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湖畔的红颜传奇

时间:2022-10-30 02:22:31

10月20日,深秋的湖边,迟桂花飘散着最后的香气。在庭院深深的杭州名人纪念馆里,我倾听了一次独特的讲座。

讲座的主题,与主讲人、历史文化学者孙跃写的一本书同名——《西湖边的红颜》:从苏小小到李清照,再到张爱玲……

无疑,这是一个吸引人的,夹杂着忧郁、伤怀、感动、欣悦种种复杂感情的话题。孙跃说:“西湖边有很多出名的女性,她们的魅力和风采,和男性相比毫不逊色。不应该让这些女性在西湖边的往事和身影,离我们渐行渐远。”

确实。我在想,古代女性似乎离我们遥远一些,但由雍容典雅与离经叛道这两个迥异元素完满组合的民国女性,尚留下暮阳下斑斓的影子,与她们逐一悄悄对话,会发现美丽的灵魂。

再筑秋家风雨亭

“年年风雨惯悲秋,今岁秋风散尽愁。”1912年,赤县神州迎来了一个颠覆性的时代巨变。当此时,南社才女徐自华首先的强烈愿望,就是要“再筑秋家风雨亭”。几年来,她几乎全身心为了秋瑾而活着!

1907年,秋瑾于绍兴轩亭口慨然就义。浙江石门女子徐自华以生死度外义葬女侠的姿态,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徐自华在《西泠重兴秋社并建风雨亭启》一文中如此回忆1907年的一葬:“盖当瑾之殉,华曾卜地西泠,为结秋社,营坟墓,立碑建亭,藉资凭吊。乃触虏廷之忌,徇宵人之请,遽令伪抚增韫,立时毁损,亦可悲也。”徐自华为践与秋瑾“埋骨西泠”之约,与吴芝瑛合力营葬,终于侠骨得于从绍兴迁葬西湖。然而未满三年,秋墓已历经五迁之多!

死者已矣,生者何堪!今日云破日出,她决心要再襄义举,再践她与秋瑾的“湖山之约”。

在上海、杭州等地举行的祭秋活动中,徐自华俨然已经化身为秋瑾的知己代言人以及秋侠精神的发扬者。秋瑾牺牲以来,徐自华从一个咏菊咏梅骨格清高的闺阁才女成长为一个走到时代前沿的革命女性,与革命者声息相通,裹挟在时代的风云中上下历练。1912年3月1日,徐自华上书浙江省议会,提议从湖南湘潭迎还秋瑾遗骸归葬西湖,得到同意,并被委任为秋社办理。1913年7月9日,又是一年六月六。秋瑾灵柩登穴入土,第二次安葬在了西泠桥畔,但终究被拆低了五尺。

晚清至民国,是中国知识界独立人格形成的一个文艺复兴式时期。如今我们不禁感叹其中那些女性先驱的勇敢与顽强、冷峻与犀利。当年以秋瑾为代表的义举,对于女界的觉醒着实有着振聋发聩醍醐灌顶之功。秋瑾用她的热血唤醒了徐自华,而徐自华则用余下的全部生命延续了秋瑾的精神,并用自己新女性的角色,实践着自度度人自觉觉他的人生。没有秋瑾固然没有徐自华,而没有徐自华,也许今天我们并不能如此深刻地知道秋瑾!

十七年梦想的西湖,不能医我的病

聪明美丽的曹诚英是胡适三嫂的妹妹,小胡适11岁。1917年胡适回乡安徽成亲与曹诚英相识,之后两人一直通信往返。

曹诚英17岁完婚,因三年无身孕,婆婆为其儿子另娶小妾,她一怒之下解除婚约。曹诚英反抗包办婚姻,积极求知,被当作五四新女性的代表人物之一,有史家誉其为“翻版许广平”。

胡适和曹诚英两人坠入情网是在1923年。是年春,胡适旧病复发,到西湖边的新新旅馆小住。胡适与刚刚离婚、在杭州读书的曹诚英重逢,写下诗句:“这回来了,只觉得伊更可爱,因而不舍得匆匆就离别了。”

临别前,胡适又写了一首诗,说:“十七年梦想的西湖,不能医我的病,反而使我的病更利害了。”诗中还说:“前天伊却未免太绚烂了!我们只好在船篷阴处偷觑着,不敢正眼看伊了。”“听了许多毁谤伊的话而来,这回来了,只觉得伊更可爱,因而不舍得就离别了。”一个“更”字,泄露了胡适压抑已久的情思。

1923年6月8日至10月5日,胡适再次到西湖南山的烟霞洞疗养。租了三间房,与曹诚英过了几个月“神仙生活”,两人一起“下棋”“喝茶”“观潮”“看桂花”“游花坞”“游李庄”。

可惜,性情温和的胡适终究做不出鲁迅那种惊世骇俗的姿态。胡适与曹诚英的一段挚情,也在南山烟轻云空地消散。1949年,胡适不听曹诚英的劝阻流亡去了美国,从此两人鸿雁断绝。

曹诚英日后成为中国农学界第一位女教授,学术有成,但终生未再嫁。她等的,可是那个在西湖边小楼中悄然吟诗的胡适?

这悠悠相思我与谁弹

石评梅作为“孤僻”的才女,与高君宇的恋情哄传天下,也曾经博得过许多才子的钟情。这是“五四”之后风气熏习的结果。

石评梅走上文学道路是从邵飘萍所办的《京报》时期开始的。在《京报》众多的副刊和附刊中,有一个《文学周刊》,创刊于1924年12月,是由文学团体“星星社”和“绿波社”共同编辑的,编辑人有张友鸾、于成泽、孙席珍、焦菊隐等。

文学青年孙席珍编辑过《文学周刊》,是石评梅的诗友,两人“情同姐弟”。孙席珍说:“她性情很活泼,但是不涉浮躁;富于感情,而尤重义。”

石评梅先前的许多作品是孙席珍推荐介绍刊出的。1924年,石评梅来到杭州,之后将自己百余首诗交给孙席珍选编。这些诗是石评梅与杭州西湖关系最深的文字作品。孙席珍说:“我老实地替她选出了较好的几十首,为她加了一个《百花诗选》的题目,交给王统照,要他登在《文学旬刊》上;《文学旬刊》只登了一半,还有一半被埋在故纸堆中去了;另外她还打算和陆晶清合出一部集子,叫做《梅花小鹿》,原稿我也见过……她很爱好植物,她的诗文中有很多是歌咏植物或者以植物为背景的,我之替她的一卷诗命名曰《百花诗选》者,也是由于这个缘故。”

1925年,北师大风潮发生后,“她(石评梅)只要一提到这事,就会无限伤心,每次见了她的同学的面,总是禁不住捶胸痛哭。她一星期中总要到女师大去看几次的。她说女师大是她的娘家,女儿虽然嫁出去了,娘家的事情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如今娘家给强盗狗贼们糟蹋到这步田地,怎么不叫她伤心彻骨呢?”这是孙席珍的回忆。

1928年9月18日,石评梅猝患脑膜炎,医治无效去世。死耗传到当时正在南方过着地下生活的孙席珍那里,他非常感伤和惋惜,写下《哀评梅》一文:“她虽不是一位了不起的文学家,但她对于文学的勇敢和努力,在落寞的文园里也算是个难得的女作家。她的死,不但是北方文坛的损失;夸张一点说,也是中国文坛上的损失,中国文坛上的女作家又弱一个了!”

杭州西湖自现代以来诞生了世间许多美丽的爱情故事、才女传奇,那震撼人心的女性生命体验与价值追求,为后人所传颂。这里的女人曾经这样出类拔萃,成为中国最可爱的女性群体。

(本文照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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