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个跳蚤市场

2013年4月的第一个周末，位于纽约布鲁克林Willamsburg的一块原本荒芜的碎石地，一时间变成人头攒动的跳蚤市场。这个以“食物”为主题的集市迎来了形形超过100个小贩的参与，他们既忙着装货卸货，又忙着一分一厘，前来品尝的有住在周边的那些嬉皮士，也有专门从曼哈顿岛上赶来的人，以及兴奋不已的背包客们。

像被我们忽略的很多事一样，关于跳蚤市场这件事的一个看法在于，人们总以为它是自发形成的结果，大多数时候，事实确实如此。但一手打造了布鲁克林跳蚤市场的Jonathan Butler和Eric Demby则向人们证明，它可以被管理成一个看起来颇有前途的生意。

42岁的Jonathan Butler的背景介绍起来信息量不少，但总体而言可以用“总是在厌倦”来概括，直到他开始做跳蚤市场。Jonathan Butler出身于建筑世家，受过传统的贵族教育，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职业生涯开始于华尔街的丰信信托公司，不过他不喜欢在华尔街做事，于是转去做了财富管理杂志Worth的记者，并抽空读了商学院和一门家具制造课程。

无论如何，他看上去有很多职业选择。但他直言不讳，“为了赚大钱，我又回到了华尔街。”当他做到美林对冲基金部门副总裁的时候，他又厌倦了这份工作。从2004年开始，他开始匿名撰写一个叫做Brownstoner的地产观察博客，还把自己如何改造一幢叫做Clinton Hill的旧楼的过程放了上去。博客非常受欢迎，一些地产会议也开始邀请他发言，为了不被人发现他的“第二职业”，他专门戴了假发和太阳镜上台演讲。

2007年，他带着高额分红离开了华尔街，打算全职从事Clinton Hill这种布鲁克林棕褐色建筑的改造工程。“我可并不想工作了几十年后，最终在墓碑上只留下这几个字：美林集团总裁。”Jonathan Butler对《第一财经周刊》说。他随后举家搬到布鲁克林。

在这个过程中，他先是用那些被抢救回来的旧材料举办了一个“旧货节”，后来决定筹办一个规模完整的跳蚤市场，为设计师和小贩提供一个公共平台。他在博客上了这个想法，48小时之内就有上百个人回应。在这些回应者当中，就有Eric Demby，这个年轻人此前为布鲁克林区长写了四年的演讲词，还当过《滚石》杂志的事实核查员以及的记者。

2007年，Eric Demby成为了Jonathan Butler的合作伙伴以及布鲁克林跳蚤市场的联合创始人。为给跳蚤市场找个合适的地方，两个搭档联络了当时的议员Letitia James，他正在想办法激鲁克林Fort Greene一带的活力，同时希望在财政上支持当地一所高中。双方一拍即合，前者得到了这里周末空闲的空间，后者每年会拿到6万美元，用于学校奖学金计划。

跳蚤市场开张第一天就吸引了2万人到场，还有网络热评。接下来几周，因为天气原因，人数变化无常，摊贩数量也不稳定。Eric Demby需要每周发邮件鼓励他们来，向其讲述“我们在一起”的重要性。他还需要向这些小贩确认接下来一周他们是否会来，保证让这个市场持续运转下去。

周围居民也有抱怨，停车位少了，周日人们去教堂不方便。因此两个人自2009年开始把跳蚤市场改到了周六或周日，到目前他们已经拥有了四个跳蚤市场，分别位于Fort Greene、Willamsburg、东河州立公园和布鲁克林大桥公园，后两者都以食物为主题。

现在你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出现在市场里。比如那些常规的跳蚤市场货品：古老的袖扣，手工打造的戒指，二手的黑胶唱片，书本制成的时钟，还有印有纽约地铁图的浴帘，它们同样出现在这里。这些小贩的支付方式是在美国已经很流行的移动支付工具Square。

“我们来自蒙大拿州”，Karen和Albert这对夫妇带着自己从当地古董市场淘来的物品，飞行了九个小时来到纽约。因为长途运输，一件人像的鼻翼两侧不幸磕损。为了节省成本，他们在住宿共享网站Airbnb上找到了合适的住处，并打算在这里待上一个月，每个周末就来跳蚤市场摆摊。“我们喜欢这个城市，这是我们和它相处的方式。”

但那个被称为Smorgasburg的食物集市更特别一些。“我们发现申请者越来越多都是餐饮业从业者，而且手工、本地和有机这些概念也日趋流行。因此我们决定做个食品市集。”Jonathan Butler说。

除了4个全职员工之外，他们还雇佣了临时经理和保安，支付保险，租赁可移动卫生间；这些小摊贩每周向其支付费用，通常为每天100至200美元，取决于位置、是否需要提供电力等便利设施。Eric Demby主要负责大约150个摊贩的日常行动。

Smorgasburg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摊贩不能在相似市场上出售同样的商品，除了布鲁克林的跳蚤市场之外，下东区的Hester街等其他地方也有集市。Eric Demby对此表示，“希望保持Smorgasburg的特点，我想人们都是到这里寻找一些独特的体验。”他鼓励这些小贩之间的差异化竞争。

以熏肉著称的Mighty Quinn成为了这里排队最长的小贩。随着在这里的时间越久，它积累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以至于在纽约东村开了间实体餐厅。作为合作者，它还在美国食品超市Wholefoods里开设了自己的摊位。

名叫Coolhaus的三明治店就没有那么幸运，店主已经连续申请了三年，都遭到了拒绝，就是因为目前有个同样出售三明治的“竞争对手”。最初规则的时候，这种“排他性”令很多摊位填不满。

Jonathan Butler和Eric Demby平均每周要收到10个左右来自小贩的申请。究竟如何选择合适的小贩呢？Demby对此表示：“我们有套自己的算法，它就像电影《社交网络》中玻璃窗上画的那样。”这当然是玩笑话。“做了四年多，你就像有第六感一样能够辨认这个申请是否合适。毕竟有很多长期在这里的食品小贩，我们不想让一个坏苹果毁了一锅汤，他们得有些长期计划，而不是做了一个月就跑掉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像网络约会一样，每周只有一个小贩被邀请到位于布鲁克林DUMBO的办公室接受面试和品尝。来自Cutie Pies NYC的42岁女主人Alice Calista Cronin对此表示：“要求试吃在纽约的其他集市非常罕见”。

但这丝毫不能阻挡申请者的热情，“我们来这里不仅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获得关注。”Barry’s Tempeh的联合所有者、60岁的Barry Schwartz说道。他是这个跳蚤市场的常客。一些拥有实体店铺的经营者也尝试进入布鲁克林跳蚤市场。

换句话说，这是个“低成本、高流量”的选择。显而易见，没有一个小贩希望一直在帐篷下卖零食。当他们决定独立门户的时候，可以在这里实验自己的产品、品牌，考虑究竟能否开店经营。当然也有些人只是将它作为“生活的另一面”，比如花旗银行的高管Connie Sun，她不仅出现在这里卖些美式中餐小吃，同时还在布鲁克林的餐厅里教人如何做饺子。

“很多人想做跳蚤市场，但是都没有成功。我想我们获得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有选择地让这些小贩进入。”Jonathan Butler认为这样才能保持水准。“我们得做对彼此有利的事情。”

目前Jonathan Butler在进行一个大计划。他试图买下位于布鲁克林Dean街1000号的一幢15万平方英尺（约1.4万平方米）的建筑，但资金受限，于是他在高盛工作的堂弟给了公司内负责本地投资部门的人的邮件地址。邮件发出后，高盛随即打来电话表示对此很感兴趣，并最终参与投资2560万美元。布鲁克林区长Marty Markowitz也承诺为这个孵化器投资150万美元。

未来的设想中，这栋楼里的第一层给小贩们提供厨房，第二层会有办公空间来满足这些新兴食品公司的管理、创意和生产需求。第三层和第四层，Butler正在寻找技术和设计租户，希望可以改变周边社区的气质。“我希望这个地方以后会有食品制造商、技术创业公司、艺术家、家具制造者、珠宝设计者等等。”

“高盛这个部门只会投资那些它们认为对于刺激当地商业活动、重现历史辉煌可以起到催化作用的项目。”Jonathan Butler对《第一财经周刊》如此解释。

“我想我们的确重新创造了跳蚤市场，让它更现代化，我总能收到来自世界各地的邮件，内容总是‘我们非常喜欢布鲁克林的跳蚤市场，打算在波特兰或者奥斯汀或者辛辛那提做一个。’它显示出一个公共市场的新模式，人们希望把它复制到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