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飞云:写实油画需要新的复兴

时间:2022-10-29 12:21:40

杨飞云:写实油画需要新的复兴

11月9日,“中国写实画派2012年展”在中国油画院美术馆拉开帷幕。这一展览已连续举办8年,这些年来,写实油画对整个艺术及收藏界所产生的影响力,中国写实画派的领军人物、中国油画院院长杨飞云,有着直接而深刻的感受。

写实油画是一种表现力

《收藏・趋势》:请问当年是什么契机促成了写实画派的成立,跟以往的展览相比,这次有什么不同?

杨飞云:写实画派是在特殊的历史时期自然生成的产物。当时写实的艺术被边缘化。在这种客观情况下,我、王沂东、艾轩都觉得应当自己搞展览,所以自发成立了这个画派。后来陈逸飞、何多苓、徐芒耀、郭润文、朝戈等陆续加入进来,现在已经发展到30人。画派成立的初衷是写实绘画的艺术家在一起做展览,由于写实绘画在国内有百余年的发展,根基深厚,所以自从我们办展以来,社会各界都对写实油画给予了很大的关注和全方位的支持。

应该说,写实油画在国内有5代人的积累,而且油画传入中国之后,一直在写实的领域里面发展。虽然在中国传统文化里面,写实并不是最倡导的,但经过100多年的发展,很多人追求油画的表现力,写实油画因此受到重视和发展。

作为展览,在油画院这样一个学术性比较强的美术馆举办,有一种内在的取向,即基本上是一种延续,整体上追求严谨的表现,追求深入绘画,偏重画面的审美性。我们可以看到,几年下来,每个人的艺术个性、特有的面貌风格越来越鲜明,所探求的部分越来越精微。这次的展览作品数量不是最多的,但是参与的艺术家越来越强,影响也越来越大。

《收藏・趋势》:这么多年以来,您坚守写实绘画的内在动力在哪里?

杨飞云:从写实油画的价值来说,它不是一种绘画形式,也不是一种短时间的流派,是一种表现力,这种独立的表现力是不能取代的。写实绘画通过一个可以理解的语言方式,去表现那些非常精微的、浪漫的、情感性的、精神性的、审美性的内含,它有一种更直接的交流,沟通的人群也很广泛,可以说是雅俗共赏。

其实油画传入中国以来,主要画的是两个题材:一个是风景――有的画家一生都致力于画风景,可能是山水画的历史传统以及崇尚自然的文化根源所决定的;一个是人物,写实的人物画,首先是社会需要,再有就是因为古文化里面缺少或者不是很强调,所以在近现代的社会变革中,人物画起了很重要的文化作用。

从个人喜好而言,我们推崇的那些世界级的油画大师,最终极的水准大多数是在人物绘画上体现出来的。在肖像、群像、人体等方面创造了很多经典作品,这给我们画下去的动力。用油画来表现人物,可以更加全息地、有力量地、丰富地承载油画语言的表现力。与风景画相比,人物画是一种更加能够拉近人的情感并产生共鸣的题材。

可以说,写实绘画是油画艺术里面经典高度的一个画种。回顾人类历史500多年的写实油画,中国100多年的油画史,最高表现都是在人物画上体现出来的,这种绘画语言提供了一种非常高水准的展示的可能,所以想达到那种高度的油画家,一般多在人物画上有这个追求。

“我非常想创作一种有东方美感的绘画”

《收藏・趋势》:您的作品一直运用古典的绘画语言,注重精神性和思想性,请问您主要受到哪些西方艺术大师的影响?

杨飞云:时期,我得到达・芬奇和伦勃朗的两本画册,这在当时非常珍贵,也让我很着迷,画册里面的每一幅作品我都反复临摹过,文字也反复咀嚼过。在我推崇的艺术家里面,如果要挑两位,那就是达・芬奇和伦勃朗,他们是对我影响最大的画家,尤其是在我的创作初期。但这种影响不是从艺术理念,也不是因为技法,而是一种绘画的高度、绘画的品位和深刻性特别吸引我。比如伦勃朗,他的作品中有一种神奇的光,这种光不是自然光,也不是灯光,是非常有感染力的,好像心灵里的一种光,深刻、浑厚、深情、丰富,所有的绘画元素在他的绘画里面都有展示,他是一个集大成的艺术家。达・芬奇不一样,他是一个经典性的画家,他的艺术真的是无法超越的一个高度,是欧洲艺术的核心人物。他对绘画的认识非常超前,画面有非常高妙的内涵,带有一种哲理的崇高感,那种超常的神圣感和哲理性,给了我很多的吸引和启发。

《收藏・趋势》:在您看来,传统的绘画语言如何体现时代的特征?

杨飞云:我们中国早年学油画主要是以19世纪现实主义为主体,还有苏联现实主义的部分,再加上一点印象派的东西。改革开放以后,有些人走向古代,走向文艺复兴,当然也有人走向当代。在接触美术史,看了西方博物馆的作品之后,发现古典油画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高妙的宝库。它们吸引我的主要是它的表现力,深入、严谨、单纯、深刻、高贵、神圣,同时带有强大的理想性。它的内涵和表达两个方面,是最精深的,也是最严肃的部分――崇高的、优雅的、英雄式的,或者是情感的升华和人类精神与品格的高水平张扬。

实际上,我们借来的是一种表现方式。在现代人的人性里面,在中国人的人性里面,是不是能够找到一种对应的东西呢?我觉得,那就是东方女性的端庄、优雅、含蓄、灵动的美。中国也有一种古典精神,可以配搭这样的手法,与现代人的内在气质相对接。所以,我画的不是时尚的人物,也不是军人、护士,我画的人物不强调社会属性。我在画面中去掉这些特征,加入了很多文化元素,比如中国装束、中国符号性的道具,以此来表现鲜活的,可以看得见的当代人的精神和情感,这种手法可以承载当代人理解和表达的需要。

我特别想画出一种东方式的美感,区别于西方的,而且是当代人可以理解的美感。我描绘的不是古代仕女或小脚女性,而是生活在当代的真实的人,表现的是一种典型的东方美感和精神。我用古典的方式去表达含蓄的、精微的、细腻的美感,突出中国人和中国文化内涵。我创作的《北方姑娘》《那时我们正年轻》《抱玩具的姑娘》,都不是一个具体的事件或故事,我将社会属性和身份淡化,强调人本和东方文化审美的内质,这是从切身体验和观察真实之后从内心出来的东西,不是一个概念,也不是一个假想出来的东西,更不是一个符号化的东西。

《收藏・趋势》:弗洛依德对中国油画界影响巨大,但他的绘画主题大都“病态而畸形”,甚至提出“人性是堕落的”,他所创造的“真实”与您所追求的真实有很大的区别,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杨飞云:弗洛依德表现的是雄强的力量性的美。他表现得非常真实,但不是社会属性的真实,而是人性的真实,表现的是现代人那种孤独、苦闷、肉体里那种灵魂的无奈,这种东西很深刻,也很真实。他的作品也是去故事性,去社会性的,也是触动人心的东西。他作品中的力量不只是画的有力量,而是内在有力量。从气质和画面表达上说,我的作品有所不同,这是因为东方人相对比较含蓄,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性格气质,这也决定了在表达方式上会有很大的不同,但我的作品是我真实的体验,也是我直接的感受,是要将内心里的东西以自己的审美体验表现出来。

有人说,杨飞云是靠画老婆出名的

《收藏・趋势》:您很多成功的作品都是以您的夫人为原型,比如《北方姑娘》《静物前的少女》《唤起记忆的歌》,其实,您的夫人也是一位画家,也曾举办过“我们之间――唱与和“・杨飞云夫妻联展”,那她对您的绘画创作有哪些影响?

杨飞云:从绘画上,我们走的完全是不一样的路。她喜欢塞尚以后的艺术,我喜欢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但在内在规律和品位上是非常一致的,比如纯正的、质朴的东西,表现意境和境界的东西。至于我画她,是因为那时候80年代谈恋爱,在结婚前后,我画了一大批她的肖像,这些作品带有一种情感和吸引,她配合得很好,因此画得很投入,很有感觉。其实,在她的身上有典型的东方美的特征,比如她的眉眼、脸型、性格、气质,我总想通过她这么一个原型,实现东方形象美感的创造。虽然画的是我的夫人,但大家更认可的是那种可感的东方审美体验。这也说明,创作的典型要来自你的情感,来自贴近生活的观察和提炼。

虽然她是模特,但也间接参与了艺术的创作,她比我更加关注绘画的表现,对我的艺术也是一种很好的旁证。而且她做模特之后,拉近了我们之间的情感以及对艺术的共识。在这个过程中,她近距离接触了美术界,比如学术展览、出国考察、教学等,这也为她做独立艺术家提供了很好的基础。有一种玩笑的说法,“我是画老婆出名的”――她的形象很深入人心,很多人都认识她,但不认识我。她做画家,我们在风格面貌上,在画面的表达上不一样,但是内质、价值观特别一致,不过她更彻底、更朴实,她没有教学、参展的压力,就是因为热爱,没有经过那种模式化的训练,是纯粹的艺术,也更加本质,给了我很多启发和力量。

《收藏・趋势》:在今年保利春拍中,您的作品《静物前的少女》以3450万元成交;在嘉德秋拍中,您的作品《女人与猫》以690万元成交。巧合的是,这两幅作品都是中国美术馆“八八人体大展”的参展作品,对此您怎么看?当时是首次大规模展示人体艺术,所以在展览时引发巨大轰动,参观者突破20万,但当时的观众可能更多是猎奇心理,现在这些作品开始进入收藏,人们的心理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杨飞云:《静物前的少女》远远超过我的想象,能够达到这样一个价格,让我感觉很意外。那张画是人体大展这一美术史事件里的作品,出版与印刷非常多,在拍摄的纪录片中也出现过,是我比较代表性的作品。一个人的水平有早期、中期、晚期,但并不能够简单说哪个时期的作品更有价值,这要看你的艺术生命是不是一直在延续。艺术家在不同时期内所关注的东西,所表达的东西,是无法重复的。20多年前的作品,还能被市场认可,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很大的鼓励。《女人与猫》当时无底价起拍,由冯小刚先生收藏。他本身是学画画的,又搞电影艺术,他来收藏我的作品,是一种有说服力的认可,让我很感动。在经济不太景气的情况下拿出来卖,还能盈利,也算是一种眼力的回报吧。现在大家重视我过去的画,其实也是对我现在的肯定。作品进入历史之后,会有一种痕迹,大家都愿意关注这种具有历史痕迹、重复不了的作品。我的艺术最早几百、几千美元被买走,完全是靠国人一步一步的关注、收藏、鼓励做起来的,都是华人支持起来的,比如台湾山艺术基金会。

在当时做人体艺术展是一件很新鲜的事,可能有些人的想法是去看人体,但他们看到的不是人体,是艺术。这次展览是改革开放进程中的一个记录,带有一点审美启蒙的作用。在古希腊、欧洲,人体艺术是很普遍的,他们认为人体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造物。中国人如果不能欣赏这种美,我认为将是一个缺憾。如果用带有色情的眼光来看人体,那就很低俗了。目前藏家愿意花那么多钱去买一幅人体作品,主要是认可作品的艺术性,从审美的角度,正面的角度,从人体艺术的角度来收藏这些作品,这是一个社会的进步。

写实绘画的发展还有很大空间

《收藏・趋势》:在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冲击下,写实油画遭受了很多的非议,一些写实艺术家表现出彷徨和盲从的心态,甚至转向当代艺术,那您如何看待中国写实油画的出路和未来?

杨飞云:西方艺术走两个极端,要不写实,要不抽象,而中国绘画讲求“在似与不似之间”。可以说,写实油画是中国文化的一个补足,而且在中国油画的100多年中,5代人几乎都是写实的。写实绘画能够和人沟通,能够让你进入写实艺术之中。

写实绘画有两个东西,第一,表现与自然的关系,与生活的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情感。第二,画写实要有相当的训练,很多人都是具象写实的,这个学问在生活里渗透的时间很长。另外,世界大型的博物馆里面,那么多经典作品都是写实的,写实绘画的价值在于其无可替代的生命力和油画本体语言的表现力度与高度。

当然,写实油画也有一些问题,比如最庸俗的艺术在写实油画里,把“像”当成艺术,把技术当成艺术,摹仿图片把描绘对象当成艺术,写实绘画被误导的问题很大。“画得像”,用画讲故事都不是艺术创作的目的,在真正价值上认识写实油画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需要收藏家不断提高水平,需要好的艺术家、艺术作品大量出现。

但无论是市场表现,还是国内的热情而言,写实绘画真正大发展的局面还没开始。历史上是国家体系的培养,人数很有限,现在有这么大的人群在从事写实绘画,怎么可能不出人才呢?未来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比起西方经典,我们的油画还有一段距离,如果达不到这个水平,包括我在内的很多艺术家,肯定都不会停止。

《收藏・趋势》:对于行走在写实油画之路上的年轻艺术家,您有什么寄言?

杨飞云:写实油画有将近600年的历史,出现过很多伟大的艺术家,也出现过很多经典的艺术作品。年轻的艺术家需要以经典为自己追求的标准和高度,要表现中国文化、审美、情感精神,以及当代生活,这是最根本的任务。我相信油画在中国会有一个区别于西方的新的创造和发展,或者说有一个大的复兴。年轻人生长在一个非常好的时代,国家全面发展文化,这是百年不遇的,年轻人要看得远,抓住这个好的时机,向大师学习,关注当代生活,努力发挥他们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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