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文化论文范文

时间:2023-09-25 15:35:03

所以文化论文

所以文化论文篇1

关键词:陈序经全盘西化整体主义世界主义进化论民族主义

陈序经(1903~1967年)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中西文化论战上.他所主张的“全盘西化论”,既不是一时冲动的表现。也不是为了标新立异。立足于陈序经的文化学理论来探讨其全盘西化论及民族主义情结是一个富有意义的角度。

一、文化整体主义与文化世界主义

“整体主义”是陈序经文化学理论所持的基本观点。陈序经坚持文化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文化本身上是分开不得,所以它表现出的各方面。都有连带及密切的关系”Ilj,但是为了研究上的主观方便,人们对文化进行结构分析。从东西方文化各自是一个整体出发,陈序经自然得出全盘西化的结论:“要格外努力去采纳西洋的文化,诚心诚意地全盘接受它,因为它自己本身上是一种系统,而它的趋势,是全部的,而非部分的。”文化作为一个系统固然具有整体性,但是文化同样具有可分析性。组成文化系统的各个要素一方面是相互联系、和谐地构成一个有机体,但是“一个文化系统的落后过时,固然与组成它的文化要素有关,但根本的原因在于其结构的不合理。”[2](P399)要破除中国传统文化的体系结构,并不意味全盘抛弃构成文化体系中的各个要素,因为中国文化在形成、发展过程中,已经积淀形成了跨时代的、适应现代社会价值的个性特征。不惟独中华民族,事实上“每个民族都会有区别于其他民族的、贯穿于各时代的、为各个时代的人们所接受的、作为传统而保持下来的个性特征。”[3](P260)

中西文化本来各自独成一体,但是近代以来,中国文化受到了合乎时展的西方资本主义文化的侵略,中华民族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机。陈序经从此出发.认为西方资本主义文化代表着世界文化的发展潮流,中国要摆脱民族危机和实现现代化的唯一出路就在于全面学习西方文化,把西方资本主义文化和西方现代化模式看作是世界各民族文化未来发展、实现现代化的唯一标准和模式,结果在文化理论上陷入了文化世界主义或西文中心主义的泥潭之中。陈序经认为,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接触最终将产生一种世界文化,所谓“世界文化”,实质是指西方文化。尽管在逻辑上不能将“世界化”等同于“西化”,不能将“西化”等同于“现代化”。但是在西方文化控制下的近现代世界,“西化”实际上成为“世界化”、“现代化”的代名词。如陈序经强调所说,“在实质上,在根本上,所谓趋为世界化的文化,与所谓代表现代化的文化,无非就是西洋文化。”一句话,“西洋文化在今日,就是世界文化。”西方文化代表了世界文化,指示了传统文化发展的现代方向,任何一个国家或民族要实现现代化,不得不采纳西方文化。陈序经的全盘西化论.主张主动、尽快、彻底地全面吸收现代西方文明成就,以适应时代的潮流,摆脱民族危机步入强国之林,体现了陈序经体察中西文化后的一种世界眼光。

但是。无论是文化整体主义还是文化世界主义,在理论上都否定了文化的民族性和独特性,片面地突出了文化的时代性、普适性。不同的文化不仅具有共通性,而且具有差异性。文化的差异主要表现为时代性差异和民族性差异。陈序经事实上否定了文化内在的民族性差异。一方面,文化是人类适应环境的外在工具,它在不断地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变迁;但是另一方面,文化是维系一个民族生存与发展的内在基础,特别是决定民族精神层面和价值心灵层面的文化观念,更不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而立即发生改变。如学者指出,文化中“决定民族精神的层面,则往往表现出巨大的传统惰性力,并不随着其他层面的变化而立即改变,只有通过物化结构和时代精神层面的几度变迁或强烈冲击,才能逐渐变化,并且不可能完全更新。”册文化的民族特点对于民族的认同、凝聚具有很大的价值,而陈序经却没有看到这一历史事实。

二、进化论对整体主义和世界主义的影响

陈序经的文化进化理论主要来自斯宾塞,他说:“进化论的根本观念,是先有天体,然后有生物;有了生物,然后有心理与社会现象,这是无论何人,都不能否认的。”嗍㈣从文化发展的方向来看,文化的进化,是由低到高,由简到繁;由纷乱浑漠的形态,而变为明确特殊的形态;由散漫和少数部分的结合,而变为密切与多数部分的结合;是从为欲望的满足而趋于有目的的要求。在文化的进化发展中,突变的意义十分重大。这个“突变”就是“全盘西化”。生物学的进化论的观点是他主张全盘西化论的根本原因。

在进化论的视野下,陈序经认为西方文化顺应了时代环境的变化,代表着现代文明,而中国文化却依然是落后的农业文明,不合乎时展的要求,必然会被时代所淘汰。他批评了当时中西文化观上的复古派,指责复古派“以为环境时代是不变的.所以圣人立法,可以施诸万世而用于四海:他们却忘却了圣人之所以为圣人,都不过是这种时代和环境的出产品!”

进化论是近代以来激进主义思潮的根本世界观和价值观在进化论的指导下,西方文化代表的是现代与进步,中国文化代表的是传统与落后,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是水火对立的关系,要现代就必须彻底否弃传统。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激进主义者,在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之间,已经包含了全盘西化的价值趋向。指出中西文化“二者分野,俨若鸿沟。既无同化之功,亦鲜融合之效。”19](P253)陈独秀说:“欧洲输入之文化,与吾华固有之文化,其根本性质极端相反。”Bol(唧’在进化论的基础上.陈序经得出了要现代化必须全盘西化的结论:“假使中国要做现代世界的一个国家。中国应当彻底采纳而且必须全盘适应这个现代世界的文化”陈序经全盘西化论“这种全面反传统的文化观念实际上是承接了新文化运动的精神,只不过是更为极端罢了。”

三、陈序经的理论表述和理论动因

历来的论者一般都指责全盘西化论者缺乏“民族主义”这一维度。赵立彬在《崇洋心理和全盘西化思潮》一文中,指出全盘西化论所依托的社会心理基础之一就是崇洋心理。为了澄清这一问题,在这里,首先要作一种区分:理论表述中的主义和理论动因中的主义。尽管陈序经在理论表述中,激烈地反传统.没有民族主义这一维度,但是他在理论动因这方面却表现出浓厚的民族主义情结。

当全盘西化论被别人指责是鄙视自己的民族文化时,陈序经反驳说:“我们以为我们的文化和西洋的文化的差别,即只有程度的不同.而非种类的各异,则我们全盘采纳西洋文化.不过是做进一级的文化生活,安能较蔑视轻鄙自己的文化。……从文化的各个方面看去,我们样样都不如人,不外是承认自己的缺点和错误……,可知全盘西化,并非鄙视自己的文化。”(叼而且,“进一步来说,所谓全盘西化,正所以重视我们的文化。我们已经说过.中国之趋于全盘西化,不过是时间的长短问题.我们若不自己赶紧去全盘西化.则必为外人所胁迫而全盘西化。然后者的真义,却叉不外是变印度、菲律宾第二。到了这时,种族且虞蹈着美洲印第安人和中国之苗人黎人,遑论过去固有的文化。设使我们而能自己赶紧全盘西化,再从而发展扩大,则不但我们自己占有世界文化的优越地位,就是我们祖宗在历史上所做过的成就和得到的光荣.也赖我们而益彰。则今日外人所以因鄙视我们的文化.而鄙视我们祖宗的文化,也能因他日之重视在世界文化所占之重要位置,而重视及我们的祖宗与其文化。”嘲(’在这里,陈序经由过去彻底否定传统民族文化转而重视民族文化的发展.以避免“变印度、菲律宾第二”,其观点前后紧张、矛盾关系显而易见。

陈序经又是如何消除全盘西化论与其民族主义情结之间内在的紧张呢?他认为民族意识的培养不是靠对传统文化的维护,而是要靠全盘西化,因为全盘西化有助于新的民族意识的产生。陈序经说:“我们既不承认西洋的民族意识是先天的,而是文化所形成的;那么中国民族意识之所以没有发展,也非先天的,而是中国固有文化所形成的。想有足以生存于现代世界的民族意识,消极方面.就是要放弃过去的固有文化,以及其所形成的颓靡不振的民族意识。积极方面.就要全盘彻底地西化。能够全盘彻底地西化,就是激起一种新的民族意识而适宜于现代的世界。”嘲㈣”陈序经为了让全盘西化论摆脱民族虚无主义的批评.他在文化理论上主张文化与民族是一种外在的关系,对文化持一种工具主义的态度。

陈序经认为全盘西化论是民族自信心的表现。他说:“相信中国可以全盘彻底的西化的民族,是自信心最强的民族。因为相信中国可以‘全盘西化’的民族,是相信西洋民族所能创造的文化.中国人也能创造。”嘲()一个“自信心最强的民族”固然要有能自觉批判自己文化传统、学习其他民族先进文化的理智态度,但是同时也要有珍视自己文化发展过程中所形成的优秀传统的理智态度。这种“双重的理智态度”才是一个民族自信心最强的合理表现。陈序经的“民族自信心”只是逻辑上的,实际上会陷人民族文化虚无主义之中。当然,陈序经的全盘西化论在反思和批评中国传统文化的弊病、缺点方面是非常深刻的,他重建中国民族文化主体性的悲心是显而易见的。但是陈序经通过全盘西化的方式去创建民族的自信心、挽救民族的危亡、实现国家的现代化,显然在理论上和实践上是行不通的。任何一个民族的存在与发展都脱离不了本民族已经积淀形成的文化价值观念,新的民族文化都是建立在一定“旧”的民族文化传统基础上,脱离“旧”去谈“新”,只是一种玄学式的逻辑思辨,客观上是不存在的。一种新的民族文化产生,既不是简单地继承传统“旧文化”,也不是简单地移植外来所谓的“新文化”,本民族文化与外来文化的碰撞必然是一个复杂的综合辩证过程。陈序经在文化心理动机上确实是以民族主义为出发点,全盘西化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振兴民族,使国家实现现代化,使中华民族屹立于现代世界民族之林。从这个意义上说。作为西化派的真正代表陈序经也是一位民族主义者。

所以文化论文篇2

论文关键词 资本主义 文化 公共家庭

可能缘于贝尔对知识人阅读其著《资本主义文化矛盾》(初版)之态度/方式的严重不满,他在该书“1978年再版前言”一开篇就点出知识人可能对待该著之再版的态度:其一,对聪明的人来讲,“将书快速扫一遍,只阅读那些令他感兴趣的部分,而跳过其他所有章节……也许就已经足够了”。其二,“这些年来,许多人并不真正阅读书籍,而是草草过一遍……找出几句话压缩成论点,然后找个标签,把作者放进时髦评论语汇的合适专项中”。然而,面对贝尔此书满篇的知识性堆砌,笔者却并不止于此。

笔者以为,其一,贝尔此著具有强烈的现实关怀,他看到了资本主义的文化矛盾及其引发的严重政治后果,因而他努力试图“拯救”业已且正在“堕落”的资本主义。其二,笔者质疑,就贝尔所要解决的问题而言,其理论解决方案——“公共家庭”(publichousehold)理论,能否达到他预期的理论效果或目的?因此,本评论主要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对《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的文本梳理:贝尔所关注的现实问题是什么;他对该问题是如何进行学理分析和解答的。第二部分是笔者对贝尔之理论解决方案的评论:相较于前人相关研究,该理论解决方案的知识增量是什么;相应地,该理论解决方案的知识限度何在。

一、《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的知识梳理:问题与论述策略

一看到“知识梳理”,许多读者或许会烦腻而跳过不读。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原因可能主要有下述两个:其一,一些评论者在进行知识梳理时,过于拘泥于文本,给人以“抄书”之感;故,读之如味同嚼蜡;其二,读者对“知识梳理”的重要性认识不足。“知识梳理”是评论人对评论对象的个殊化理解,而非中规中矩的复述,因而知识梳理是理解评论人观点的基础或前提条件。

《资本主义文化矛盾》除绪论性和结语性文字外,其内容共分两部分。第一部分“现代性的双重羁绊”主要阐述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理论。资本主义的展开过程也就是西方社会现代化的过程。西方社会现代化的过程也是跟其传统分离的过程。贝尔认为,西方资本主义得以发展的一个很重要的动力因素是“加尔文主义和新教伦理”。但是,西方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所形成的新文化却跟“新教伦理”精神相悖离或相矛盾。“新教伦理”强调“禁欲”,而西方资本发展过程中所形成的新文化是“贪欲”。这是贝尔所言西方现代性的第一重羁绊。西方资本主义在发展的过程,也即现代化的过程中,社会领域出现了分化,经济领域、政治领域和文化领域各自遵循它们的轴心原则:经济领域(技术经济结构)中的轴心原则是功能理性/经济化,政治领域中的轴心原则是合法性/平等,文化领域中的轴心原则是“自我表达和自我满足”。这三个领域所遵循的文化互相冲突或断裂。比如,在经济领域里祟尚的文化是节俭、禁欲等,在文化领域祟尚的是自我、感觉、享受等,而这二个领域却都反对政治领域的平等观念。这是贝尔所言西方现代性的第二重羁绊。就西方现代性的双重羁绊而言,第一重羁绊从历史维度进行论述,说的是资本主义分化的历史矛盾;第二重羁绊从当下维度进行,说的是当下西方社会整体意义上之文化的断裂。以上分别是第一部分第一章“资本主义的文化矛盾”和第二章“文化话语的断裂”的主要内容。这两章是此文本第一部分的核心内容。而第三章“20世纪60年代文化情绪”是资本主义的文化矛盾理论的个案表达/研究,第四章“走向伟大复兴:后工业时代的宗教和文化”则是对资本主义文化矛盾发展/演变的预测,而非对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的解决方案。因此,贝尔在文本第一部分中主要是阐发其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理论,这是他观察资本主义当下社会的理论眼镜和分析工具。

文本第二部分“政治的困境”主要是贝尔借助其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理论对西方社会国家所面临之问题的诊断。贝尔认为西方社会,尤其是美国之所以存在国家危机,其内在原因是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的存在。资本主义的文化矛盾导出了西方社会的国家危机。可见,贝尔之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理论的提出是对西方社会国家危机、社会整合问题的诊断。在第二部分第五章“动荡的美国:国家危机中的暂时和永久因素”主要是以理论的方式提出美国社会存在的危机问题,并用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理论进行个案分析。第六章“公共家庭:论‘财政社会学’和自由社会”中,贝尔主要提出自己解决西方社会国家危机的办法——“公共家庭”理论。因此,文本第二部分主要是作者借用资本文化矛盾理论提出问题——美国社会国家危机问题,然后提出自己的理论解决方案——“公共家庭”理论,并希望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乃至解决资本主义文化矛盾。

二、对贝尔“公共家庭”理论的评论:知识的增量与限度

《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的理论野心很大。贝尔试图在该书的第二部分第六章中“提出调和以下两者的一些手段:一是对一个正义公平的现代社会来说非常重要的政治自由主义;一是社会管理方面必要的公共社区特征——我称之为公共家庭”。在贝尔看来,要解决西方社会(尤其是美国)的国家危机,甚或一同缓解/解决资本主义的文化矛盾,应从政治领域入手。政治领域是各个国家社会得以凝聚的中心,当然也是西方社会的核心。政治领域的凝聚,是西方社会资本主义得以长存的基石。为了解决西方社会国家政治领域的凝聚问题,贝尔提出了“公共家庭”理论。在文本中,贝尔于西方历史文化中吸取对缓解/解决资本主义文化矛盾有用的文化元素对该理论进行了系统的理论论证。一如上文所提及的,贝尔所提出的“公共家庭”理论主要是针对罗尔斯的政治自由主义理论的。这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他对罗尔斯政治自由主义理论的不满。在贝尔看来,罗尔斯的政治自由主义是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的表征或必然结果。“公共家庭”理论的提出凸显了罗尔斯政治自由主义理论的理论前提,那就是“良序国家”的存在。罗尔斯提出政治自由主义理论是以默认“良序国家”的存在为前提的,但现实情况是,我们往往首先要面临的问题是维续一个政治秩序。也就是说,该种政治秩序的存在不是自然而然存在的。因而,贝尔“公共家庭”理论的提出就是将政治自由主义理论所赖以为基的前提条件“良序国家”或政治秩序问题化了。换言之,我们必须先关注一个政治秩序是否存在的问题,然后才能关注一个政治秩序如何存在抑或正义与否的问题。但是,贝尔提出的理论解决方案——“公共家庭”理论,其最大的理论负担是西方社会(尤其是美国社会)因文化(如共识、信念等)之历史性或内部性矛盾的激化而可能会崩解。基于这种负担,贝尔在西方文化史上寻找当下西方社会能够公认的一些文化元素进行理论提炼,以消减西方社会可能崩解的文化内因。在这种意义上,贝尔的“公共家庭”理论中存在相较于罗尔斯政治自由主义理论的知识增量。

其二,接着要论述的乃是贝尔所提出之“公共家庭”理论的知识限度问题。贝尔提出“公共家庭”理论来解决西方社会的国家危机/认同危机,进而解决西方社会所存在的深层问题——资本主义的文化矛盾。贝尔在解决对该理论的可接受性问题上,他主张仍采用社会契约的方式。一如他所言:“这是一种社会契约,但是,尽管是在不断更新的现在,不断协商这种社会契约,它不能无视过去。”不过,这里所存在的问题乃是,除了贝尔,谁还将会是“公共家庭”理论的接受者或推行主体?“公共家庭”理论的提出是为了应对西方社会(尤其是美国)的认同危机,解决西方社会深层问题——资本主义文化矛盾,但是,该理论要成为西文社会重新取得认同之理论基础的主体性力量在哪里?换言之,贝尔的“公共家庭”理论是一种罗尔斯意义上的“完备性学说”。“公共家庭”理论如何获得它的合法性?这是“公共家庭”理论的“阿其里斯脚踵”。这也是事关该理论作为西方社会政治秩序之理想图景的资格问题。不过,一如贝尔自己所承认的:“我是经济学领域中的社会主义者,政治领域中的自由主义者,文化领域中的保守主义者”,贝尔所提出的“公共家庭”理论试图超越自由主义和社群主义。从其文本中“公共家庭”理论的思想支援来看,贝尔既吸取自由主义的思想资源,也吸取了社群主义的思想资源。并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中的学理倾向更是社群主义的。因此,贝尔的“公共家庭”理论内含着某些社群主义的理论前设。从这种意义上说,贝尔“公共家庭”理论的“完备性”是缘于/基于他对社群主义前提有所肯认的立场。

基于以上分析,此文本中的知识增量和限度就比较容易理解了:正是基于贝尔自身的某种社群主义立场,他首先关注的是一个社会的存在问题,而不是像一般的自由主义者那样先将该问题进行悬置。但是,贝尔的这种论述策略却要面临政治自由主义理论的质疑:贝尔,你有何资格将“公共家庭”理论“强加”于西方社会的所有主体之上?这可能是所有主动的理论建构抑或被动的否定性理论建构都要面临的拷问!

三、结语

所以文化论文篇3

论文内容:提要文化研究是20世纪最后二、三十年在西方崛起的一种学术思潮与知识传统,目前它已是国际国内学界关注的热点I'~-J题。本文提出,文化研究是当代社会文化批判的又一新军,它从内在精神上与以往文化批判理论有着自觉的传承,同时又表现出自己的特征,并将在反对和抵抗全球化进程中的文化霸权方面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文化研究(cultural studies)主要是指二次世界大战后在英国兴起,尔后扩展到欧美等西方国家的一种学术思潮与知识传统,它已是目前国际国内的一个热点问题,有的学者甚至把它看作是后现代主义之后学术发展的主潮之一。从总体看,文化研究不仅在内在精神和理论传承上与以往的批判理论有着直接关系,同时它还有所超越,并表现出自己的特征,成为当代社会文化批判理论的又一劲旅。

文化是20世纪的一个关键词。这里的文化不是社会学层面的与政治、经济等并列的一个领域的指称,也并非人类学意义上人类所创造的一切物质与精神现象的总称,在这里文化体现为人类永远追求创造、超越和批判的精神向度。如果说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那么20世纪的文化批判已成为时代精神的哲学回响。激烈的批判与激进的解构,现代批判理论对工业文明发展所形成的对人与自然的控制和霸权的批判,构成了20世纪前半期文化理论的主导行为,而对于现代性宏大叙事和主流文化的解构和抵制,倡导差异与多元、标举少数与边缘,则构成20世纪后半叶的主要文化实践。

20世纪前半期,以科学技术为主要支撑的现代工业文明展示了惊人的成就,它同时带来了不可否认的积极性内涵,它对人类物质存在与精神存在的提升是以往文明所无法比拟的,但工业文明发展的偏至导致了技术理性独角戏的上演,成为扼杀、束缚人的主体性和自由的异化与统治力量,也构成文明的困境。这种异化与统治力量对人的存在来说无疑是一种霸权,它以非暴力的形式,通过科学技术来实施对人的统治和压迫,正如现代哲学家们所提出的,本为打破神话与霸权而被推崇的启蒙理性,自身却蜕变为神话与霸权,因此,现代文明是一种悖论式的存在,即超越与霸权同在。正是在这种意义上,卢卡奇要恢复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抵抗物化,阿多诺倡导否定的辩证法,马尔库塞呼唤培育边缘人与亚文化群体来作为对抗霸权的新主体,哈贝马斯提出建立新的交往理性。从根本上看,上述现代主义批判理论所追求的依然是总体性的话语和宏大的革命的叙事,或依然执著于现实政治层面的革命,或追求一种宏大的理论,带着救赎与乌托邦的情怀构筑着重建现代性的光荣与梦想。

然而这不乏理想主义与悲情色彩的现代主义的光荣与梦想却没有无限延展,它在20世纪中期几乎被拦腰斩断。如果说一定要找出某一年作为标志,那就是1968年。1968年在西方历史上是不寻常的、颇具纪念碑式意味的一年,因为这一年的“五月风暴”作为一个具有深刻的历史与文化意义的象征性事件,被视为西方文化的一个分水岭,那张1968年5月贴在巴黎大学紧锁的房门上的著名海报也许正昭示了一种社会的转型与文化变迁:“当下这个革命不但质疑资本主义社会还要质疑工业社会。消费社会注定得暴毙。将来再也没有任何社会异化。我们正发明一个原创性盎然的全新世界。想象力正在夺权。”①正如西方学者所指出的,1968年所启示的意义是重大的,“重得让我们这个时代难以背负”。虽然它与历史上其他的革命相比并没有“发展出革命性的权力结构翻转”,但“和它一比,其他的革命都要矮了一截”。五月革命所产生的冲击和变革完全是内在的深层次的文化与哲学“理念”的断裂和转变②,正如福柯在后来回顾自己的转变时所指出的:“从60年代初期到现在,人们的日常生活发生了重大变化,我自己的生活也是如此。当然,这不能归因于政党。这是许多社会运动的结果。这些社会运动实际上改变了我们的全部生活、我们的思想、我们的态度以及其他不属于这些运动的人的态度和思想。”③

文化研究正是在前述20世纪大的文化背景下出现的,它的出现和崛起既是直接基于上述大的历史文化语境,同时又有具体的背景和原因。20世纪后半叶,人类的文化景观上的重大变化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这些变化成为文化研究的直接的文化背景。

第一,六、七十年代,尤其是1968年“五月风暴”以后,后现代主义思潮异军突起,它致力于解构现代主义的权威、质疑现代性的霸权。在此,我们暂且不对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的优劣、是非以及它们彼此内在关联与冲突做出详细的辨析,只想简略指出,与求知求同的现代主义哲学不同,后现代主义标举的是差异哲学,主张“去权威”、“去中心”、“拆结构”,强调差异与多元的存在,承认异质之间的平等。

第二,1968年“五月风暴”过后的又一重大变化,就是思想家们尤其是后现代思想家们普遍对宏观政治失望(因为在他们看来,宏观政治或“革命”话语不免带有极权化色彩),转而投入微观政治和话语层面的实践。作为一种文化理论或人文学科的后现论,它主要致力于从微观层次上解构现代社会的霸权,以便把人从制度、结构、实践、话语等微观的政治和压制中解放出来,它把话语和知识领域看作是权力和意识形态生成与争夺的重要场所,因此它通过揭示和辨析话语与知识中所包含的意识形态和权力构成机制来消解以往“知识”、“真理”和“客观性”所包容的主观预设和人为建构性的因素,并进而解构使权力话语合法化的意识形态。

第三,与前两者直接相关的、也可以说前两者所直接派生的是边缘文化和弱势人群的崛起。在某种程度上看,边缘文化与弱势人群的崛起使革命的主体发生了变化,女权主义者、反种族主义者、第三世界民族主义思潮以及同性恋等文化与群体已越来越引人注目,它们所发出的反抗之音日益燎亮,它们所掀起的造反运动也愈演愈烈,正如一位西方学者所指出的那样,“……至于20世纪中期,产业工人阶级显然已不再是反抗的标准支承者。与此同时,其他群体却上升到革命中心的显要位置。首先是第三世界的农民,最近则有学生、人种与种族的少数人群、妇女、同性恋者、囚犯和环保主义者,他们都合法地称自己是‘无产阶级’,声称自己是最受社会压迫、最反对当前社会形式继续延续的群体,因而也就是‘革命性的主体”,。④

除了上述文化背景外,文化研究的出现还有一些更为具体的原因:第一,它是对战后西方国家文化出现的新情势、新趋向、新特点的回应。随着意识形态斗争的终结,现实层面的激烈的政治对抗与较量已大大淡化,主流文化或中心文化与亚文化、边缘文化之间的对抗渐渐浮出水面。直接的生硬政治统治与军事侵略已被隐性的文化渗透与文化殖民所代替。上述变化都需要有新的理论和话语做出实际的有效的解读与阐释。第二,从前一统天下的精英主义的“新批评”大势已去,由于它具有的非语境化的脱离历史的缺陷使它早已不适应新的文化形势,它有着深刻的局限与偏见,代表的是一种保守僵化的旧文化标准,因此文化批判呼唤新的理论的出场,以边缘的、批判性的立场为主要标志的文化研究适应了新的历史需要,应运而生。第三,出于对学科与专业划分过细过于刻板的一种反动。已有的传统学科和专业划分得过细已使学科间的界限变得异常僵硬,构成对思想发展和学术研究的严重束缚,文化研究的崛起正是“出于对其他学科的不满,针对的不仅是这些学科的内容,也是这些学科的局限性”。⑤文化研究主要在对活生生的社会现实和文化生活进行文化批判与文化分析,必须采用跨学科甚至是反学科的方法。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杰姆逊将文化研究称作一种“后学科”的代表。

沿着文化研究的理论演进的内在逻辑线索进行上溯,可以看到,它所蕴涵的知识传统和理论来源一直可以追溯到从马克思开始的西方近现代哲学,具体来说就是马克思哲学、现代主义哲学(主要是西方马克思主义)再到后现代主义哲学。对这些哲学进行一种总体性归类和切人即可以发现,它们都是一种批判的哲学和理论,而且从某个侧面看都可以定性为文化批判理论。回眸人类思想演进的历程,批判理论尤其是文化批判理论,因其所内蕴的对人类自我和现存的否定性和超越性而在历史的天空闪烁着异常耀眼而恒久的光辉,它能够穿越精神与话语的迷雾并保持着锐利的锋芒,体现着人类作为万物精华和宇宙的灵长的不凡与睿智。文化研究正是从马克思到20世纪文化批判理论的传承和延续。从马克思到现代主义(这里主要指西方马克思主义)再到后现代主义以至到文化研究,挖掘其内在的深层的理论轨迹就会发现,它们作为文化批判理论有着隐性的逻辑的传承关系和演进历程,从这一意义上说,这也是对文化研究的知识图谱的一种表征。

从马克思哲学到20世纪的文化批判理论带着一种自觉地为人类守望意义、追求超越的使命感,走过了一个多世纪的历程。它们对人类存在的自我提升这一点上功勋卓著,在人类存在的自我提升上它们既是一种不可缺少的促动,同时又是一种内在的支撑。

反观其演进的历程可以看出,从马克思到西方马克思主义、到后现代主义再到文化研究,尽管在理论精神和批判意识上具有同构性,但由于它们分处不同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存在背景,因而有不同的批判对象、批判视域和批判的落脚点,即有不同的定位。马克思所处的时代是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和发展的上升期,出于颠覆私有制和倡导无产阶级革命的目的,马克思提出的包含着深刻的文化批判立场的异化批判理论,把批判对象和批判视域对准了资本主义私有制,通过无产阶级革命来消除异化,以便实现改善人类生存状况和恢复人的自由自觉的本质的最终目的。

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文化批判理论带有浓重精英主义和悲剧意味,它主要从大的方面着眼于人类的精神文化与思想文化的变革与拯救,主要目的是修正和拯救出现偏至与倾斜的现代工业文明,最终实现人的创造性、超越性等本质的回归。

后现代主义是带着对总体性的不信任以至反感和“重写现代性”的目的出现的,旨在反对现代性的话语霸权,反对现代主义的宏大叙事,倡导差异和多元,以微观政治消解现代性的权力话语。

文化研究与上述各种哲学有着直接的理论承袭关系,同时它自身也是从马克思哲学到20世纪文化批判理论内在逻辑线索和理论精神的一种延续。文化研究秉持了上述理论的反思、批判以至解构的精神,同时由于它有着强烈的现实政治关怀和实践性品格,因此它表现出更加强烈的现实批判性,有的西方学者将批判性作为文化研究最突出的特征,而且这种批判是“最充分意义上的批判:不是纯粹的批评,甚至不是论战,而是研究其他传统的方法,借以看出它们可能生产什么、可能禁止什么。”⑥

由此可以看出,文化研究不仅在总的理论精神上承袭从马克思哲学到20世纪文化批判理论的批判立场和批判精神,而且还直接将后现代主义的微观政治学或差异政治学作为主要方法论,对现存的文化理论和文化秩序的存在前提和合法性进行质疑和解构,并有如下的定位,即它从差异和多元立场出发,反对现存的社会与文化中的权力话语,尤其是注重中心与主流话语对边缘的、少数的、非主流和非主导的文化和群体所具有的或显或隐的压制性和权力性机制的揭示和批判。文化研究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和后现代主义哲学等理论资源,同时将亚文化或边缘的、少数的文化群体和话语作为出发点和阵地,从阶级、种族、性别、性偏向等差异视角来展开自己对文化霸权的抵制和批判。可以说,文化研究是着眼于差异与微观的新的文化批判理论,是从马克思哲学到20世纪文化批判理论在当今时代的新发展和新的表现形式。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文化研究在理论界和学术界具有重要的贡献和意义。它是当代社会文化批判理论的又一新军。尤为值得一提的是,以往批判理论主要注重于普遍与宏观层面的文化批判,如人的异化与人的存在、人的解放与超越之维的重建等,文化研究则主要着眼于差异与微观,揭示在阶级、性别、种族等亚文化理论视角所透射出的不平等和压制关系,考察和批判权力在其中的活动机制。因为这一思潮看到了“因种族、性别和性爱倾向形成的等级观念,实际上是一种服务于政治和经济制度的权力系统”。⑦它的基本旨趣和诉求是揭开权力在意义及话语实践中的运作机制。

虽然文化研究目前在世界范围内已成为一个学术热点和重要的研究范式之一,但目前文化研究还没有一个真正完整而确切的定义,这主要是由于它不像传统或经典意义上的学科那样有相对固定的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更确切地说,文化研究在本质上是反定义的,正如有的学者所指出的:“显然,任何给文化研究‘定义’的努力都会顷刻陷人困境之中。并没有一个文化研究主张,无论是历时的还是共时的;总是有多个的、叠合的、变化的投向、所执和矢量,它正是依此来不断地重新阐发。……文化研究总是在断裂和游走中向前推进的,不断地拼力重新安排和重新界定工作平台本身的理论差异,以回应特定的历史问题和事件。”⑧尽管难以定义,但文化研究也并非无所指,它可以通过以下两点来辨别。首先,它起源于20世纪50-60年代英国的研究界,以1964年英国伯明翰大学的当代文化研究中心(Centre for Contemporary Cultural Studies简称CCCS)成立为正式崛起的标志。该中心最早为英文系的一个机构,后来成为独立的研究机构。霍加特、威廉斯、霍尔等为文化研究学派的先驱。后来文化研究作为新的学术思潮进人美国及西欧乃至世界更大的范围。其次,从研究范围和涉及的论题、范畴也可以加以辨别,即文化研究所关注的主要是当代文化中的边缘文化、亚文化及少数话语,主要论题有大众文化及传媒研究、种族问题与后殖民主义、性别政治问题、知识分子问题、身份政治以至文化政策与文化机构等等。正如研究者所指出的:“……文化研究只能部分地通过此类研究旨趣的范围加以识别,因为没有任何图表排列能够硬性地限定文化研究未来的主题。”⑨因此,可以说,文化研究是具有复数意义的论题的集合或具有多重意义的“复合批判话语”,是一种着眼于微观与差异的新的文化批判理论。

尽管文化研究如此难以界定和把握,但作为一个新的思潮和学派,它还是表现出以下几个方面的特征:

1.开放性与包容性。这是文化研究的最突出的特征,在文化研究中有着全方位的体现。文化研究在论题上是动态的,它的视域立足当代并无限地面向未来,任何将其论题与视域固定化的企图都是徒劳的,因为文化研究“不能局限于专门实践、特殊文类或通俗消遣”,⑩如果非得需要对文化研究的论题和视野做出总体性和同一性概括,那么也许问题意识可以作为一个答案。因为文化研究正是以鲜明的间题意识来面对现实政治社会的。文化研究在跨学科上更是取向鲜明,它本身不仅是跨学科的学科,而且它有意反学科,因为文化研究的主要目标“不仅是跨越现存的学科疆界,而且更迫切的是拆解学科化的知识方式,对学科疆界本身提出质疑”。。因此,对于文化研究来说,“任何一门学科都不能掌握这种研究的全部复杂性(或严肃性)。文化研究就发展倾向来看必须是跨学科的(有时是反学科的)”。。跨学科不仅是文化研究的一个突出特征,同时也是它得以产生和存在的部分理由。正是论题与视野的不可限定及跨学科的取向等决定了文化研究必然采用了多元灵活的方法。只要适合,无论是文本分析、语用学、解构主义、民族志,还是会议记录、心理分析,等等,都可以运用,正所谓“歇脚的地方数不胜数,其中许多都可以用做文化研究的作坊”。。

2.政治学诉求和批判性立场。文化研究之所以在当下的思想界、学术界备受关注、反响强烈,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它的政治学的取向和批判介人立场,而且它的政治学旨趣与批判品格紧密联系在一起。正如美国学者杰姆逊所说:“文化研究可谓一种愿望,探讨这种愿望最好从政治和社会的角度人手……把它看作是一项促成‘历史大联合’的事业,而不是理论化地将它视为某种新学科的规划图。”。那么,文化研究所诉求的政治是一种什么样的政治呢?与后现代主义有直接理论传承关系的文化研究,它所指的政治无疑是后现代语境下的政治,即这种政治不是直接实用的政治,不是政党之争或暴力革命之类的政治,它是一种微观政治,文化研究“这项事业所包含的政治无疑属于‘学术’政治,即大学里的政治,此外也指广义上的智性生活或知识分子空间里的政治”。。文化研究学派反对将研究和批判寓于纯粹的学术目的,而是致力于将研究和批判与政治学诉求联系起来,正如他们所说的:“知识与政治之间的这种联系对文化研究一直至关重要。”。文化研究学派认为:文化不是自治的领域,而是体现“社会差异和社会斗争的场所”,。因此文化的政治性特征不可无视。文化研究政治学诉求主要表现为注重探讨和洞析文化与权力之间的关系。它并不将现存的社会分化以及由此产生的各个群体之间的等级秩序看成是天经地义的,已有的文化秩序与话语是历史地、人为地建构的,而在建构过程中,权力介人、纽结其中,成为一个重要的作用机制。正如研究者所指的:使用文化研究这个术语“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权宜之计,用以说明相当纷乱的理论和政治立场,尽管这些立场在其他方面大相径庭,但却都从它们与权力错综复杂的关系角度并从这种关系内部共同致力于考察文化实践”。。文化研究所要解决的关键问题和基本宗旨就是要弄清为什么有的文化理论和实践或它们中的某些因素就可以处于支配与主导即霸权地位,成为一种权力话语,而有的就不能,用一位西方学者的话来说就是:“为什么各种特定的含义可以有规则地围绕着特定的文化作品和实践形成并就此获得‘常识’的地位,取得了一种理所当然的属性?”。由此可以看出,文化研究表面上是一个松散性的话题聚合,实际上却有一个灵魂性的线索贯穿其中,那就是揭示文化与权力之间的关系以及对处于支配或主导地位的文化和群体的批判,抵制权力话语、反抗文化霸权,致力于社会文化的批判。

所以文化论文篇4

    一、古文论“失语”;仅仅是因为“忽视”“运用”吗?

    据我理解,许多学者所说中国文论的“失语”,并不是指当代文学理论和批评的沉寂,而是指中国文论家们所实际操作的理论和批评话语都是西方引进的,没有中国自己的“话语”。用曹顺庆等先生话说就是:“我们失去了自己特有的思维和言说方式,失去了我们自己的基本理论范畴和基本运思方式” 。或如季先生所说:“我们东方国家,在文艺理论方面噤若寒蝉,在近代没有一个人创立出什么比较有影响的文艺理论体系,……没有一本文艺理论着作传入西方,起了影响,引起轰动。” 这些当然是不争的事实,无可争辩。那么,中国当代文论为何“失语”呢?大家较为一致的看法是,外因是西方文论话语的冲击,内因是中国当代文论界对“运用”古文论的“忽视”:“西方理论与话语的大量涌入反而造成了中国当代文学批评与理论的‘失语’,这正是当代批评界忽视中国古代文论传统的继承,不创造性地运用古代文论的理论、方法与术语的后果。” 这样,中国当代文论的“失语”问题便被置换成古文论在当代的“失语”问题;而古文论“复语”的关键,又在于当代文论界的“重视”“运用”。既然如此,事情便变得简单多了,甚至无需再这般讨论了。

    今天完全排拒西方“话语”并制止西方“话语”继续大量涌入显然是不可能了(那样的话,我们真的“失语”了,所有文论批评和交流包括这次讨论都将无法进行),但让文论界“重视”古文论却并不难作到。问题是“重视”并“创造性地运用古代文论的理论、方法与术语”就能使古文论在当代“复语”吗?我持怀疑态度。文论,不是玄学,也不是形上哲学,而是实践性极强的学科;古文论“话语”的“运用”或“创造性地运用”是有条件的,并不是想用就可以用的,而必须有话语对象,即能在与当代文学对话中获得生命。而这,与古文论“话语”本身是否丰富、系统,能否实现现代转化并没有直接关联。而我们一些论者在讨论中,却不约而同地把话题一转,将重心放到对古文论内涵丰富性的描述上,反复重申古文论的话语优势或反复肯定古文论的系统性,以强调古文论现代转化的必要性、可行性。譬如,有的学者为了否定那种认为古文论“缺乏分析性和系统性”的观点,便努力寻找古文论的“元范畴”作为逻辑起点,以建构古文论范畴体系 。但是,如果论者不能同时证明古文论“话语”在当代的生命力的话,那么,即使它有着再不同于西方文论的特征和优势、有着再完整的理论体系,甚至有人已经寻找并建立起古文论现代转化的理论架构,又能怎么样呢?它依然是古董,是没有当代生命力的古典学问体系,甚至还会对古文论的当代“复语”构成障碍──后文将论及,因为它将古文论有当代生命的部分也纳入到已丧失生命的“体系”中去了。据说,印度也有古文论,印度古文论也有自己的特色和丰富内涵,但这并没有使之避免“失语”的命运 ;而当代西方种种所谓“后”思潮,解构的就是“体系”,黑格尔已成为他们的宿敌,但这并不妨碍种种“后”批评在中国的盛行。因此,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按照西方古典哲学、美学范式,来论证古文论的当代价值呢?这种努力本身不正说明古文论在当代失去生命力了吗?

    不妨以有论者提及的中医为例来作类比。虽然在当代医学科学领域中,西医的“话语”优势已无法逆转,中医处于严重“失语”状态,这是西医从骨子里瞧不起中医的原因。但今天,中医却仍有强大的生命力,这生命力并不在于它从西医那里夺回了自己的“话语”权,而在于它本身的“传统话语”依然有效──能治病,既能治中国人的病,也能治西方人的病;在医学实践领域中,中医并没有“失语”,这是中医全面复语的重要条件。设想一下,如果中医界多年来只是反复强调中医“话语”的丰富内涵和现代转化的必要性、可能性,却提供不出中医治病的成功案例,那么,人们怎么能够相信中医能在当代“复语”呢?因此,作为外行读者,每每读到学者们有关古文论的种种高见时,我都禁不住想冒昧地打断问一句:既然大家都充分认识到古文论话语的优势特征,为何不去应用和实践呢?有先生曾启发式地发问:“用‘风骨’、阳刚阴柔去评价学者散文、文化散文、小女人散文以及当代的小说创作又有什么不可呢?” 恕我直言,这一问有些多余:西方各种文论武器都已畅通无阻地引进并付诸实践,当然不会有人对古文论话语操作说“不”!但令人好生困惑的是,大家都在说“好箭”、“好箭”,为什么却都“引而不发”呢?是不是因为这“好箭”已经过时、好看不中用了呢?

    细一琢磨,原来事出有因:这称赞“好箭”的学者多是古文论家;他们批评并试图用古文论丰富内涵去说服或征服的是当代文论家。或许可以这样说,是古文论家们提供“好箭”,让当代文论家去“操弓”;是前者开出克服“失语”的“药方”,要后者“吃药”治“失语”症。如蒋述卓先生,虽然认为古今文论家都有责任,但“当代文学批评家、理论家就应该更多进行‘古为今用’的实践。” 如张少康先生,更是寄希望于研究当代文论的年轻人,他们“如果能以传统文论为基础,使当代文论植根于我们民族文化的土壤上,吸收西方文论的有益营养,创造出具有我们民族特点的文论‘话语’,来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当代文艺学,一定会在世界文论讲坛上唱出中国的最强音” 。恕我再直言,这些良好愿望恐怕要落空。这不仅因为当代文论家们“忽视”传统文论的“传统”久矣,更因为西方时髦“话语”仍在不断涌进,大家正忙着学习各种“后”“主义”“话语”以防自己“失语”呢(连我们古文论学者不是也在学习操练“话语”“失语”这些新概念么!),怎么会去热心学习并操作“前”的不能再“前”的古文论“话语”呢?既然如此,古文论学者何不放弃这种劝服努力,亲自作实践主体,担当起这一让中国古文论“复语”的历史重任呢?毕竟大家都生活在当代,都同样面对当代文学,而且,中国古文论从来就不屑于形上思辨,具有紧密联系创作的传统。张少康先生说的好,那些认为研究古文论和当代文艺学没有关系的人,“是根本不懂文艺学,甚至缺乏起码的常识” 。因此,只要古文论研究者能如其所倡导的让当代文论家“重视”古文论那样,“重视”一下当代文学,有那么三、五人率先垂范,每年用古文论固有或转化后的“话语”系统写出那么三、五篇漂亮的批评当代文学的文章,让那些只会操作西方话语的当代评论家们集体“失”一次“语”,那么,古文论“失语”问题就可以圆满地解决。但如果数年下来,古文论学者,把手中的“好箭”统统用上,却难中鹄的,或效力难抵西式武器,真的是好看不中用,那么,我们无论怎样讨论或倡导,古文论“失语”的悲剧命运都是不可逆转了。

    二、古文论“失语”:特定历史文化背景下的客观必然

    尽管我期待着古文论学者能有这样热心“复语”的实践者,但坦诚地说,我对这种实践的成功并不抱有希望,因为上述关键在“重视和运用”的结论,是建立在论者对中国古文论“失语”根源的浅表性认识基础上的。实际上,正像许多学者所指出的,古文论“失语”并非自今日起,而是可以远溯到“五四”时期;重视并解决古文论“失语”的药方也早在五十年代末就已开出了,那就是提倡古文论的“古为今用”。从那时到今天,即使抛除“文革”十年,也有二、三十年时间。但这种“今用”至今仍“没有真正做到” 。为什么没做到呢?究其主要原因,并不在于我们对古文论的当代意义认识和重视不足,而在于古文论“失语”的背后,有着复杂的社会和文化原因。

    我同意这样的观点,古文论“失语”,实际上是“更广泛‘失语’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即是“五四”以来整个中国传统文化“失语”或文化“传统中断”的一部分。而传统文化“失语”或“传统中断”的原因,从表面上看是“西方话语”的涌入,而其深层原因则是中国从传统封建农耕社会向现代民主工业社会的革命性过渡;“西方话语”的大量涌入也是中国社会全面变革的一种征兆和结果。从这个意义上讲,古文论的“失语”有其自身不可违逆的必然性,而决不是“被人从本土文化精神的土壤中连根拔起” 的结果。一种理论话语,只要它真正植根在本土文化的土壤中,那么,只要这种文化土壤存在一天,任何外力也是难以把它“连根拔起”的。因为这种话语本身便构成了这种文化土壤。试问,离开传统哲学、伦理学、美学、文论等“话语”,我们的本土文化土壤里还有些什么呢?而今天的现实是,并不是古文论脱离了本土文化土壤,而是我们的本土文化土壤中的传统成分已大量丧失或流失,现代的或西方的科学及人文文化已经占据了主体地位。有些学者喜欢以汉唐时期,汉族文化对外来文化吸收融合为例,来论证今天中国古文论包容西方文论的可能性。这种类比忽视了一个重要的前提,即历史上的中外文化交流是以本土文化为主体,且在同一个历史时期、一个文化知识谱系(东方文化)中进行的(这是佛教迅速中国化的重要原因)。而今天,中西方文化的冲撞,则是在本土文化传统已经被社会变革所中断、异“时”、异“质”文化占主导地位的情况下进行的。当然,自“五四”以来所发生的这种文化变化是否完全合理,那是可以讨论的问题;但承认这种变化已经发生,却是不可回避的事实。处于这样的“现代”的、“西化”的客观社会文化环境中,古文论如果不“失语”,反倒是会令人奇怪的。让我们作些具体分析。

所以文化论文篇5

关键词:文化;软实力;文化资本;国家文化资本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862X(2013)05-0125-005

中国是一个有着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有着极为丰富的民族文化传统和庞大的文化遗产,是中华民族乃至世界文化史上一笔宝贵的财富。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中国实现了放飞经济的梦想,综合国力有了显著提高:按GDP总量计算,中国2010年已跃居世界第二位;有关专家预测,按照目前的发展速度,到2020年,中国的GDP总量将首超美国而跃居世界第一位。但遗憾的是,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中国特色的道路上,国家和民族文化的发展却远远滞后于经济发展,文化发展曾一度让位于所谓的经济,甚至沦落为“经济唱戏”搭台的配角,国家和民族文化发展与经济发展状况的严重失衡实在是与中国这样的世界文明古国和经济强国的地位极不相称。中国(中华)国家和民族文化的国际影响力在全球化大潮的冲击下却原地踏步,不进反退,完全没有发挥五千年深厚文化作为国家软实力应有的作用,个中缘由发人深省。

庆幸的是,自2011年起,党中央和国务院对文化在中国未来经济发展的影响、所扮演的角色、对中国国家形象的塑造及其国际影响力等方面予以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先后把中国国家和民族文化的发展纳入党和政府重点扶持的国策之中。早在2011年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大会上,中共中央总书记在发表讲话时就强调,要加快文化体制改革,加快构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加快发展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推动中华文化走向世界,形成与中国国际地位相对称的文化软实力,提高中华文化的国际影响力。仅三个多月后,在2011年10月15—18日召开的中国共产党十七届六中全会上,就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以下简称为《决定》),明确提出“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从时代要求与国家战略的角度,第一次从文化纲领、文化目标、文化政策上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奋斗目标和“中国道路”。《决定》强调了中国国家和民族文化未来的创造与文化创新,强化了国家和民族文化在国际竞争中作为软实力的重要性,吹响了中国从经济强国向文化强国迈进的号角。随后在次年召开的十决议中再次明确了文化发展在国家十二五规划及未来发展中的重要战略地位,这些都客观上为在全球化语境下宣传和推广中国(华)国家和民族文化,增强中国国家软实力及(中华)文化的国际竞争力提供了政策上的源动力和支持。问题也随之而来:国家的“文化强国”及其文化软实力战略目标虽然明确,但是迈向文化强国的“中国道路”到底该如何走?《决定》和十决议并没有给我们答案。正是带着这种明确的问题意识,本文立足于中国当前的国家和民族文化建设现状,以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的文化资本论和美国哈佛大学约瑟夫·奈(Joseph Nye) 教授的软实力理论为基础,提出国家文化资本的概念,并从理论上对国家文化资本的概念、构成要素及其类型学展开系统研究,力图聚焦中国国家文化资本的发展现状,并创新性地提出国家文化资本的全球影响指数研究,拟以构建中的中国国家文化资本全球动态数据库和案例库为基础和起点,通过创新性动态计算和中国国家文化资本在全球的年度影响指数,为中国实现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提出的“文化强国”的“中国道路”提供一种可选择的、可靠的合理路径及研究的视角,最终也将为中国国家和民族文化昂首走向世界提供不可或缺的数据和理论依据。

一、布尔迪厄的文化资本论:理论述评

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的文化创意研究、文化产业研究及其文化软实力的理论研究可谓方兴未艾,但分析之后不难发现,这些研究要么聚焦文化与经济的关系,重点关注文化的产业开发及其所能带来的经济效益,要么受到约瑟夫·奈的软实力理论的影响,着重从理论和宏观层面上对中国文化的软实力展开探讨,但对于文化作为一种资本和软实力实现的路径,尤其是从国家和民族文化发展的战略高度上对中国国家文化资本和软实力展开理论和实践的研究十分鲜见。鉴于此,本文在布尔迪厄的文化资本理论及约瑟夫·奈的软实力理论的基础上,大胆提出国家文化资本的概念,并对其展开学理和类型学研究,提出国家和民族文化资本国际影响指数的理念及模型建构,以期为未来中国国家文化资本全球动态数据库及案例库的建设打下必要的理论基础。

“文化资本”理论是由法国著名社会学家布尔迪厄于20世纪60年代系统地提出,后广泛应用于社会学、人类学,乃至经济学、地理、生物学、文学等领域,包括教育再生产、文学与文化经典形成研究等。但文化资本作为一个概念其实早在布尔迪厄之前就曾由孔德首先在《社会政体体制》中提及,古德纳随后跟进,在《作为文化资产阶级的新阶级》中提出:“这种文化向资产的转变,资产可以为私人所用并传之后代,正是古典政治经济学家所称的‘资本’。资本是对文化的私人占有,是把文化共有圈作私有”(Gouldner,1979:25)。

继孔德、古德纳之后,布尔迪厄通过其对法国教育再生产的社会学研究再次明确指出,资本是社会内在规律的潜在原则;资本同时也是积累的劳动,其积累需要经过一定的时间,并能产生利润。布尔迪厄认为,人们一般只考虑经济理论中的资本,然而资本这种一向被视为十分“物质”的事物,完全可能以非物质的文化资本的形式出现。在布尔迪厄看来,文化虽不会直接转变成金钱,但却可以以一种隐形的方式产生利润。他坚持认为文化与经济上的资本有一些共同点,并特别指出文化“惯习”(habitus)和“倾向”(disposition)构成一个能够产生利润的源泉;它们可以为个人或团体所垄断,并在适当的条件下,可以代代相传。

布尔迪厄认为,资本以多种形态存在,文化资本只是其中的一种。在《教育社会研究与理论手册》的“资本的形式”一章中,他率先指出资本有三种基本形式:即,经济资本(economic capital)、社会资本(social capital)和文化资本(cultural capital),在其后期的著作中他又进一步探讨了另外一种资本类型:象征资本(symbolic capital)。布尔迪厄坚持认为,资本通过在场域中不同社会位置上的不平均分布而发挥效益,它体现的是社会成员之间的不平等关系,反映了社会资源的分配不公。上述各种形态的资本之间可以互相转换,转换的比率随场域(field)的条件而发生变化。然而,布尔迪厄并没有拘泥于简单的经济关系和经济资本,却转向了此前一直未被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说所关注的文化领域,尤其是教育领域。

作为一种后马克思主义学说的典型的资本形式,文化资本在布尔迪厄看来是个人经过不断学习逐渐积累起来的,与个人的资本密不可分割。其理论的核心在于:文化资本在某些条件下可以转换成经济资本,它是以教育资格的形式被制度化的。布尔迪厄的文化资本论扩大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资本”概念,在一定意义上强调了个人在成长过程中所形成的个人文化资本及其所蕴含的社会意义。

从布尔迪厄系统地提出“文化资本”的概念到后来学者让此理论在教育和文化领域的繁衍扩张,都没有离开文化资本的“私有性”。古德纳在《知识分子的未来和新阶级的兴起》中认为,文化变成资本的前提是,文化生产出来的商品必须被私人占有,而且拒绝为那些缺乏文化的人带来经济上的收入。不难看出,西方早期的文化资本理论研究都是以强调文化资本的个人累积性为出发点。

二、文化资本研究:国内研究现状述评

布尔迪厄的文化资本学说虽说起源于社会学的教育领域,但却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国内外都引起了很大反响。中国学者也于21世纪初对布氏的文化资本理论开始了认真审视,出现了一批以布尔迪厄的文化资本为主要理论支柱、从文化资本的视角对中国问题展开探讨的著述。国内对布氏文化资本学说的批评和应用主要有三种形式:(1)对布氏的文化资本学说采取拿来主义,直接运用于我国的教育领域;(2)对布氏的学说从理论上进行评价和介绍,主要以理论评介为主,目的是将布氏的文化资本学说引介给国内读者;(3)以布氏的文化资本理论为幌子,表面是将布氏的文化资本学说创造性地应用于各种不同的领域,其实是挂羊头卖狗肉:只是借用了布氏的文化资本的术语,然后行的是自己的所谓文化资本研究之道,与布氏的文化资本研究无论从方法论还是批评实践上都大为不同。

比如,有些学者基本上遵循了布尔迪厄对三种文化资本形式的区分,沿着文化资本与人力资本、文化产品和文化制度的关系等方向对文化资本与全球化、经济发展、阶层分析、个体发展以及后科学的关系等问题展开了探讨(薛晓源、曹荣湘,2005)。还有学者则从文化资本的性质入手,较为系统地探讨了文化资本的产生与积累、循环与周转、生产与再生产、流通与重组等问题;同时从实践上探索文化资源,尤其是民族文化资源资本化运作等问题,并建议根据文化的种类将文化资本分为三种亚类型,即固体的、产品的和流动的(李沛新,2007)。

有学者以中国西部民族文化为研究对象,认为西部大开发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以现代市场经济文化对民族文化进行重构的过程。而将民族文化资本化、大力发展文化产业则是实现这一过程、弘扬民族文化的重要手段。民族文化资本运营是全球化背景下文化与经济的协调发展之道,要使“经济‘嵌合’于文化”,才能实现文化的可持续发展。(李富强,2004)

有学者则以文化贸易为主要研究对象,认为在当今世界,文化与经济和政治相互交融,在综合国力竞争中的地位和作用日渐突出,文化不可避免地要参加世界范围内的大对话、大交流、大竞争、大角逐。而文化贸易在这种大竞争和大角逐中,将会扮演重要的角色,文化资本的国际运营因此而凸显其重要性。(王雪野,2008)。

也有学者(张鸿雁,2002)借力西方的城市文化资本(或文化首都——英语capital兼有“资本”与“首都”之意)概念,着眼于提升中国现代城市的核心竞争力,在“经营城市”、“营销城市”的探讨中,提出“城市文化资本”运作的模式和意义,并结合城市形象理论,借用企业识别系统CIS (Corporate Identity System)的概念,提出了城市形象系统(CIS)战略,为如何构建城市新形象、提高城市国际竞争力提出了方案。该学者认为城市群体的教育程度越高、个人文化资本越充分,市民的文明行为举止就越有文化资本的意义。简而言之,城市文化资本是所有市民个人文化资本积累起来的总和,是集体的力量。表面上看,对城市文化资本的这种论断和分析均没有脱离布尔迪厄的文化资本理论体系,其实它只是借用了布尔迪厄的文化资本的术语,其对城市文化资本的研究与布尔迪厄的文化资本的社会学研究大异其趣。

综观国内文化资本理论的研究现状,主要存在如下明显的不足:

1.理论方面,文化资本的理论创新研究不够,无论是以民族、企业文化,还是以城市文化为对象,其理论框架要么是照搬和套用布尔迪厄的理论,要么就是打文化资本之名,行文化经济产业(创意)研究之实,缺乏对文化资本理论要素的系统化分析,更谈不上形成我们自己的文化资本理论及其类型学研究体系;同时,国内对文化资本的理论研究也过于泛化、平面化和空洞化,研究的深度和角度有待进一步加强。

2.就方法论而言,对文化资本的论述及分析研究多采用简单的经济学分析方法,主要采用定性研究法,缺乏定量研究;如何将传统的定性研究与定量研究法很好地结合起来,就成为当今我国文化资本研究的重点和难点之一。

3.文化资本理论探讨为多,实际应用研究很少。总体而言,国内现有的研究对我国文化资本的个体、个案或个别领域研究的较多,而对整个中国(中华)国家和民族文化资本的系统研究欠缺,更缺乏对文化作为国家软实力最为重要的指标——国家文化资本对于提升中国的国家形象及其国际竞争力的影响形成有效和系统的尝试性研究。

4.当前国内的文化资本研究过于注重个体、局部和细节,尚无系统的文化资本影响指数或评估体系研究。基于此,笔者认为只有有效地解决了如何衡量或评估文化资本的问题,才能真正为文化资本作为一种国家软实力找到一种理论依据和实践的风向标。当然,这在国外即使是文化资本研究相当盛行和成熟的西方社会学研究体系中也还是个有待解决的难题。文化资本缺乏有效的衡量手段和体系同时也是布尔迪厄文化资本论备受诟病的软肋之一。国家(民族)文化资本的衡量及其影响指数研究也正是本文重点关注并力求创新之处。

简言之,国内当前的文化资本研究存在着重文化产业经济和所谓的创意研究,轻理论创新及实证效果分析;多个体、平面及局部研究,少影响(效果)、立体及整体研究的现象。究其根本,就是文化资本既有研究总体缺乏理论创新研究,更缺乏一个强有力的中国(中华)国家(民族)文化资本全球动态数据库及案例库的支撑。这就客观上造成了当前国内相关的文化资本及文化软实力研究成果理论匮乏,采用的是拿来主义(布尔迪厄的文化资本论和奈的软实力理论),对国家(民族)文化资本及文化软实力的实践效果分析长期不在场,导致现有的成果根本无法为“文化强国”的国家战略服务,亟须在理论与实践两方面进行大胆的创新性研究。

三、国家文化资本:概念与类型

在法国社会学家布尔迪厄的文化资本论和美国政治理论家约瑟夫·奈的软实力理论的基础上,笔者首次提出国家文化资本的概念,并拟在此后的文化资本及文化软实力批评实践中系统地应用这一概念和理论。

所谓国家文化资本,笔者以为应具有以下几个含义(要素):

1. 文化是资本的一种形式,文化资源在一定的条件下可以转化成文化资本;

2. 国家的文化资源在一定的条件下可以转化成国家的文化资本;

3. 国家文化资源的稀缺程度和开发利用程度决定了国家文化资本的价值;

4. 国家文化资本的使用价值也部分取决于对其文化资源的合理和绿色使用程度;

5. 国家文化资本是国家软实力的最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国家软实力的最重要的指标;它们之间的关系如下图所示。

本文所谓的国家文化资本,其定义、构成要素和适用范围不同于布尔迪厄的文化资本论,主要体现在:

第一,布尔迪厄的文化资本主要是一种社会学上的概念,强调的是文化的个体体现,主要适用于隐形的教育领域;而本文所说的国家文化资本,则是基于经济学的资本概念,侧重于文化资源的市场化和商品化的过程,关注的是文化资源如何转化成文化资本。

第二,布尔迪厄的文化资本构成要素主要包括三大部分,即具体化文化资本(embodied state)、物体化文化资本(objectified state)、体制化文化资本(institutionalized state),布尔迪厄所指定的这三种亚类型的文化资本之间的界限模糊,甚至相互交互作用,缺乏一个统一和清晰的标准线来区分,这也是布尔迪厄文化资本说常被批评家所诟病的地方之一;而本文所谓的国家文化资本,含义明确而清晰,强调的是文化资源具有的资本属性及其向商品转化的特性和过程,对其类型学研究也较为合理科学。依据不同的分类标准,就会产生不同的亚类型的文化资本:如有形国家文化资本vs无形国家文化资本,物质文化资本 vs 非物质文化资本等。

第三,由于国家既是一个政治概念,也是一个地理和文化的疆界,故国家文化资本从类型学的角度也可以理解为由以下无数多的亚类型构成:民族文化资本 vs 城市文化资本 vs 大学文化资本 vs 世界物质文化遗产 vs 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vs……视研究者的需要,可以长长地继续列举下去。但无论国家文化资本如何区分,其终极目的是要视研究者的需要而定,同时也要具有可行性和科学性。因此,本文所谓的国家文化资本,其类型学研究是尾端开放的,可因需而定。

结 语

上文我们主要从时代的需要和国家发展的要求,结合我国文化资本(文化软实力)研究的现状,提出了国家文化资本的概念,并从学理上剖析了其理论的来源及其与布尔迪厄文化资本论及奈的软实力理论的关系,对其与文化资源及文化软实力的关系也进行了简要的描述。值得注意的是,国家文化资本论的提出,其目的不是为了理论而理论,更不是为了创新而创新,而是为了后续的相关系列研究奠定必要的理论基础,其中包括国家文化资本的测量体系建构,国家文化资本全球(国际)影响指数研究,国家有形文化资本和无形文化资本动态影响年度指数研究等,也包括未来的国家文化资本数据库及案例库的建设。由于篇幅所限,此处不能一一赘述,拟在国家文化资本论的第二部分中继续予以探讨,敬请方家指正。无论是国家文化资本数据库还是案例库的建设,抑或是国家文化资本全球影响指数的模型建构,其目的是为未来我国国家和民族文化资本的积累和全球化提供有效的路径分析,并为国家的决策机构提供决策参考,为我国实现“文化强国”战略提供有效的、可操作的路线图和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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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文化论文篇6

【摘要】跨文化交际能力是大学英语教学对学习者从语言能力向交际能力的扩展,但当前对于学生跨文化能力的培养还只是停留在异文化显性知识的灌输上,学生对文化中隐性部分的了解不够;学生跨文化交际的实践不多,而且缺乏具体的沟通技巧和方法;在情感层面无法实现文化的自觉和反省。文本阅读理论的发展为大学英语教学中学生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培养提供了新的视角,从文化认知、文化意识的培养和文化移情等方面都提供了新的方法和平台。但是,如何充分利用文本阅读的心理认知过程,将文化习得与具体的跨文化技巧相结合,还需要在更多的实践中探索总结。

1.文本阅读理论研究内容

文本阅读是人类独有的获取信息的一种认知活动。文本阅读的心理学研究揭示了人类认知活动的本质和规律,为教育学、心理学、认知学的发展提供了新的视角,有着重要的实践和应用价值。就文本研究的内容而言,文本阅读主要经历了从图式的构建到情境模型的分析两个重要阶段,形成了“建构主义理论”、“最低限度假设理论”与“记忆基础文本加工理论”等主要理论。这些理论模型从本质上来看,可以归为三大类:一类理论模型关注文本阅读表征方式的探索;而另一类模型则注重于分析和揭示文本阅读动态的加工过程;还有一类理论模型从实际应用出发,希望应用计算理论构建一种复杂、量化和可计算机模拟的模型。前两种更注重认知过程和心理构建,对认知语言学的研究有一定的指导意义。因此,本文选取了具有代表性的“图式理论”和“情境模型理论”展开论述。Barlette在1932年提出了著名的图式理论。他认为图式是一种对过去反应的积极组织,也可称为是过去的经验。在阅读中,人们会利用头脑中的图式去同化阅读的信息,在回忆的时候,是对储存的结构化图式的回忆,如果人们遇到的故事与通常的理解有矛盾,人们把它放到现存的图式中就有困难,倾向于不对它加以记忆或者对它进行“规范化”,修改它的细节直到与现存图式一致(转引自张必隐,1992)。随着“图式”这一概念被引入文本阅读研究领域,阅读心理学家从此开始了广泛的以图式为主要内容的文本阅读研究,直到20世纪80年代,对文本阅读中图式表征的研究一直占据着该领域研究的主导地位。在几十年的发展历程中,图式自身的内涵与外延也在发生着变化。现代图式理论认为,经验本身并不储存在记忆之中,它们用表象、命题或其他形式表现出来,按照一定的位置、时间分层次地组织排列,这就构成了图式。Rumelhart则把图式称为“认知建筑的组块”,是所有信息加工所依靠的基本要素,并在此基础上详细阐述了图式的主要特点(1980:33-58)。众多研究者认为,头脑中已有的图式对阅读新文本和学习新知识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到80年代,Kintsch等人才在文本阅读理解的研究中首次提出“情境模型”这一概念。近年来,有关情境模型的研究发展迅速。进入90年代,情境模型在文本阅读表征的研究中已经逐步取代了图式研究,成为文本阅读研究的热点内容,并构成了认知心理学的重要领域,有关情境模型的理论也已应用于多个领域,如语言理解、记忆提取、逻辑推理等等。情境模型也称心理模型(mentalmodel),它表述的是一个人对真实或想象世界中所描述或经历过的特定事件或状态的理解。在阅读研究中,它指的是读者对文本所描述的情境的心理表征。当前大多数认知心理学家认为,文本理解的过程就是读者建构一系列多层次的心理表征的过程。情境模型的观点认为读者在课文阅读过程中一般会建立起三种层次的表征:(1)表层表征(surfacecode),即对课文中字、词、短语之间的语言学关系进行编码所形成的表征;(2)文本基础表征(textbase),即对文章所提供的语义及等级层次结构关系所形成的表征;(3)情境模型(situationmodel),即读者结合自己的背景知识对课文中所描述的信息进行的较深层次的表征。这一理论提出后得到了大多数研究者的认同,由此引发了情境模型研究的热潮。

2.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培养

2.1跨文化交际能力“文化”的定义十分广泛,涉及人类学、社会学、心理学、语言学等理论,涵盖历史、民族、行为、物质、精神等层面。Hall认为,文化存在于两个层次中:公开的文化和隐蔽的文化。关于隐蔽文化层的内部结构问题,顾嘉祖教授(2002)作了细化剖析,提出观念是隐蔽层中的主要埋藏物,而观念的核心是价值系统。要真正了解一种文化,就要探寻这种文化中最深层、最具影响力的价值观念。跨文化交际(inter-culturalcommunication或cross-culturalcommunication)指的是不同文化背景的个人之间的交际,也就是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之间所发生的相互作用。由于不同的语言使用者在地域、历史背景、生活方式、社会文化、价值观、道德观以及宗教信仰等方面存在差异,从而产生不同的思维方式、交际习惯和语言使用规则,构成一种独特的地域文化。在过去几十年的英语教学中,大学英语的教学目标已经从“语言能力”扩展到“交际能力”(Hymes,1972),又扩展到“跨文化交际能力”。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目的语使用的“适宜性”是在跨文化交际的框架中定义的,“学生需要一种跨文化交际能力,他们能够受益于语言文化教育”(Byram&Morgan,1994:62)。根据心理学理论,跨文化交际能力包括认知、情感、行为三个层面。认知层面包括目的文化知识以及对自身价值观念的意识;情感层面包括对不确定性的容忍度、灵活性、共情能力、悬置判断的能力;行为层面包括解决问题的能力、建立关系的能力、在跨文化情境中完成任务的能力(Paige,1986:135-158)。这类模式为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定位提供了一个总体的心理学理论维度框架。2.2跨文化交际教学的现状我国外语教学越来越重视学生跨文化意识和跨文化能力的培养,文化导入成为现有外语教学中跨文化培养的主要途径。文化导入的常用方法有教师们在课文串讲中介绍背景知识或开设英美文化概况一类的选修课,以教授与目的语相关的文化事实,如目的语民族的历史发展、地理文化、社会制度、一般习俗、礼仪、禁忌、人物生平等为主要内容。这种文化教学在教学方法上是由外部施加的直接讲授型,在教学内容上是文化中外显的、概括化的甚至是刻板化(stereotyped)了的,以及由外部施加的甚至是可以独立或相对独立于语言教学的。它不能较好地展现文化所具有的多层面、多维度特性,而且对于缺乏实际经验的学生而言,不能很好地实现跨文化培养目标中的文化自觉和文化意识,对于不同文化间的价值观念这类文化中最隐蔽同时也是最核心的内容,学生无法产生真正的认同和宽容,更谈不上运用跨文化视角审视反思不同文化间的差异和借鉴。由此看来,我国的外语教学实践需要调整跨文化交际能力培养的理念和模式。新的模式应该是对学习者认知、情感和行为各方面能力的培养。所谓认知,是以文化意识(culturalawareness)的培养为中心的。就大学英语教学而言,是指学习者能对所接触的异文化具有敏感性,能认识到文化的不同在语言中的体现;在情感层面,则是能对文化的多元性和差异性有宽容的态度,通过文化对比,能觉察和反省自身文化价值观念及行为方式;学习者在跨文化认知和情感上的提高能指导其跨文化行为能力,即在跨文化交际实践中的沟通技巧和具体方法。

3.文本阅读理论对跨文化交际能力培养的启示

3.1图式理论与跨文化交际能力图式理论的一个主要理论基础是:“任何文本,无论是口头的还是书面的,本身都不具有意义。”因此,根据图式理论,只有当读者或听者将其所有的知识与文本相互作用时,才是有效的理解。这种理解不仅依赖读者的词汇、篇章和结构等语言知识,而且同样牵涉到他对于世界的认识(Carrell&Eisterhold,2006:76)。图式分为内容图式、形式图式还有语言图式等。其中,内容图式指读者所具有的一种背景知识,比如关于政治、经济、文化、体育、娱乐等方面的知识,这种知识可以理解为文化结构中的显性部分,属于认知范畴;形式图式指读者对该信息结构排列的熟悉程度,即通常所说的篇章知识,也即文本阅读中的语篇层次。作者对于篇章结构的组织反映出其所依存的文化逻辑和文化心理,也就是一种文化对外部世界的习惯解读。语言图式则包括识别具体词汇的必要解码特征以及如何在特定语句中锁定该词汇的具体含义的功能。对于词汇的理解,则有赖于读者语言知识与文化知识的结合。读者对于词汇所包含的文化意义的理解能有助于文本的深度理解,因为,原文作者对于其认为与本族语读者所共享的词汇内含的文化信息,往往会出于语用经济的原则而在原文中略去不表。这样一来,原文作者与读者的认知语境就会呈现出明显的不对称性,从而影响了读者对文本的有效理解。综上所述,图式理论中的各个环节与跨文化交际能力培养的理念和模式有一定的契合,对于文本阅读者的文化知识获取和文化意识培养有一定的帮助。在大学英语文本阅读的教学中,教师可以通过词汇、篇章结构的分析和背景知识的呈现完善图式的构建,同时加深对异文化的认知和理解,尤其是通过文化对比,了解异文化对世界的认识,即世界观和价值观的不同。3.2情境模型理论与跨文化交际能力情境模型理论表述的是一个人对真实或想象世界中所描述或经历过的特定事件或状态的理解。不同于图式理论中单纯的知识构建,它更强调读者在文本阅读过程中的情感感知和心理体验。根据研究,情境模型经常是在理解课文所表述信息的过程中自发形成的。它主要包括三种基本的信息类型,即时空框架、实体的集结和一系列实体间的关系(迟毓凯、莫雷,2000:28)。时空框架是课文所描述的情境发生的背景,这种信息可帮助读者形成一个现实或虚构世界中的情境模型的表征。实体是被周围的事件所影响的或影响着的人和物,对它的理解和评价受情境内容的影响很大。而关系信息提供了建构某人情境理解的线索。一个情境模型表达了情境中实体间的关系,也描述了不同情境中实体间的关系。当前的认知心理学者大多数认为,语篇理解的过程就是读者建构一系列多层次的心理表征的过程,而一个连贯的情境模型的建构就可以认为是实现了对语篇的成功理解(迟毓凯,2002:379)。跨文化交际教学的目标不应仅仅停留在文化知识的认知层面,其最终目的应是在情感层面上提高对文化的多元性和差异性的宽容态度,并能用文化知识指导其跨文化行为能力;同时实现文化自觉,即能觉察和反省自身文化价值观念及行为方式,提高文化修养和素质,从而推进本民族文化的发展。文本阅读中的情境模型为跨文化交际教学提供了异文化中真实的语言和思维模型,阅读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一个对异文化中的时空人际关系的还原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异文化变得栩栩如生,立体而多面。因此,带领阅读者建构这一多层次的关系,将不仅加深对文本的理解,而且在心理上重现了文本中所呈现的细节和情节,仿佛实现了对异文化的一次游历。这就要求教师应在具体的阅读指导中注重激发阅读者的理解、揣测、分析和综合的能力,同时积极引导学生充分了解课文所描述的情境发生的背景,使他们在理解课文时形成一个现实或虚构世界中的情境模型所表征的时空框架信息。在文本阅读中,要让学生关注课文内容中被周围事件所影响的或影响着的实体(人或物)以及不同实体间的关系,从而理清异文化中复杂的各类关系,这将有助于梳理学生头脑中散落的异文化知识,构建起结构、功能和因果关系。

参考文献

所以文化论文篇7

一、“西学中源”儒学现代化的第一种方式是“西学中源”论。这种观点认为“西学”本出于中国,只不过是因为后来的种种情况导致失传或者走向歧异,中国人学习“西学”不过是本着“礼失求诸野”的态度,“以中国本有之学还之于中国”。[ii]此中的“西学”一开始主要是指西方的历法和自然科学技术,后来的维新派与革命派把它扩大到西方的人文社会科学、政治法律制度和政治法律思想,即“西政”、“西法”等。“西学中源”论产生于明末清初的中西文化交流之际,前近代持这种观点的有黄宗羲、张廷玉、阮元,甚至康熙皇帝等。这种学说的产生可能是出于向西方学习而又不得不保持“天朝尊严”的认同需要,是一种进取心理和虚骄心理的混合物。也是对认为向西方学习是“以夷变夏”的陈腐观念的理论回应。是保守的民族主义和开放的民族主义两种不同的观点的初次理论交锋。1840年以来,那些开眼看世界的先驱、儒学的洋务派、维新派、革命派相继利用“西学中源”论作为引进、传播、学习西学的理论武器。如梁廷枏、林昌彝、冯桂芬、王韬、奕訢、郑观应、黄遵宪、汤震、陈炽、薛福成、王之春、郭嵩焘、曾纪泽、康有为等。当然,他们应用这种武器有一个从自发到自觉的过程。“西学中源”论作为儒家现代化的第一种方式是不科学和粗糙的,它的确没有看到或者说不愿看到“西学”与“中学”的本质区别,还试图去抹杀这种区别,但却不可指责其为迂腐和傅会。“西学中源”论完全把“西学”和“中学”等同起来,把“西学”视为“中学”西传后的“回归”,使“西学”俨然以“中学”的面孔出现,其实大大抬高了“西学”的地位,极其有利于“西学”在中国的传播。这种理论使得“西学”即使在企图闭关锁国的清代也得以流传。“西学中源”论最终演化为“维新派”、“国粹派”(或“革命派”)和“新儒家”的“以西学诠释中学”和“中西会通论”的思想。

二、“中体西用”“中体西用论”,是近代中国流传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的一种儒家重建理论,也是近代以来第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系统的现代化理论。它在近代中国有各种不同的表现形式,如“中道西器”、“中本西末”、“中主西辅”、“中内西外”、“旧体新用”、“中国精神,西方物质”、“中静西动”等等。“中体西用论”的大致观点是,儒学或“中学”、“旧学”偏重“穷理”、“身心”、“伦常名教”、“道德”、“义理”、“精神”,“西学”或“新学”偏重“格物”、“富强之术”、“艺事”、“世事”、“机器”、“物质”,因此要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中学为本,西学为末;中学为主,西学为辅。“中体西用论”是由鸦片战争后先进的中国人迫于西方的压迫而产生出来的“赶超西方”的一种现代化理论,源于林则徐、魏源的“师夷长技论”。洋务运动之时,形成系统的学说。由于洋务运动在全国的展开遭到儒家顽固派的驳议和抵制,“中体西用论”是作为儒家开明的一派回应儒家顽固派的驳议的理论产物和理论武器,也是作为儒家洋务派和维新派(维新派的“中体西用论”已经蜕变为“以西学诠释中学”的思想,性质上与洋务派的“中体西用论”已有根本区别)向西方学习的有关目标模式的指导纲领。冯桂芬、王韬、薛福成、王文韶、沈毓桂、张之洞、康有为、梁启超等人从不同的角度对它进行了阐释。其中以张之洞的《劝学篇》的阐释为最有系统,也最有影响。这种理论最终演进为“中西会通论”。胡适曾认为30年代兴起的“本位文化论”为“‘中体西用’论的最新式化装”[iii]。其实不然,“本位文化论”是在中西会通论的平台上的中国民族文化认同论。

三、以“中学”释“西学”或以“西学”释“中学”以“中学”释“西学”,是以“中学”的话语系统来诠释“西学”的基本思想与基本理论,换句话说,是以“西学”的基本精神来对“中学”或儒家话语做新的解读或改造。因此,称为以“西学”释“中学”也未尝不可。这种思想蜕变于“西学中源论”,是一种将西洋学说中国化或儒家化的尝试。最早进行这种尝试的著名人物是康有为。他用西方的“进化论”来解释儒家今文经学中的“公羊三世”说,用资产阶级政治学说来解释“孔子改制”。孙诒让和刘师培也是用西方民主体制和民主思想来解释中国儒家经典和传统的代表人物。孙诒让在《周礼政要》(1904)中系统地用西方政治学说来诠释周代的政治,他以西方的议院制度解释周代的三询之法,以西方的陪审制度来解释周代的三刺之法,以西方的学校制度来解释周代的国学、郊学、乡遂之学,等等。他认为“《周礼》一经,政法之精详,与今泰东西诸国所以致富强者,若合符契。”因此,“华盛顿、拿破仑、卢梭、斯密亚丹所经营而讲贯,今人所指为西政之最新者,吾二千年之旧政已发其端。”[iv]刘师培与林獬合编《中国民约精义》(1903),用法国启蒙思想家卢梭的《民约论》中的相关观点来解释中国传统的“民本”、“人本”等儒家思想,而且和康有为、孙诒让一样,用西方的议会制度来诠释《周礼》里的政治制度。柳诒徵在《中国文化史》一书在不少地方也是以西方文化来诠释中国文化的。中国近代的文化民族主义(文化重建主义)者多有此特点。“维新派”、“革命派”、“新儒家”和各种文化民族主义者以“中学”释“西学”的行为意在减轻中国现代化变革的阻力,试图把中国传统文化变成中国现代化的助力,这的的确确是有积极意义的。但同样存在负面因素,对中国大力引进西方的民主和科学资源起了一定的遮蔽作用。当然,批评他们牵强傅会的人很多,但这种批评其实是不到位的,他们真正的目的并不在进行中西文化的历史比较,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西学的中国化。从现代化所需要的“民族凝聚”、“文化认同”和“社会整合”的角度来看,其积极意义远大于消极影响。

四、“中西会通”“中西会通论”的形成与“西学中源论”同时,都在明清之际中西文化交流期间。不过,从逻辑上来看是先有“西学中源论”,后有“中西会通论”。“西学中源论”应对的是“夷夏之辨论”,解决的是中国要不要向西方学习的问题;“中西会通论”解决的是如何向西方学习的问题。但是,仔细分析,情况又没有这样简单,“西学中源论”其实既解决了中国要不要向西方学习的问题,也同时解决了如何向西方学习的问题,否则它就谈不上是儒家重建的一种方式。“西学中源论”既然认为“西学”只是“中学”西传后的“回归”(所谓“礼失寻诸野”之意)而已,那么,只要像学习“中学”一样学习“西学”就够了,不存在特殊的重建方式和学习方式。而“中西会通论”却存在着“西学”和“中学”有别的“中西之见”这个前提预设,在近代中国,这个前提预设还非常坚固。近代以前,学者梅文鼎对“中西会通论”有系统的阐述,他说:“法有可采,何论东西;理所当明,何分新旧,在善学者知其所以异,又知其所以同。去中西之见,以平心观理。……务集众长以观其会通,毋拘名相而取其精粹。”[v]不过,近代以前的“中西会通论”针对的是“西学”中的历法和自然科学技术。近代以来儒家学者的“中西会通论”则把会通的范围逐步扩大到整个“西学”与“中学”。如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刘师培、梁漱溟、熊十力、冯友兰、张东荪、杜维明等人都在大力推动“中西会通”和“文明对话”[vi]。其中康有为为儒学与“西学”的“会通”确定了基本原则:“泯中西之界限,化新旧之门户。”[vii]张东荪主张“中国道统中融入西方的道统精神”(张东荪认为在世界上有两个基本的道统,一个是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道统,一个是以欧美为代表的西方道统。中国的道统主要是儒学与理学(儒学的发展形态),西方的道统是耶学(基督教)与民主。在他看来,假如中国的道统中融入西方的道统精神,中国文化将会绝处逢生)[viii];杜维明提出“深度反思”[ix]和“继承启蒙精神,超越启蒙心态”[x];盛邦和主张“融构”[xi];张立文提出“和合学”[xii],也从不同的角度提出了中西会通的思路。

五、“接续主义”提倡“接续主义”的是杜亚泉。他以“文化保守”者与文化调和者的角色登上中国的文化舞台,与反传统“主帅”陈独秀有一场著名的文化论战。而究其本质,视其为文化接续主义的主唱,似乎更为恰当。何谓接续主义?杜亚泉是通过国民与国家的关系来加以说明的。他认为:国家如同大厦,国民于此大厦内生活,赖此大厦而生活,无一日可舍此大厦。国家对于国民来说,不是“一时之业”,而是“亿万年长久之业”。国家如同大家产,祖宗传之于我,我当经营之,增殖之,“以复传之于我之子孙”。[xiii]只有对于国家之大家产能够加以爱护、继承的人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国民。他归纳说,“对于从前之国民而善为接续,对于今后之国民而使其可以接续,此即……所谓‘接续主义’是矣。”[xiv]杜亚泉认为他的“接续主义”包括“保守”和“开进”两重含义。他反对单一的“开进”而全无“保守”,他指出:“有开进而无保守,使新旧间之接续,截然中断。则国家之基础,必为之动摇。”他指证近世之国家开进而能兼于保守,以英国为第一。即使美国,其建国也“根据于殖民时代之历史者为多”。[xv]他也反对有“保守”而无“开进”,认为纯然拘于旧业,就是顽固。今日之国民,既享用前代人开进之恩惠,又不断自勉,以求不断之开进。他的思想还有某些不足,总强调“君道”、“臣节”的概念,实与民主观念在中国的传播相抵。杜亚泉对中国传统文化所抱的基本态度是:继承、改造。不过,继承的份量要远大于改造。他是一个具有调和倾向的“传统”派,虽然没有自我声明,而一切言论已经能够说明问题。杜亚泉强调文化接续主义,重视社会历史发展的自身延续性,带有一点保守色彩。也就是这样的原因,处在五四那个社会激进、“文化革命”的时代,其生存状态艰难而不景气。我们不去言说杜亚泉当年的遭遇是否公正,然而,思想之树常青,问题是值此今日,他的思想可以咀嚼出新的语境。十多年来我们看到了一些情况,如海外中国学者讲渐进、讲“告别革命”,从这些知识人的思想脉络里感觉到学术重心的转移,其实是对中国历史惯性的反拨。当然,也不能把他的思想神化和意识形态化。中国要从农业文明转向工商文明,从封闭的封建专制社会过渡到开明的民主社会,有时候革命是必要的选择,一味强调改良和延续,会断送历史进步的机会。因此,以反对“激进”与主张“接续”的名义,质疑近现代史上的“革命”,本身思想套路就过于“激进”而不那么“接续”了。杜亚泉更多的是立足于文化和道德的层面,他的“接续主义”主要说的是文化接续主义,而现代化确是文化、伦理与制度的综合。他有感于上世纪20年代的社会情况发出“迷乱之现代人心”的忧叹,时至今日依然给人以感悟。中国需要建设一个稳定与普遍认同的道德标准和规范,而中国的优秀传统文化正有助于此。

六、“全盘西化”或“充分世界化”在中国近代史上,对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家,持尖锐的批评态度,主张“全盘西化”著名学者是胡适。陈序经也持相同态度[xvi]。后来胡适将这一主张修正为“充分世界化”和“现代化”。声援他们的还有“察见中国全部的文化已不及全部西洋文化”、预期“中国全盘西化是可能的事”[xvii]的吕学海、主张“更深刻更广泛地西洋化”[xviii]的梁实秋、主张“尽量西化”[xix]的严既澄、主张“从基础上从根本上从实质上西化”[xx]的张佛泉、主张“大部分西化”或“现代化”[xxi]的张奚(熙)若,主张“全盘的吸取西洋文化之根本精神”[xxii]的熊梦飞等。除陈序经、吕学海等极少数人外,“西化派”的大多数都不主张“全盘西化”,但他们都主张“大部分西化”或“根本上西化”。胡适的具体主张体现在:1929年在《中国基督教年鉴》发表的《中国今日的文化的冲突》,1935年3月31日在《独立评论》发表的《试评所谓“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和同年6月21日在天津《大公报》发表的《充分世界化与全盘西化》等。陈序经的具体主张体现在:1933年12月29日在广州中山大学发表的演讲《中国文化之出路》,1934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中国文化的出路》,1935年6月21日在天津《大公报》发表的《全盘西化论的辩护》等。胡适提倡“全盘接受现代西方文明”,不是没有前提的。这个前提就是对中国现实问题的深切认识,而“全盘承受新文明”是胡适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方法。在胡适看来,“中国的问题是她在多种文化的冲突中如何调整的问题”,也就是“文化认同”的问题,而中国现在的一切麻烦“都可归咎于在将近60年间尖锐的文化冲突中未能实现这种调整”。由于“这个问题从未得到人们的充分认识和自觉对待,而只是被惰性、自大和表面的改良措施所避开和掩盖”,结果,“中国今天对自己问题的解决仍象半世纪前一样遥远”。当务之急是“清楚地认识文化冲突这个问题的现实而予以解决”,解决的目标和关键是:“中国当怎样自我调整,才能使她处在已经成为世界文明的现代西方文明之中感到安适自在。”胡适提出了三种可能的解决方案:第一种是“抗拒”,即“中国可以拒绝承认这个新文明并且抵制它的侵入”,不过,胡适认为这种态度“今天没有人坚持”;第二种是“全盘接受”,即“一心一意地接受这个新文明”;第三种是“有选择性的采纳”,即“可以摘取某些可取的成分而摒弃她认为非本质的或要不得的东西”。胡适反对“选择性现代化”,主张“接受性现代化”。理由是“选择性现代化”最终“受惰性规律的自然作用”,从而成为“保守主义”的“庇护所”。[xxiii]陈序经同意胡适对中国问题的观察,他也同样认为“中国的问题,根本就是整个文化的问题”,从这种认识出发,陈序经认为:“想着把中国的政治、经济、教育等等改革,根本要从文化下手。”可是,文化又如何下手呢?陈序经的分析是:“现在世界的趋势,既不容许我们复返古代的文化,也不容许我们应用折衷调和的办法;那么,今后中国文化的出路,唯有努力去跑彻底西化的途径。”[xxiv]虽然胡适公开声明“我主张全盘的西化,一心一意的走上世界化的道路”,并认定,“抗拒西化在今日已成过去,没有人主张了。”[xxv]这样看来,胡适是彻头彻尾的“西化论者”,似乎谈不上重建。但是,当我们看胡适的解释,却发现了“胡适式”的“重建”,而且不无道理。胡适说:“中国旧文化的惰性实在大的可怕,我们正可以不必替‘中国本位’担忧。我们肯往前看的人们,应该虚心接受这个科学工艺的世界文化和它背后的精神文明,让那个世界文化充分和我们的老文化自由接触,自由切磋琢磨,借它的朝气锐气来打掉一点我们的老文化的惰性和暮气。将来文化大变动的结晶品,当然是一个中国本位的文化,那是毫无可疑的。如果我们的老文化里真有无价之宝,禁得起外来势力的洗涤冲击的,那一部分不可磨灭的文化将来自然会因这一番科学文化的淘洗而格外发扬光大的。”[xxvi]联系胡适“整理国故,再造文明”的言行,胡适的确是主张“文化重建”的。胡适念念不忘“再造文明”,但他主张先以“破坏”再行“建设”。无非是胡适认为要先行吸纳西学以作批判中学的武器,然后再行本国文化的建设工作。说胡适全然主张“西体西用”,可能需要再加斟酌。当然,胡适这种“自然淘汰”的主张实行起来是令人可疑的。

七、“本位文化”“本位文化”是由王新命、陶希圣、何炳松等十位教授提出来的。具体主张体现在王新命等十教授于1935年1月10日在《文化建设》第1卷第4期发表的《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宣言》和同年5月10日在《文化建设》第1卷第8期发表的《我们的总答复》两文中。基本主张在《宣言》里,《总答复》是对批评派的回应和对《宣言》的补充。这次讨论的成果结集为《中国本位文化建设讨论集》。“本位派”的舆论阵地主要是《文化建设》。对“本位文化”论寄以同情的包括:主张“中西调和”[xxvii]的穆超,主张催动中国旧文化的“老根”再发“新芽”[xxviii]的张东荪,主张“继续新文化运动的精神”、“保存”和“采纳”中国和西洋“优美文化”、“还要创造新文化”[xxix]的吴景超,主张“民族本位”[xxx]的陈石泉,主张“三民主义即中国本位之文化建设纲领”[xxxi]的陈立夫,拥护“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反对“中国文化本位”的文化建设[xxxii]的常燕生,强调要有一种“国民性之道德”精神[xxxiii]的太虚法师,认为“建设中国本位意识”是“建设中国本位文化”之“前提”[xxxiv]的刘絜敖,主张“破中求立”的“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xxxv]的丁遥思,赞成“中国化”的“新启蒙运动”[xxxvi]的张申府,主张“一切物质文化建设采用最新的发明,一切精神文化建设非有批评态度不可”[xxxvii]的李麦麦等。“本位派”认为,从发生了以解放思想束缚为中心的五四文化运动以来,中国人的思想遂为之一变。在文化的领域,我们看不见现在的中国了。中国在文化的领域是消失了。中国政治的形态、社会的组织和思想的内容与形式,已经失去了它的特征。由这没有特征的政治、社会和思想所化育的人民,也渐渐的不能算得中国人。所以我们可以肯定地说:从文化的领域去展望,现代世界里面固然已经没有了中国,中国的领土里面也几乎已经没有了中国人。要使中国能在文化的领域抬头,要使中国的政治、社会和思想都具有中国的特征,必须从事于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xxxviii]看来,“本位”派和“西化”派都把中国现代化的最大障碍对准了“民族国家认同”,但最终的解决方案却大相径庭。“本位”派把“民族国家认同”的实现落实在民族文化的“现代性”重建上。“本位文化论”反对复古,也反对崇外:“有人认为中国该复古;但古代的中国已成历史,历史不能重演,也不需要重演。”“有人以为中国应完全模仿英、美,英美固有英美的特长”,但中国应有其独特的意识形态;“并且中国现在是农业的封建的社会交嬗的时期,和已完全进到工业社会的英、美,自有其不同的情形”,要注意中国的“空间、时间的特殊性”。“本位文化论”提出有关中国文化建设的五个认识:其一,“本位”就是“中国的”与“本土的”,就是“此时此地的需要”。其二,“必须把过去的一切,加以检讨,存其所当存,去其所当去;其可赞美的良好制度、伟大的思想,当竭力为之发扬光大,以贡献于世界;而可诅咒的不良制度、鄙劣思想,则当淘汰务尽,无所吝惜。”其三,吸收欧美的文化是必要的,是应该的,但是在吸收的过程中要有选择,吸取其所当吸取者,拒绝所不当吸收者。坚决反对“全盘西化”思想,主张对西方文化“不应以全盘承受的态度,连渣滓都吸收过来。吸收的标准当决定于现代中国的需要”。其四,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是创造,是迎头赶上去的创造。其创造的目的是恢复中国的文化特征。其五,在文化上建设中国,并不是要抛弃大同的理想,是首先将中国建设成为“一整个健全的单位”,“在促进世界大同上能有充分的力”。[xxxix]“本位文化”派认识到民族文化认同建设对现代国家认同和社会整合的价值。为此,“本位文化”派倾注了大量的心血。民族凝聚和国家认同确实是任何要推进现代化的国家第一个必须具备的条件。由此,“本位文化”派的建设价值和历史地位得以确立。但“本位文化”派也蕴涵着对民族文化的护短,这往往成为“西化”派批判的靶子。胡适对“本位文化论”的性质判定为“‘中体西用’论的最新式化装”和“今日一般反动空气的一种最时髦表现”。他尖锐地批评“本位文化论”“里含的保守的成分多过于破坏的成分”,“他们太舍不得那个他们心所欲而口所不能言的‘中国本位’”。[xl]胡适是个中国传统文化的“破坏主义者”,他坚持的文化信条是“不破无以立”,他认为“中国的旧文化的惰性实在大的可怕”,现在还远没有进入建设的阶段,胡适的尖刻批评正是基于这种认识。按胡适的看法就是“本位文化论”看上去很好,其实太超前了。当然,胡适对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的认识也没有达到他自己所期许的高度,因此,对文化建设的看法有机械论的意味。但是,“本位文化”派对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现代文化及其关系的理解也不深刻,甚至有护短的毛病,确乎是历史事实。

八、“民族本位”或“国家本位”主张“民族本位”或“国家本位”的文化重建论,主要代表有陈石泉、常燕生和刘絜敖等。他们参与了“本位”VS“西化”大论战,对“本位文化论”寄以同情,但不同意“文化本位论”,而提出“民族国家本位论”。陈石泉主张“以民族为中国文化建设之本位”,并把文化建设的重要意义提升到“国家政治经济一切建设的导线”地位。他认为,中国文化建设必要的条件和最大的原则是:(1)销除以往的精神和物质两立的成见;(2)应以民族为中国文化建设之本位。在此基础上,要以科学方法检讨过去文化运动的错误,对西洋文化取其所当取,并要“迎头赶上去”,对中国旧有文化存所当存,且要“从根救起”,积极地注重发扬四大精神和消极地注意破除四大观念。应该积极发扬的四大精神是:“民族精神”、“统一精神”、“创造精神”、“科学精神”。需要逐渐破除的四大观念是:“封建观念”、“奴隶观念”、“利己观念”和“阶级观念”。陈石泉强调,文化的本质是应付时间和空间以求生存进化的成绩。“文化建设”为国家政治经济一切建设的导线,未有文化低落或腐败的国家,能够在世界上繁荣滋长的。[xli]常燕生明确表示赞成“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而反对“中国文化本位”的文化建设。他对“中国本位”的解释是:一切文化建设都须以中国这个国家有机体的利益为前提。有利于中国的文化,无论是国粹或欧化都应该保存接受,有害于中国本身的组成和发展的,无论是国粹或欧化都应该打倒拒绝。常燕生认为应该打倒的中国传统文化包括:儒家的家族主义思想,道家的个人主义思想,佛教的出世思想等。他反对“中国文化本位”,认为中国固有文化不见得都有保存的价值。他认为当今“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的应该特别关注的事项有三:第一是近代国家意识的养成;第二是培养集团斗争的精神;第三,赶快完成近代国家的有机组织。只有进行“国家本位”的文化建设,中华民族才能够继续生存发展。否则,大家只有准备在坟墓里相见,让鬼魂们去讨论“保存国粹”和“全盘西化”的问题罢![xlii]刘絜敖对“中国本位”的解释与常燕生一样,强调“事事以中国利益为前提”。所谓的“中国本位文化”,就是“在中国的利益前提之下,以从事于文化活动”的意义。刘絜敖批评“本位派”虽然将“中国本位”四字标出,但未加以具体的解释,所以使人捉摸不定。他说他一向对于一切事物都是主张“中国本位”的。不过刘絜敖认为在建设“中国本位文化”之前,要先建设“中国本位意识”,否则,一切都归于白费。他再三致意的是“中国本位意识”的建设。他强调,“没有本位意识,是绝对不可于外来文化接触的!”如何建设“中国本位意识”呢?刘絜敖主张要从事三种工作和具备两种觉悟。这三种工作就是:第一,“自己认识工作”。就是彻底地检讨中华民族的优点和缺点以及固有文化的特质所在,以明了自己是一个什么东西。第二,“认识他人工作”。就是要尽量探索欧美各强的实情和全世界是一个什么情状。第三,“比较认识工作”。就是要多多研究各民族各文化过去的盛衰兴亡史实,发现其所以兴盛所以衰亡的因果法则,以衡量我民族我文化的生存能力,并资我民族我文化的借镜与警惕。我们还要具备的两种觉悟是:第一,对外来民族及其文化的防范和警惕意识;第二,独立自强意思。有了“中国本位意识”,“中国本位文化”建设才算开始。但由于中国本位文化”建设的至繁至难,又关切国家民族的命运,刘絜敖主张“全体文化动员”。[xliii]“民族国家本位论”是“本位”VS“西化”大论战中催生的一个变体,“本位文化”有文化护短的毛病,而“全盘西化”又陷入了民族文化虚无主义的泥沼,产生颠覆民族文化认同的危险和社会的“精神大分裂”。因此,在一定意义上说,“民族国家本位论”是对二者进行批判反思的产物。

九、“西体中用”“西体中用”论的代表是熊梦飞,他参与了30年代“西化”派和“本位”派的论战,他比较同情“西化”派,但对“本位”派的合理方面也有吸收。他认为中国的现代化,无疑地为吸取所谓西洋文化,只有吸取西洋文化,才能使中国在现代化的世界里生存下来。这是几乎近代以来国人的共识。但是,全盘吸收乎?局部吸收乎?吸取根本乎?吸取枝叶乎?曾经过学者们无数次的争论,至今还没有获得一个定论。熊梦飞提出了中国文化现代化的四大原则:第一是“全盘的吸取西洋文化之根本精神”;第二是“局部的吸取西洋文化之枝叶装饰”;第三是“运用西洋文化根本精神,调整中国固有之优美文化,剔除中国固有之毒性文化”;第四是“中西文化动向一致的条件下,保留中国民族特征,加以中国民族创化,成为一种新文化”。关于西洋现代文化的根本精神,熊梦飞的解释是“科学化的学术思想、机械化的工业与农业和民主化的政治社会与家庭组织”。熊梦飞把他关于中国文化现代化的四大原则称之为“西学为体,中学为用”,与张之洞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恰恰相反。熊梦飞批评“本位派”把欧美文化看作“干儿子”或“入赘婿”,而视中国文化为“亲生骨肉”。他的结论是:中西文化过去并无截然鸿沟,将来趋于浑然一体;中西旧无所谓“本位文化”,将来亦难建设新的“本位文化”;中国将在遵循以上四大原则下实现现代化。[xliv]熊梦飞的“西体中用”论的基本主张概括起来是两句话:“全盘的吸取西洋文化之根本精神”和“加以中国民族创化”。这与仅限于吸收西方文化中的物质文明因素的“中体西用”论确实有天壤之别。毕竟中国传统文化(包括儒家文化)中的农业精神因素太重,而现代西方文化是更新后的工业文化,中国现代化如果要跨越式或超越式发展,甚至仅仅要进行工业发展,不根本改变源于农业文明的制度与态度是做不到这一点的,经济学家(如阿瑟·刘易斯和冈纳·缪尔达尔等)和社会学家(如马克斯·韦伯和塔尔科特·帕森斯等)在这方面已经有丰硕的研究成果。因此要创造出适应工业文明的社会制度和社会规范,包括一种新的生活态度或生活心情。全盘照搬西方是不可取的,也是不可能的,必须适应中国不断发展中的现代化语境。由此看来,熊梦飞的“西体中用”论符合中国文化演进的走势。

十、“合题”提出中国文化建设“合题”论的是冯友兰。他自觉地把自己同“反题派”区别开来、并把“正题”——“反题”——“合题”提升到中国文化建设进路的历史高度来论证。冯友兰将他自己的文化建设论和清末的文化守旧论区别开来。他认为张之洞等旧儒者,虽处在激烈的世事变局中,但并不打算对儒学做大改造。他们所处的地位以及作为旧时代人的精神局限,使得他们的识力和魄力都不够大。他们赞成吸取西学,但仅对其中的科技工艺而言。他们对西方政体学理精髓不予理睬,于旧文化格局取消极守护的态度。因此,他们代表近现代中国文化变迁史“正”的一面。冯友兰将五四文化对中国旧传统的批判与否定看成是“反”的一面。五四对中国传统文化取最激烈的批评态度,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对中国文化抱全盘否定的态度。冯友兰既不同意“正”的一面,也不站在“反”的方面。他依照黑格尔的理论以为,中国文化建设正是沿着正、反、合的路径发展的,现在中国学界所要做的已经不再是“正题”或“反题”的工作,而是“合题”的工作,即总结前一阶段中国文化建设的经验与教训,在对就传统做批评与改造的基础上对中国文化做高层面的再肯定与回归。通观中国文化现代化建设史,确实是沿着“正题”(保守)、“反题”(破坏)、“合题”(建设)的历史逻辑向前发展。所谓“正题”是“正统”中国文化的原型。西学东来,还在做“正题”工作的,自然就被说成是保守派。五四时期,中国的先进学者大多在做“反题”的事。他们表现激烈,几乎骂倒中国一切传统,对旧文化矫枉过正。平心而论,文化批判(破坏)主义不一定完全不要中国传统,只是强调肯定之前,先行否定,是文化改造的必经路径。胡适一面鼓吹“全盘西化”,一面又埋头整理“国故”,正反应了这种心态。同理论之,从杜亚泉到何炳松,再到张君劢,冯友兰,熊十力,唐君毅,牟宗山,徐复观,杜维明等,也不可以视他们为“文化保守”。相反,他们是怀着一种使命感,在做文化建设的“合题”工作。他们并不反对西学的输入,因为他们说过:“吾人不能仅以保守为能事”、“西洋学术之输入,夙为吾人所欢迎”、“尽力输入西洋学说,使其融合于吾固有之文明之中”。他们只是企求在被文化破坏主义者拆就的一片废墟上,再寻地基,重建新楼。这座新楼,其法式与构造尽可以学习西方,但“地基”一定要是中国的。西洋文明尽可以“融合”于中国的肌躯,但血脉一定要是中国的。他们不是原来意义上的文化保守派,而是中国文化建设的“合题派”或“建设派”。文化的“合题派”,其历史功劳不在“反题派”之下。固然,舍“反题派”(“破坏派”),旧文化依然不变。然而,若无“合题派”的事业,废墟将永远是废墟,新文化再造无日。“反题派”与“合题派”争吵了一个多世纪,而在建立中国新文化的共同意义上却是异声同调,殊途同归。由此,完成了马克思主义关于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过程,中国文化现代化的过程就是这样一个辨证发展的过程。对儒家的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应该作如是观。十

一、“化西”“新心学”的倡导者贺麟反对“被动”地“西化”或“全盘西化”之说,主张“张扬民族文化精神”又“得西洋文化体用之全”的“化西”工作。贺麟认定,“全盘西化”论者强调的“全盘西化”往往指的是“全盘科学化”,固然,贺麟承认中国一切学术文化工作,都应该科学化,受科学的洗礼。而“全盘科学化”不得谓为“全盘西化”,科学是人类的公产,即使其原本来自西洋文化,也不过是西洋文化的一部分。贺麟相信中国人有选择和创造的能力。他主张,对于西方各种理论之体与用,之全套,之源源本本,加以深刻彻底了解,而批评地创立适合民族生存时代需要之政治方案。此种方案乃基于西洋文化之透彻把握。民族精神之创进发扬,似不能谓之西化,更不能谓之全盘西化。且持数量的全盘西化之说,事实上理论上似均有困难。要想把西洋文化中一切的一切全盘都移植到中国来,要想将中国文化一切的一切都加以西洋化,事实上也不可能,恐怕也不必需。而且假如全盘西化后,中国民族失掉其民族精神,文化上中国沦为异族文化之奴隶,这当非提倡全盘西化之本意。但假如中国人有选择和创造的能力,与西洋文化接触后,中国文化愈益发展,民族精神愈益发扬,这不能算是西洋化中国,只能说是中国化外来的一切文化。所以贺麟根本反对被动的“西化”,而赞成主动的“化西”,所谓“化西”,即是主动地自觉地吸收融化,超越扬弃西洋现在已有的文化。但须知道这种“化西”的工作,是建筑在深刻彻底了解西洋各部门文化的整套的体用之全上面。[xlv]贺麟提倡“化西”说,明显是针对喧嚣一时的“西化”论。“西化”论者怀疑中国人的主体选择能力,反而相信“全盘接受”和“自然淘汰”说,这确实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贺麟的论说,从主体创造性的角度,给予了纠正。十

所以文化论文篇8

20世纪90年代,是我国文学理论日益感到全球化影响的时代。其实,早在80年代的最初几年,当外国文论不断介绍到我国,那时我们讨论问题,总要把它们放到更为宽阔的文化背景上去探讨,自觉不自觉地汇入世界文艺思想的潮流,从而使我们的意识逐渐趋向一种全球化的倾向。

90年代,是我们深深感到经济观念、生活观念、文化观念进一步发生重大变革的时代,从国内到国外,似乎到处都在发生着文化争论、爆发着冲突的时代。在我们自身周围的生活中,到处弥漫着不安与焦虑,好像一切都翻了一个身,一切都在迅速地流动与转变之中;所有事物似乎都失去了原有的规范,显得不很确定,难以定形。颠覆、解构、反中心、反权威、边缘化等体现了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的种种思潮大为流行,似乎所有现象都受到它们的浸淫,这使得那些竭力要保持中心、权威的人们,一听到这些名词就心惊发憷。同时,这个时代也是兴起流行文化的时代,一些知识分子通过对它们的研究,能够表达一定的思想,有限地表述自己的意见,整理并批判各种文化思想,企图参与现实、历史的进程,期望着发生某些相互的影响。无疑,这些文化行为正使我们渐渐融入一种全球化的意识之中。

至于在文学艺术、文学理论、文学批评方面,90年代正是它们获得自主性同时又是走向边缘化的时代。在经历了近百年的风风雨雨之后,文学艺术、文学理论与批评终于回归自身、同时也就失去了人为的轰动效应,而逐步趋向正常状态。80年代下半期和整个90年代,市场经济的影响与信息技术的直接介入,使得大众文艺、影视艺术以及传媒工具,对原有的文学艺术发生了重大的冲击,这导致文学观念又一次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趋向多样与宽宏。文艺思想进一步分化甚至相互对立,文艺界实际上派别林立(正常意义上的)而又相互共处。多种文学话语与理论话语,可以相对自由地喧哗,以至达到前所未有的思想、话语狂欢的地步,自然,其中既有严肃的文学的探索,也有颓唐的文字经营与媒体的无休止营利炒作。开头我们对于这种复杂的文化现象不甚了了,随后意识到,我们正被不依我们意志为转移的经济势力,投入了商业化的操作之中,这是难以抵御的经济全球化和由此而形成的全球化语境所必然产生的现象,现代性的消极因素与种种后现代性因素杂然并陈。

在这种多变的、不确定的似乎是非理性的语境中,作为人文知识分子,我们还是应当采取一种新的理性精神的立场,一定的价值判断的立场,来理解90年代文化现象。我们所持的价值立场,可能会大体一致,或者有很大出人,甚至相互对立,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只要不是那种故意弓;起“轰动效应”的、横扫一切的、红卫兵式的批评,或是乱打棍子的痞子式的批评,大家就完全存在着求同存异的对话的可能。

我国80年代后半期以来的文学理论,是一个解构同时也是建构的过程,解构与建构是共存一体的。解构什么?解构那些严重束缚、阻碍文学艺术发展,无法对文学艺术进行科学解释的教条规定。这在早期当然是行政力量起了作用,但是我们看到,后来再行设置任何新的条条框框、清规戒律,己无济于事,文学艺术与文学理论批评,在市场经济的影响下,已按着自身的生存方式与自身的规律办事,远离行政的号召与指令。这一趋势的进展,在90年代中后期尤甚。促进这一趋势的出现,现实生活的需求当然是最为根本的原因。只要是不符现实生活发展趋势的各种号召与指令,即使应时顺势,再也难以发挥它的影响力。

在这种情况下,我以为文学艺术、文学理论获得自己应有的独立自主性,确立了自己的主体性,是这一时期的最为激动人心的、最为重要的成果之一。

所谓文学理论的自主性,主要是指文学理论摆脱了政治的束缚,使文学理论回归自身。几十年来的沉重的政治管制,使文学理论完全成了一些政治家手里的、不断朝令夕改的某些政治行为的等价物,文学理论完全失去了自身存在的尊严与价值。如今,文学理论分清了与政治的界限,作为一门独立的学问,开始建立起自身的学理。自然,政治作为一种行政的意识与手段,仍有可能来干预文艺现象,但已不易收到实际的效果,这就是所谓解构了。解构还表现在过去不少被奉为重要的理论原则,如今已退出文学理论,这也是事实,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文学理论的自主性,自然还在于理论自身的学理建设。80年代下半期和整个90年代,是我国文学理论比较全面地建立自身学理的时期,确立自身主体性的时期。在文学理论学理的探索、建构中,无疑,西方文学理论发生过重要影响;80年代初期,在西方文学理论思潮如潮水般涌入我国的时候,我国文学理论中的西化倾向十分流行。但是西方文学理论中的审美研究、作品形式、结构等因素的内在研究,和那时我国美学问题的大讨论,都对我国文学理论改造起到良好的作用。同时在讨论中,不少学者对现代文论传统进行了有批判的吸收,并且力图打通古今中外。所以到了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我国的文学理论研究就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生动景象,新说屡起,佳作迭现。文学理论中的新作,都是在解构旧说的基础上出现的,同时又是新的建构。因此,在我看来,这十多年的文学理论,不是一味的解构,不是一味地听从外国人说话,不是把外国人的文学理论进行简单的移植,而是在批判。借鉴的基础上,对文学理论既有改造,又力图有所创新,并且卓有成效地创立了一些新的文学理论范畴。在商品经济的大潮下,文学理论在不断地走向边缘化,不被人们重视,但是应当承认,文学理论是个有成绩的部门,真正的理论创新,自会留下自己的印痕。自然,我们不必把成绩估计过高,但也没有理由妄自菲薄。新的理性精神的解构与建构,正是文学理论现代性的体现。

正是本着这一认识,我和童庆炳先生编辑出版了《新时期文艺学建设丛书》,广收我国在新时期文学理论方面有创建的著作,以记录学者们所作出的努力与文学理论的更新,为新世纪文学理论的进一步建设,留下一份思想资料。

在这套丛书里,有探讨文学审美特征的著作和审美价值结构与感情逻辑的著作;有研究文学艺术精神与艺术的生存意蕴的著作;有阐释艺术与人和文艺学的人文视野的著作;有文学艺术本体反思、文化批评、汉语形象和现代性与文学理论现代性问题的理论思考;有文艺学的民族特色、比较诗学、宗教文艺审美创造的探索;有新意识形态批评、圆形批评与圆形思维主张的张扬;有诗学研究、创作心理、文化诗学、文本生产、原型的理论与实践的细致剖析和审美实践文学论;有新理性精神文学论等文学理论主张的标举等。此外还将收入一些著名学者的论著。从上面涉及的不少论题来看,它们触及了文学理论的各个方面,这是过去的文学理论所没有过的现象。这些论著阐发问题的深度可能不会令人完全满意,但重要的是其中一些著述,并非泛泛之论,它们并非食古不化,更非盲目崇洋,而是针对文学、理论的现实,提出了新的见解,或是新说;出现了一些新的核心概念,并已在理论实践中发生作用,初步形成了我们自已的文学理论的视界。上面提及的不少问题,可以作为重要课题而继续深人,同时新的理论问题还会不断出现。丛书的出版,显示了新时期以来文学理论进展的实绩的一个侧面。自然,此外还有一些学者的重要的文艺论著,由于出版条件关系,未能列入,使我们深以为憾,这是需要说明的。

在全球化语境中,当鸟瞰20世纪中外文论的发展时,我曾指出两者之间曾经发生过两次错位。一次是80年代前,西方文学理论的主导研究是一种内在研究,而我们则把文学理论的外在研究发展到了极致。结果是两者都走入绝境,难以为继。另一次是80年代初开始,当全球化语境正在逐渐形成之中,西方文学理论的主导倾向,由内在研究而走向外在研究,而且声势越来越大。而我国文学理论,则由外在研究而走向内在研究,大力探讨文学理论自身的问题、规律等等。从目前的双方文学理论情况来看,说不定可能是第三次错位了。

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欧美文论研究向外转的潮流中,我觉得学者们的取向,是不尽一致的。像法国的某些结构主义者,发觉了文学内在研究的局限性之后,要求将文学研究与文学所包含的其它文化因素结合起来,努力发掘文学本身固有的文化涵义,以充实文学研究,这大体是属于文化诗学的研究范围,如托多罗夫。另一些学者特别是后来的美国学者,实际上一开始就转向了所谓“文化研究”。欧美的这种文化研究,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在德国、英国就开始了,80年代初,不过是完成了一个巨大的转变而已,并且由于时代的变化,文化研究相应地改变了自身的涵义与主题。关于这点,我国一些学者已有介绍。我们看到,在当今这种文化研究思潮的高涨中,欧美国家的文化研究,发挥了解构主义、后现代主义的精义,不仅把文艺研究视为文化研究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且实际上以文化研究取代了文学理论的研究,渐渐消解了文学理论研究,趋向后现代文化思想。

欧美的“文化研究”,贯穿了后现代主义文化思想,体现了后现代性的诉求,解构了以往的学说。诚如美国学者哈桑所指出的那样,后现代主义主要表现为如下特征,即它的“不确定性”与“内在性”。所谓不确定性,即含混、不连续性、异端、多元性、随意性、变态、变形、反创造、分裂、解构、离心移位、差异、分离、分解、解定义、解秘、解合法化,等等。所谓内在性,即强调人的心灵的能力,通过符号来概括他自身,通过抽象对自身产生作用,通过散布、传播、交流,来表现他的智性倾向[i]。

于是历史与虚构可以混同,历史的真实可以被创造,而真正的历史真实则完全成了偶然事件。文化研究通过文学艺术、大众文化。城市文化、影视文化、广告动画、甚至建筑风格与思潮,探讨政治、种族压迫、新的殖民现象、妇女权利与文艺、文化新潮现象,以切入当今社会、政治、文化状况等,展现了后现代性的文化特征。

后现代主义文化恩潮,表现了全球化语境中人的思维方式、人们的社会心理的重大的变化。在当今全球化的语境中,我们看到,各种社会的、文化的矛盾,正在酝酿、冲突之中,文化研究正好适应了这一情况,从而表现了这一研究的广泛的社会性、政治性特征,使社会、政治问题学术化。这种体现了多元化精神的文化研究,表现了对当前政治、社会、制度、文化霸权、经济、民族问题、种族压迫、新老殖民主义的反思与批判,显示了人文科学、社会科学的某种批判性的一面。同时,几百年来科学分析方法受到了怀疑,学科愈分愈细的做法受到抨击,要求人文科学与社会科学以至自然科学之间的综合研究的呼声时有发生;但由于缺乏真正的理论建设,又立即拆散、解体了这一趋势。这种种矛盾的文化思想与心态,成了催生当今五花八门的、颇有声势的文化研究的内因,展现了后现代主义的文化景象。

80年代中期,美国学者曾经来我国介绍欧美流行起来的文化研究。接着后现代主义、新历史主义、后殖民主义、东方主义、女权主义、种族理论等又风靡我国文论界,并且扩大到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的各个领域。80年代下半期,当文化研究在我国还未流行开来.那时我们还把这种研究视为文学理论的一种跨学科研究。90年代初以后,人们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静反思,发现了后现代主义思潮并初步了解了其妙处和特点,于是迅速在文艺界广为传播,并且形成了一股争说后现代的热潮。稍后我们看到,一些原来的文学研究者,转向了经济、政治、思想的评论研究,出现了文学理论、批评队伍跨向其它学科的分流现象。这一现象,与我们在80年代上半期见到的情况截然相反,那时讨论文学问题,指责过去忽视审美,同时对文艺与政治、伦理、历史、社会等联系,避之犹恐不及;或是对这些方面形成的干扰,与文学审美应有的文化选择捆绑一起,进行挞伐,要使文学变得纯而又纯。现在正好相反,一些原来的文学研究者,致力于译介外国那些探讨社会、思想、经济、科技的学术著作,进行经济、政治、制度、思想的评论,力图介入政治。社会、思想批判,既有指点江山式的激扬文字,又有随意套用西方术语的现象发生,又一次出现西方术语的大移植,产生了极为复杂的影响。

这自然是,一,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作为多种思想原则诉求的现代性、前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相互影响而又杂然并陈。后现代主义文化的一些特征、风尚,已经存在于我国的社会生活之中,所以一些学者的学术思想与之一拍即合。二,我国学术界向来有向西方学术前卫思想迅速靠拢、及时学习甚至移植的风尚,把握前沿性问题,以扩大学术探讨的领域,迸而掌握这一话语赋予的话语权力。所以不久之后,媒体就册封了我国的“后现代大师”。有趣的是,一些中外学者原本竭力反对要有什么中心,倡导颠覆、消解。现在通过后现代话语权力的占有,赢得了声誉,自己就成了中心,却从来没有听说要对自己的地位与宣扬的学说进行颠覆、消解。三是我们发现,后现代研究形形,它们把政治、历史、社会。文学等问题搅在一起,结合起来,介入现实、社会、历史。政治生活,批判现行制度以及体制的不合理的地方,既可使学术政治化,又可把政治问题学术化,起到知识分子与社会、历史、现实相互交流、相互影响的作用,争取到了以往只为少数人把持的部分政治话语权力,力图负起知识分子的使命,这无疑是学术的也是社会的一个小小的进步。四,这种文化研究,大大推动了探讨大众文化、城市文化。影视文化以及后殖民主义、女权主义、女性写作、建筑艺术的倾向,而这些部门,也就成为文化研究的主要领域,进而形成了一种新的研究热潮,但是由于客观原因,这种研究与我国实际存在的重大问题还有不小的距离。五是这种文化研究对于文学研究,毫无疑问,具有方法上的借鉴意义。确实,文学研究完全可以从文化研究中引进多种方法,以补充自己。比如,重读中外文学,我们完全可以借用后殖民主义、女权主义等视角,来开掘作品的新意,扩大文学研究领域,但这不是解构主义的研究,这是借用后现代主义的某些方法,以丰富现代学术的研究。

现在,“文化研究”在我国方兴未艾,一些中外文学研究者得风气之先,率先进入这一领域,随后不少从事政治、经济、哲学、社会学的学者,都卷了进去,显示了我国当代文化研究中对后现代性的热切诉求,期望能够争取到更多的学术权利与扩大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的学术空间。但是,我们也知道,作为当今文化研究思潮的思想导师如福柯、德里达,在今天中国虽然声誉正盛,不过在他们的祖国,他们的理论不断在受到质疑与批判;而风行一时的文化研究,由于自身理论、方法、实践上存在着不少问题,在今天的美国研究界也颇受垢病,我们在后面还将涉及。

我们在上面讲的文化研究,主要是指近几十年来流行于欧美的文化研究,这是一种相对狭义的文化研究,新起的文化思潮的研究。其实,文化研究在各国文化活动中早就存在,有着多种文化观就有多种派别存在,只是没有像当前的“文化研究”那么炫耀而已。比如,我国有历代政治、经济体制的大型文化课题研究,有考古、语言、哲学、文学等方面的大型文化课题研究,它们是我们文化研究的真正主体。在我国文化研究中,主要作为后现代主义思潮的文化研究,只占整个文化研究的一小部分。我国整体上的文化研究,其主导倾向应诉诸于现代性。现代性意味着使社会不断走向进步的新理性精神,是一种不断进行反思的、批判的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它是不断变化创新、具有无限丰富资源的未竟事业。后现代主义文化研究提出的种种问题.丰富了文化的研究。但对于文化整体来说,除了吸取后现代性中的某些合理因素,则更应倾向现代性的诉求。

文学理论研究还能继续存在、发展吗?会被“文化研究”替代吗?现代往与后现代性问题

美国解构主义学者希利斯·米勒,在我国刊物上发表了多篇文章与座谈会上的谈话,他多次谈到文学、文学研究问题,认为在当今电信时代,文学是个幸存者,文学艺术从来就是生不逢时的;而“文学研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再也不会出现一个时代——为了文学自身的目的,撇开理论的或者政治方面的思考而单纯地去研究文学。那样做不合时宜。我非常怀疑文学研究是否还会逢时,或者还会不会有繁荣的时期”[ii]。另一位美国学者加布里尔·施瓦布教授认为,“美国批评界有一个十分明显的转向,即转向历史的和政治的批评。具体来说,理论家们更多关注的是种族、性别、阶级、身份等等问题,很多批评家的出发点正是从这类历史化和政治化问题着手从而展开他们的论述的,一些传统的文本因这些新的理论视角而得到重新阐发”[iii]。当他们在学术交流中,发现一些中国学者所选择的题目较多地倾向于“审美诉求”,探讨诗学、诗性文化、神话美学、中西文论比较等,就觉得这类问题大而无当,说在美国三四十年前就不做了。同时,他们很想了解中国一些重要理论批评家的文风,忠告中国学者的研究能够具体、细致[iv]一些,等等。

在这里,美国学者的一些意见,确实是切中肯綮的。比如我们有些会议上的个人论题,相对都比较大,很抽象,个人力有不逮,但还是要做,结果是大题小做,空有架子,缺少血肉,学术质量受影响;而且确定某个问题。样样不管前人有没有做过研究,解决到了什么程度,却是一切由他重新开始,还自以为是创新,实际上这是重复劳动,这自然不符学术规范。不少外国学者的著作、论文,就不是这样,一般论题小而具体,论述方式是先从某部作品,引出一段文字,或一个细节,作为一个引子,然后围绕引文中的思想,旁征博引,展开阐释,以说明某个问题,这叫小题大做,做得好,十分讨好。我国一些精通英美文学的老专家,多数受过这类训练,就是这么做文章的。但有时也有这种现象发生,即有些外国学者这类文章有时做的过于琐碎,难以卒读。这种学风,从新近的传统来看。无疑受到新批评、作品细读方式的影响。同时这种写作方式,在我国学术研究中其实也是一种基本方式,稍远一些看,可以说是乾嘉学派的余绪,近一些说,无疑受到实证主义思想的影响。

对于米勒等学者所作的表述,如果我理解得不错的话,还有另一方面的问题,那就是认为,一,文学理论不可能再去探讨文学自身的问题,这样做已不合时宜;二是不可能再形成一个文学研究的繁荣期、一个文学研究的时代;当然,文学研究还会存在;三是文学研究在美国已转向文化研究,文化研究的某些方法,可以为文学研究提供一些视角,丰富文学研究。但不管怎么说,文学研究和文学理论研究,已退居到次要地位。美国学者的上述意见,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这就是在全球化语境的文化氛围中,文学理论能否继续存在并获得发展。

从美国学者的意见来看,为了文学自身的目的,而不顾理论、政治方面的因素,单纯地讨论文学问题,将是不合时宜,而且看来在他们那里己经有一段时间。这就让我明白了过去极感疑惑、十分不解的下面这些现象:譬如在美国哲学家理查德·罗蒂的《后哲学文化》中读到,在英美的文学教学课堂上,讲讲诸如弗洛伊德、德里达、萨特、伽达默尔就算是讲文学理论课了。大学英语系的哲学课,不是由哲学系的老师讲授,而是代之以英语系的教师来操作[v]。再譬如有关全球化文化的讨论中,有的学者认为,要把文学作品当作哲学著作来读,或是相反,要把哲学著作当成文学著作来读,并要求把文学研究的方法,引入其它学科的研究,如此等等。纯粹的文学理论研究受到“文化研究”的冲击而呈现解体现象,这可能就是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读到当代欧美学者那种精深的文学理论著作的原因了。

人们常说,20世纪是批评的世纪,这对于欧美文论来说确是如此。从世纪之初到80年代,欧美文论经历了它的繁荣期。内在研究方式排除文学与外在因素的联系,使得在分解文学作品各个因素的探讨方面,曲尽其妙。各种学派一个接着一个,把文学作品的存在方式的探讨,发挥到了极致,以致觉得再往下去,已经难以有新的作为。这些研究自然都以“审美诉求”为其基础的。所以研究文学性、审美现象、审美思维、细读、象征、神话、修辞、叙事方式等等这类诗学著作,已经出版很多很多,再探讨下去,一时也难有突破。不少被我国译者翻译过来的这类著作,如果我们留心一下,确实大半是外国几十年前的东西,近期这类论著已是不很多见。像20世纪欧美文艺批评那样群星灿烂的繁荣的时代,可能在未来很难重现。

可是,中国学者为什么仍然要以“审美诉求”为基础,来探讨文学理论问题呢?在我看

来,在当前全球化的处境中,这种倾向正好显示了中外文论相互之间的差异所在。这就是由于社会、文学艺术发展的不同,中外学者在文学艺术研究上所持的不同观点,正好在于中国学者主要是从现代性的诉求出发,而外国学者的着眼点则是后现代性,这就是我在前面所说文学理论研究上可能发生的第三次错位的原因了。如果说外国文论确是美妙无比,即使全部翻译过来,但也仍然替代不了我们自己的文论;我们还得建设自己的文论,这就是我国当代文论的现代性诉求。

这可否说明,在当前全球化的语境中,实际上存在现代性与后现代性两种思想的不同诉求,以何者为主,则要看那个国家的文化发展的具体情况了。

中国文论滞后,其原因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里,政治了文学艺术的本质特性,即最根本的审美特征,进而完全遏制了文学艺术的审美的自由想象力。摆脱了这种不幸境遇,文学艺术要成为文学艺术,自然首先要恢复其原有本性,即审美特征。于是在80年代初期,美学、文学理论中就出现了有关“审美”的大讨论,使文学艺术恢复其自身特征,以回到自身,建立自己的学理,确立自身的独立自主性。但是,我们随后又看到,由于对文学艺术的审美特征压制既久,所以反抗也烈,以致在一些学者的著述中,认为审美就是审美,审美与其它文化因素无关,排除了审美本身的文化选择与其所具有的文化内涵的现象。

这样,在我国,所谓对文学艺木的“审美诉求”,至今尚在清理与探讨过程之中。我国文学艺术所经历的这种艰辛,可能外国同行是难以想象的。我们今天面临的不少文学理论问题,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已成过去;从他们后现代性的角度来看,自然已不成问题。但是正好是他们不成问题的问题,对于我们来说,还正是些重大问题,需要深入,进行理论的重构。同时在我看来,即使在他们的文论里,也还有一些重要课题要做,如对文学艺术本质的探讨,恐怕也并未完成。在这方面,外国学者也只是各说各的,并元统一定论和现成答案。而且近几十年由干反本质主义思潮与后现代主义思潮的流行,不少人宁愿多研究具体问题,而少谈或不谈主义即理论,这种思潮在我国文学理论界也有反映。

比如,如前所说,各类文化方面的冲突与矛盾,引发了“文化研究”的兴起,而且大有涵盖其它学科的势头。90年代下半期之后,在感受到全球化氛围的、体现了后现代性的外国文化研究的影响下,我国一些学者以为现在再来探讨文学艺术的审美特征。文艺诗学、文化诗学已经有点过时了,外国早就不这么干了;只有通过几个文学的例子,引申开去,探讨社会、经济、政治、种族。阶级、公共空间、后殖民主义、女权主义、后现代与后后现代,才算进人了国际学术前沿,这恐怕未必尽然。自然,外国人说得在理的地方,我们需要学习、借鉴,从中得到启发,获得灵感,但是没有必要用外国人这么说了,那样做了,来规范我们的行动,或是当成我们的学术规范。这种一反不久前的唯审美诉求的做法,又使我们感到困

惑,文学艺术怎么了,怎么把主要是虚拟的文学现象,与经济、史实、社会调查一视同仁,等量齐观了呢?它怎么又成了别种意识形态的附庸,它还能成为一种独立的审美意识形态吗?

退一步说,外国人的文学理论的确高明,搬用外国文论,以替代我们自己的文学理论,这在过去就出现过,而且在80年代又发生过一次,但是这种搬用与完全西化的办法未能奏效。对于我们来说,今天文学理论的深入探讨恐怕只是开了个头,我不相信我们的研究开头就成了终结,我倒更相信现代性是个“未竟的事业”。比如,我国古代文论并没有一种特定的形态,更不具现代意义上的文学理论形式。一些专家对及其丰富的著述在清理、整合,力图厘清古代文论的核心观念,进行阐释,建构它的体系,并且已经取得了重大成绩,多种论著各有千秋,但它们分歧也很大,一时难有定论。古代文论的研究,无疑还应寻求新路,进行下去。这是我们文学理论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我们还要建立我们自己的当代文论形态。现代性重在精神与价值,要求重构与建设。近百年来西方文论的简单移植的倾向,或是替代,固然使我们了解到不少东西,但也留给我们不少的教训。原因在于我国作为一个文化大国,在众多的国家文化中,地位确是太特殊了,它几乎在各个方面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悠久的文化传统。传统悠久,内涵深厚,可能成为财富,也可能成为包袱。如果因为自己的文化制度、文化传统存在问题,企图跨越它们,弃置不顾,而把他人的文化思想、原则搬过来就用,这在现实中往往寸步难行,弊端丛生,主要它们并不完全适用于我们特定的文化环境与精神的需求。我国毕竟不同于欧美诸国,后者不仅有着共同的文化源流,而且由于地域关系,在进入商业资本时代之后,交流方便,虽然一些国家仍然保留着不同的民族的文化风尚,传统与习惯,但无疑有着几乎大体一致的文化大背景,有着更多沟通的机会,存在着文化上的更多的相似性乃至一致性。世界各国的文学与文学理论,确有它们的相通之处,否则就难以相互交往与沟通。但是一个民族,它所赖以生存的地域的特殊性、它所特有的政治文化制度以及文化传统的悠久性,在新的文化的建设中,起着极为重大的作用。所以要想更新。要想前进,就必须以现代性而不是后现代性来观照传统,既尊重传统,又批判传统,融会传统。不是简单地采用他人的文化替代自己的文化,而是吸取他人文化中的长处,融会自己文化传统中的精华,创造新的理论,指导新的文化的创造,迸而更新传统,又形成新的文化传统。这就是文学理论简单的搬用总是不能成功的原因,这也就是为什么要把现代性思想视为我国文学理论建设的主导思想。

20世纪的我国文学理论走过了极为曲折的道路,经验与教训并存,清理与重新评价正在进行。虽然已有一些批评史、理论史著作,但不少著作由于尚缺乏自己的理论立足点,或带有方法论上的缺陷,如仍然承袭了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所以往往把探讨变成就事论事;或是只重视某些表面性的文艺论争,以此代替理论自身的探索,结果现代文论自身的形态不见了,这种趋势还会持续一个时期。看来需要把种种问题与论争,置于国际文化、文学思潮与国内社会、文化。文学语境中加以探讨,并应用多种方法,努力阐明我国文学理论的现代性与民族性在不同时期的自身要求、差异与内涵,揭示文学理论现代形态的不断生成与变化。以现代性、交往对话精神、人文诉求,进行学理性的探索;以真正历史主义的态度,来处理历史理论现象,对存在于一些人中间的非历史主义观点与态度,进行适当的辨析。如果不了解20世纪我国现代文论的多种形态,并把它们看成传统自身.只用后现代主义的思想进行片面地描述、消解与否定,那么,我们就很难找到新的文论建设的起点。因此我们文论的建设与创新,还有一段很长的道路要走。这又是文学理论研究自身问题的一个重要方面。

这里附带说一下文学史的研究。我们还将在适应现代性的要求、“审美诉求”的基础上,运用多种方法,对我国几千年来的文学遗产,必须进行新的整合,尽管现在古代文学遗产研究中有“危机”说,如缺少“兴奋点”,甚至可能不会出现“文学研究”的时代。但对以往经典仍然需要重新进行阐释,同时新的文学材料还会被不断发现,新的文学经典还会被不断界定,作为文化遗产的继承与发扬,还会重新进行下去的。我国古代文学的研究,素有与多种文化因素结合一起进行阐发的传统,这一传统看来将会获得丰富与发扬。又如有关近百年来的中国文学史的研究,著述不少,但有新意的不多,而且即使是些富有探索精神的著作,也是言人人殊,纷争不休。有的称作文学史,编排有如教程,但很有新意;有的文学史称作教程,但提出的新说,学术个性太强,公认的程度不够高,仍需切磋。

在当今来势凶猛的、主要是体现后现代性的文化研究的潮流中,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的文学理论,如上所述,恐怕还会按着自身的规律运作下去的,而不会被文化研究所吞噬。同时,文学理论不会被文化研究所吞噬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即我们还不能不考虑到今后文学存在的形式与文学艺术创造的思维方式。

把文学视作文化的组成部分,自然是不错的。几千年来,文学以独立的艺术形式出现之外,相当部分一直混迹于其它学科之中,人们不断认识这些现象,了解它们的特征,直到近百年来,才把文学现象从其它文化形式中分离出来,也产生了现代意义上的较为科学的观念。在高科技带来的物质生活的巨大转折的全面影响下,人的思维方式也会随之变化,相应一切意识形式自然会在内部发生变异,文学艺术存在的形式也正在变化之中,语言文字的艺术将受到极大的冲击。但是文学艺术的形式无论如何多种多样,它只能是艺术思维的产物。比如小说,虚构的也好,标榜非虚构的也好,网络小说也好,影视小说也好,写实的也好,玩玩叙事策略的也好,而且即使是那些不断出现的艺术新形式,它们都只能是艺术思维的产物。艺术意识、审美思维,是人在千百年的自身形成过程中所形成的本质特征,是对人的自身本质的确证。在当今文化手段的多姿多彩的变化中,文艺创作会增加自身文化选择的可能,从而使自身变得更加丰富起来,但它恐怕不会被文化掉自身千百年来已经形成的特征,而被一般意义上的文化所兼并。就是说,人的审美思维将会继续存在和得到丰富,那些引不起

文学理论也是如此,19世纪外国的文学理论批评家提出了建立文艺科学的初步设想,但只是在20世纪,文学理论才形成了自己的独立形态,用以较为科学地阐释文艺现象。文艺作品自然可以被文化研究视为研究对象,但真正能够全面说明它们的特性的,恐怕还是文艺批评、文学理论。文学研究与文化研究相比较,在思维方式上是同又不同的。两者都是综合性理论思维,但各有专职。文学研究通过审美感受和接受,探讨文艺作品自身存在的艺术思想、叙事方法。技巧使用等问题,即使涉及多种文化因素等方面,如政治、社会、伦理、哲学、殖民主义、女权主义等,仍以作品的审美特征、审美观念、审美变异、审美思潮、审美传统等方面为其主线,意在阐明作品自身的问题。审美意识中的文化的选择与阐释,丰富了诸种审美因素的阐明,所以它仍是文学的研究。这种审美的文化选择的探讨.大体属于文化诗学的研究范围。

当前流行的文化研究同样是一种混合型思维的研究,但不同于文学研究之处,在于它实际上是一种社会、经济、政治、思想的研究,它一开始可能从某部文艺作品出发,某个作品的细节作为例子,但其目的不在于说明文艺作品本身的问题。从目前我们见到的文化研究主要表现形式来看,它着重探讨的是全球化经济问题、社会或社会思想问题、政治或政治思想包括诸如后殖民主义、女权主义、身份、阶级等问题。这种研究大多数情况下是政治、经济、社会、文学问题相互混合一起的,文学艺术在这种研究中的地位,大部分情况下只是被用来论证、说明其它学科思想的例子或工具,审美因素实际上被排除、榨干了。我们看到一些外国文艺学家所做的这种研究及其著作,主要在于阐明,文学艺术的现状在何种明显的或隐蔽的程度上成了反映了经济、政治状况的手段,这里也涉及大众文学、艺术趣味、艺术形式如何变为一种风靡一时的时尚,时尚又如何变为群体的一种追求,但主要在说明杜会、政治、经济等状况与问题。这里文学研究与文化研究往往相互交织,这一方式的确扩大了我们对文学艺术的认识,但大多数情况下,涉及的文学艺术作品,实际上往往被看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政治、经济、社会思想的风向标,或是它们的附属物。

在当今的全球化语境中,思维的综合是一种趋势,以致会导致某些学科的合并。但是人类思维方式是否会急剧向混合型思维方式转向,并完全支配社会科学、人文科学,我看这可能是一个相对缓慢的过程。过去各种学科由于分工过细,妨碍了对事物的整体的理解,而今必须走向综合,一些学者包括我在内,在大力倡导综合,主张一些课程的综合与兼并。但相当部分的学科看来还会长期存在下去,各种专门性的探讨仍然需要,因为它们自身还有许多问题需要阐明,而且问题又在不断发展。在这方面,具有综合性的理论、主义要研究,专门的、局部的问题也要探讨;综合性的本质论要深人,单一的现象学问题也不能偏废,文学理论就是如此。同时文学艺术创作中的新问题又层出不穷,文学理论批评的探讨也无止境,所以这一过程可能会较长,此其一。其二,后现代主义文化思潮作为一种综合型思维形式,它

的特征显然不同于前者,它确是力图发现现实中的新问题,但这是一种重在描述、报告、趋向彻底消解以至否定的思维方式。凡是新的就是好的,主要是对以往一切文化只提质疑,或进行颠覆,而不顾其历史、人文的价值。经典经过几下贬抑批判,就算被消解了,但是没有新的什么可以替代,也不想用什么替代。

自然,文化研究大大拓宽了社会科学。人文科学探讨问题的范围,它把一些学科打通起来了,使得不少文艺批评、理论研究者,可以两栖于文化研究与文学批评研究之间,由文艺而进人经济、政治、社会问题研究的层次,从而也拓宽了个人研究的领域,这可能正是对我们原有发展得过于精细的学科思维的一种反拨。而在这些方面,很可能正是中外学者有着更多的共同语言、可以进行对话的公共活动的领域与舞台,体现了现代性与后现代性在某种程度上的协调、交叉与结合。至于这类文化研究课题,原先都是外国人根据他们文化发展现状提出来的,是否都适合中国,适合到什么程度,在何种意义上可以发挥它的作用,也是一个值得观察的问题。况且,中外文化研究的现实作用恐怕也不尽一致。

文学理论批评有其自身范围的综合性研究,它可以从文化研究的方法中吸取教益。学者可以一身兼作几种研究,或以文化研究为主导,使文学艺术种种材料为我所用;或主要探讨文学艺术问题,兼用其它学科与方法。但是以文化研究的那种综合性研究来取代文学理论、批评研究,是很困难的;抹去文化研究与文学理论研究的界限,效果未必会是积极的。

比如,在我看来,在大学文科教学中设置文学理论批评这类课程是相当重要的。因为文学理论、批评与文化研究的目的不尽一致。比如文学理论、批评课程,它不是满足于对文化现象的描述,它探讨以及提供有关文学艺术的风尚、审美标准。审美的文化选择等问题的基本知识,辨明作品的艺术思想质量的高低上下,多样中的优伪良莠,乃至是非曲直,这对于形成人的健康的审美趣味、鉴赏能力至为重要。这是一门人文性的、具有一定价值判断的学科。缺少文学理论的基础知识,人们自然仍能写作,并且生活得很好,但是也是一些人在艺术上不能分清高低上下的一个原因。同时,文学理论批评的审美标准,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趋向多样,需要不断发展的。至于文化研究的注意力,文化研究的学者的真正兴趣,恐怕述不在于文学艺术自身的问题,而主要是研究经济、社会、政治。人的活动的公共空间的状况,人群、阶级、妇女权力的变化上,两种知识不好互相替代。

一般来说,在欧美国家的大学教学的课程设置中,并无文学理论一说,有的只是作品分析,现今似乎也为文化研究或文化批评所替代。前面提及,在课堂上,除了谈谈德里达、弗洛伊德等人就算是讨论文学理论了。有一则消息说到,大学课堂上的内容设置主要是大众文化、影视艺术、行为艺术、春宫画片、广告动画等。因此,美国现代语文学会主席爱德华·萨伊德说:“现在,文学本身已经从课程设置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残缺破碎、充满行话、俚语的科目。”同时由于解构主义思潮的影响,过去的经典著作渐渐被否定;文学教学为了不断求得新奇,以引起听者兴趣,课程就得不断花样翻新,于是争先恐后地引进那些品位不高的、冷僻的文学文本,以替代原有的文学经典。解构主义的影响还表现在对文学意义的消解上,在语言多义、语言能指无限膨胀的思想指导下,以为人们讨论文学作品的价值是徒劳的,论者充其量不过是在“表态”而已。当文学的意义、价值、感情被消解干净,突然,相反方向的潮流,如国家、民族、阶级、等级、殖民主义、权力消解、文化冲突等问题又滚滚而来,让人应接不暇[vi]。这实际上是一种泛文化教学了,它提供了不少知识,但缺乏了人文的关怀。我以为,这些信息不一定反映了全部的情况,但我想也并非空穴来风.作者也曾就此问题向一些外籍学者做过了解,情况大体如此,这是很值得我们思考的。

最近在《文艺报》上见到一文,该文作者有一段时间曾经亲临美国的文化研究领域,并做了考察,用不少见闻说明美国文化研究的情况。他说到美国的文化研究,原本盛极一时,但是近十年来,已渐渐走人令人尴尬的处境。主要是文化理论批评脱离实际,始于词语,终于词语,看上去提的问题十分尖锐,实际上是些不装引信的炸弹,并没有什么危险。同时,文化理论批评不断更新,十分时髦,但没有系统理论。一些保守的名牌大学虽然并不公开反对,但把它们视为左道旁门,在课程中不予认可,以致使得那些原本站在潮头的理论家们的理论难以进入现实。像德里达、克里斯蒂娃、萨伊德等人,后来都写起小说来了。也有像斯坦利·费什这样从事理论研究的理论家,公开宣布理论与实践元关,理论与理论之间也无联系,主张“理论无用论”。倒是萨伊德对文化批评理论的遭遇十分痛心,并追悔莫及,他“指责当代批评理论的泛文化趋势,痛感当今人文传统消失,人文精神淡薄,人文责任丧失,称之谓‘人文的堕落”’,呼吁去掉浮躁,回归旧时细读传统,从文化回归文本[vii]。说的很是实在,他抓住了文化研究的重要问题方面。至于理论家写写小说,我以为是一种好现象;不过上面这幅图景真有些使人心惊,也逼迫我们思考一些问题。

文化研究是一种新的文化现象,也是门相当困难的学科,比较文学研究也是如此。从事这方面研究的学者恐怕得在学养上大下功夫。单凭懂得一些外文,搬用一些外国词汇,对问题并不内行,就拉开架势大谈文化问题,好像天下大事尽在自己掌握之中,但令人读后或是觉得整篇文章好像是篇翻译文章,或是尚缺乏可信性,有些隔靴抓痒,可能在开头阶段在所难免。文化研究既然是门综合的学问,研究者恐怕得精通几门专门知识,对一些问题确是做过认真的研究,发表过一些独到的见解,才有发言权。当然,由于我国情况特殊,有时这类文章不免要使用伊索式的语言,从而增加人们理解的难度,这也在情理之中。

文学理论的建设,是新的文化建设的需求,在当今全球化的氛围中,它无疑应当面向现代性的诉求,面向创新,面向人文价值的追求,面向重构,面向建设,面向新的理性精神。它可以适当地吸取某些后现代性因素,如反对文化霸权主义、文化的唯中心论、僵死教条等等,但不是后现代式的满足于事态的描述、报告与消解。

这是我理解的文学理论在当今全球化语境中的主体性表现。

[i]见伊哈布·哈桑:《后现代转向》,第155-156页,时报文化出版企业有限公司,1993年。

[ii]见希利斯·米勒:《全球化和新的电信时代文学研究的未来》,《文艺报》2000年8月29日;《全球化时代文学研究还会继续存在吗?》,《文学评论》2001年第1期。

[iii][iii]见《理论旅行(的交流),对话录》,《中华读书报》2000年10月25日。

[v]见理查德·罗蒂:《后哲学文化》,第98页,上海译文出版社,1992年。

[vi]见《外国文学评论》2000年第1期动态《美国大学英文系的衰落和人文教育的滑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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