在世俗生活中历经艰辛,最终抵达墨脱这片莲花圣地,也暗示人们必须经历种种困难才可以抵达到美好的地方。而她最终死于泥石流,看似偶然,实则也是命运的必然。

佛教认为,三界火宅,烈焰熊熊;六道轮回,苦海无边。只要在生死场中流转,苦难就没有尽头,生命就没有乐土。

安妮宝贝作品中的女主人公个个都像过早盛开的花一样,生命绚烂一时即归于死寂。她们总是似乎在等待着必然命运的降临,又似乎寻找着证明她们自身生命的存在。因为知道宿命的必然,她们对于命运的挣扎反而显示出一种淡然从容的平静,自有一种苍凉的美感袭入读者的内心。

参考文献:

[1]方立天.中国佛教与传统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122.

[2][5][6][7]安妮宝贝.安妮宝贝文集.新世界出版社,2007:128,127,130,321.

[3]童庆炳.作家和童年经验及其对创作的影响.文学评论,1983,(4).

[4]谭桂林.20世纪中国文学与佛学.安徽教育出版社,1999:99.

[8][9][10][11][12][13]安妮宝贝.安妮宝贝文集.新世界出版社,2007:332,404,249,148,48.

(作者系华南师范大学文艺学2009级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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