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治疗”!恩爱妻子终结丈夫生命的锥心痛

时间:2022-10-28 04:32:10

面对在医院抢救室里一直昏睡不醒的丈夫,恩爱妻子含泪签下“放弃治疗”四个字,字字重如千钧!生离死别,大义撼天,她何来的力量和勇气?

请听这位妻子的悲情述说……

祸不单行风雨中执手走过的日子

2004年8月18日,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了。

那天下午6点左右,身穿警服的丈夫常根龙和他的同事一起在马路上执勤,刚路过一个巷口,一辆出租车突然冲出来,司机是个开车时间不长的小伙子,典型的“二把刀”,冷不丁见路口站个衣帽整齐的警察,本能地紧张起来,拿油门当刹车踩,奔着者常就冲过去。像动作片里的惊险镜头,老常被撞得飞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要命的是,他的脑袋先着地。

直到晚上9点多我才知道老常出事了。当我赶到医院时,发现外面停的全是警车,满楼道都是警察,老常所在的分局局长,教委都在那里,所有人都神情肃穆。我知道老常一定伤得不轻。

我找到医生,问老常究竟伤到哪儿了。医生慢慢摘下口罩,对我说:“开颅手术刚做完,目前还在昏迷中。你是他妻子,我得对你说实话:情况严重,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我追着问严重到什么程度,医生摇摇头没再说话。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老常的心脏停止跳动半小时,单位同事把给他做寿衣的新警服都领出来了,我抹着眼泪,问老常局长和政委“有没看到我儿子?让他快来。”局长、政委说:“已经打通电话,你儿子很快就到。”

天黑时分,个头比我还高的儿子赶来了,儿子是交警,穿着警服与他爸爸一样神气。儿子拉着我一起去看他爸爸,当时老常头缠绷带,昏迷不醒地躺在急救室里,儿子隔着玻璃哭着说:“爸,你要好好醒来.我和妈妈等着你……”

昏迷不醒泪眼中祈盼奇迹发生

第二天,我和儿子终于可以进入急救室里看老常了,我的眼泪涌了出来,可任凭我怎样呼唤,老常也没有醒来,我心里充满恐惧和不安。

第二天,西安的亲戚全都赶来了。老常的亲哥哥也赶到了,哥哥与老常自小相依为命,虽然只比老常大三岁,但农村人苦,非常显老,一眼看去像个七旬老人。老常的哥哥抹着眼泪在弟弟的床边坐了一整天,什么话也没有说。直到临走,才摸了摸弟弟的身下,说:“这样躺着,日子一长会长褥疮。用糜子装在布袋子里当垫子用,我弟弟会舒服一点。”

糜子是我们陕北老家出产的一种杂粮,未去壳前非常光滑。老常的哥哥出了医院的门就打电话回老家,全村的乡亲们立刻忙碌起来,马上挨门挨户收购,50多斤糜子一天内就收齐了。几个兄弟嫂子连夜挑灯,将50多斤糜子细细密密缝成一床厚厚的床垫。次日一大早,一个亲戚开着摩托车赶到火车站,交由一位列车员带来西安。当天晚上,列车刚在西安站停稳,老常的另一个亲戚已经等候在那里,从列车员手中接过糜子垫,转身就往医院跑。

就这样,老常入院第四天,身下就铺上了饱含众多乡亲心意的糜子垫子,直到离开人世,他身上都没有长一个褥疮。

转眼,老常静静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已经是第七天了,仍旧无声无息。每一天,医院的病房除我之外,都会有老常的亲戚守候着.他们不是不相信我,而是对老常的感情非常深,希望能早一天亲眼看到他苏醒过来。

老常是我相依为命30年的丈夫,我何尝不希望他早日醒来。

这些天,我找遍西安最好的颅脑外科专家,请他们给老常会诊。专家看了片了和老常的相关病历后,纷纷摇头说希望不大。

我不死心,哭着问专家:“希望不大,是救不活,还是救活后只能是无意识的植物人,”一位德高望重的专家想了想,这样对我说:“救不活。就算救活了,老常甚至连植物人都算不上。植物人除有心跳、呼吸和脉搏外,还有对光的反应。可老常从进医院那一刻就靠呼吸机呼吸,不能自主呼吸,更无对光的反应……”

我犹豫了好一阵,再次追问:“老常究竟有没有希望醒过来?”

专家回答:“不大可能,迄今为止,国内没有这样的先例,国外也没有。”

绝望之中,我听到一个好消息:当时,香港凤凰卫视主持人刘海若颅脑严重受伤,国外非常著名的权威判了她“死刑”,后经北京宣武医院凌锋教授治疗后,奇迹般苏醒了!

听到消息,我赶紧给在北京读研究生的外甥女打电话,要她想法联系凌教授。当天,外甥女就给凌锋教授所在的医院打电话,经过几天努力,凌教授与外甥女通了电话。凌教授表示,病人的病情描述已经认真看过了,如果情况属实,老常目前的状况比刘海若的要严重,没有希望醒过来。凌教授最后表示,她是医生,得说实话,对老常的病情,她爱莫能助……

已经是第十天了。该想的办法都想了,可老常仍一动不动地躺着,无知无觉。

我吃不下睡不着,动不动就掉眼泪,体重急剧下降,掉了十几斤肉。儿子、侄子和老常的亲戚每天晚上轮流守在医院,让我回家睡觉,说有情况会第一时间通知我到医院。回到空荡荡的家,我哭得很伤心。

日子过得可真快。眨眼间,我和老常做夫妻已有30年,我们的儿子都28岁了。平时日子过得很平和,不富有,也没有太多的激情。白天各忙各的,上班、下班,每天回家,我们一家三口甚至也各干各的事,没有多少话说。

可现在老常啊,你倒下了,我怎么突然有天塌下来一大半的感觉?

老常,我们甚至还没有谈恋爱就结婚了。你可记得,相识那年我24岁,你27岁,我们同在一家部队医院当兵,都是正连职。我也不知道老实巴交的你怎么会盯上了我,连着三年请人介绍要和我谈恋爱。抗不住,我只好答应先和你相处一段看看。在此后的九个月里我们甚至一个“爱”字都没有表白过,可有一天你竟然通知我说:“去领结婚证吧,咱们的结婚报告领导已经批下来了。”

我大吃一惊,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再说,我没有签字,领导怎么可能批?”

你笑着亮出那张有首长签字的结婚报告,说:“明天一早去,我等你……”

我哭了一夜,可“生米已成熟饭”,首长都签字了,我还能怎样?

第二天,单位派车,我们去武山领结婚证。去婚姻登记处的路上,我心里有气,你在马路这边走,我在马路那边走,你跟过来,我立刻躲到马路另一边。

结婚证领到手,你的脸笑成一朵花。往回走的路上,我们仍马路两边一边一个分开走,我还边走边流泪啊!

我和你直到成夫妻,一点儿都不熟悉。转眼间,我们的儿子就3岁了。有一次,我去政治部办手续,部里那些科长一见我,很亲热地打招呼:“刘瑶,我们原来一直想问你,没好意思问。你这么漂亮,怎么让老实巴交的常根龙弄去当媳妇了?说说看,他当初是怎么追你的:”我说:“不知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就嫁给了他。”

那几个人直起哄。我回来告诉你,你

直笑,什么也不说……

回头看看,这么多年,我想不出我们夫妻间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甚至连生活别让我记得住的大事儿都没有。

可是老常,你听好了,天下夫妻半路散伙的多得很,可我跟了你30年,到现在也没有半点要和你散伙的意思。我们是多年的好夫妻,这就是夫妻相爱最好的见证啊,你不能扔下我独自走!

四字千钧灵魂深处的千万次拷问

已经是第11天了。

人间能想的办法我都想遍了,老常还是不醒,我只好去想阴间的办法了,我是从来不信鬼神的人,出去旅游进寺庙,我从不给神佛下跪。可到了这会儿,我连迷信的东西也想试一试了。

听说老家有个神人算命特别的灵,我花钱托关系找到了他。神人闻了闻老常出事那天穿的一件汗衫,说他“命不该绝”,给了我一根大拇指粗的木棍,让我带回家截成四段,分别刻上“天、地、日、月”,放在枕下三天,然后烧掉。

我按照神人的吩咐,十分虔诚地把所有环节都做得一丝不苟。三天后,当小保姆把棍儿带到一家人气很旺的早点铺子,一声不吭塞进火炉的那一刻,我往医院走去,期待着老常这次能醒。

可到了病床边,老常仍在沉睡……

就在这一天,我看到了更可怕的一幕:医生给老常换药时,我看见有灰色的液体从他缠着绷带的脑袋里流了出来。我问医生这是什么?医生说,那是脑积液,是大脑感染后形成的……

老常的脑袋有这东西流出来,还能有救吗?

老常,这是你变了个法子告诉我自己没有救了,虽然还想和我做夫妻,但已经希望不大了……我感到万念俱灰。

第14天,我开始变得冷静起来。

天天守在医院,我最清楚老常遭了多大的罪。别看老常在部队医院呆了好些年,可我知道他特别怕疼,连打针、做皮试都怕。这会儿他毫无知觉地躺在病床上,任由护士每隔一小时查一次血,手指上早被扎得针眼密布。

入院第三天,为了防止气管被痰堵住,医生就把老常的喉管切开,以方便排痰,此时,切开的喉管仍没有缝合……

入院的头几天,老常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挺正常,可大量的药物进入体内后,他的肝脏,肾脏都出现衰竭症状,解毒、排毒功能正逐渐失去……连植物人都算不上的老常,每天躺在这里,仍要毫无意义地接受毫无效果的治疗。

看着老常紧闭的双眼,一个念头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放弃治疗。

过去,我和老常聊天时说起过“安乐死”的话题。他说,以后家家都是独生子,儿子、儿媳要照顾四个老人的生老病死,很辛苦;要是自己老得瘫在床上,成了社会和家庭的负担,与其如此没质量地活着,不如像外国人那样,选择安乐死。老常说,马克思的一个女儿就是安乐死的……

老常,你醒不过来,我没法和你交流,但我想,你会同意我的决定的,因为我是你相依为命30年的妻子!

老常,如果我听由医院继续抢救,可以慰藉亲人和朋友,也可满足我的失落感,让我的心在最后一刻到来时变得宁静。一旦放弃治疗,就等于把一个活人在短时间内变成一张黑框里的照片。

我不能不问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残酷,人们今后将怎样看我?

但是,老常啊,当挽回生命的最后一线希望完全破灭,如果我这个当妻子的还要作徒劳的努力,就是对生命尊严的亵渎!

所以,老常,我决定放弃。我知道,你到另一个世界去的时候,不会不高兴,更不会怨恨我。我击退了自己的虚荣和懦弱,在向生命行庄严的敬礼。

你会为我喝彩!

我的心,从这一刻变得宁静下来。我知道,有一道道的关口等待着我去迈,第一关是老常的亲哥哥。

晚饭后,我把老常满头白发的哥哥叫到医院的小花园里,委婉地告诉他,种种努力失败后我打算听从专家的意见,对老常放弃治疗。

大哥眨着眼睛不敢相信我的话。当他终于听明白我的话后,额上的青筋鼓得像条条蚯蚓,他瞪着我,眼睛从愤怒渐渐变得黯淡无光,极度失望、认真、固执地对我说:“你听好了,咱就这样继续抢救着。明白了吧?”

我打算对老常放弃治疗的消息一天内传遍所有的亲戚。

最先从老家赶来的是老常的侄女,她丢下家里盖了一半的房和种了一半的地来到西安,当天就在医院附近租房子,天天守在医院,说:“我不会离开半步,我也不准你放弃对我叔叔的治疗,”

当天下午,老常的侄子也赶到了,把我轻轻扯到一边,问我:“婶子,是不是钱不够了?我手上还攒着几千块钱,我去给你取。我和妻子再打工挣钱!婶子,你别急,也别放弃!好吗?”

老常分局的一位同事,平时跟老常关系挺好,赶到医院跟我急了:“嫂子,常哥的身子还是热的呀,你去摸摸,烫手啊!你怎么能这么做?他有公费医疗保障的呀,花多少钱公家都负责。钱要真不够,我那儿还有!你只管说话……”

我姐姐最伤心,年过半百的人,冲进病房对着老常边哭边喊:“根龙,快醒来吧,你再不醒,就来不及了!你老婆要放弃了……”姐姐告诉我,她在报纸上看到一条消息,广东有个小孩子农药中毒,已停止呼吸,小孩父母用皮球代替呼吸机,一下一下地捏皮球帮助他呼吸,结果捏了三天三夜,孩子醒了过来。“只要有信心,就能救活老常!”姐姐坚持说。

好儿子啊你可知道妈妈的心有多痛

除了难说服众多亲人外,我知道,最难过的是儿子这一关。

儿子常乐是爸爸的心头肉。他选择读警校,毕业后当交警,都是爸爸的意思。爷俩白天没有多少话说,但每天清早上班,爸爸都会像闹钟一样叫醒晚上爱熬夜的儿子,怕他上班迟到。儿子刚工作,老常就催促他写入党申请,老常出事前几小时,常乐的入党转正刚通过,他本想晚上告诉父亲,谁知没有机会了。

我决定直接和儿子谈一次。

出事以来,我们母子俩互相支撑、鼓励着,从不说半句泄气话。可真要面对面与儿子谈这个冰冷的话题,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还没有开口,就抱着儿子痛哭一场。刀子割到谁身上谁疼呀,儿子,你当然知道妈妈的心思!

哭够了,冷静下来后,我还没有说话,儿子抹着眼泪告诉我:“妈妈,我想了一天一夜。我舍不得爸爸,但我听你的话。妈妈,以后你负责每天早上叫我起床吧,别让我迟到……”

我的好儿子,安慰完我后,转身又去劝说伯伯。至今我还记得那一幕:抢救室的门外,一个悲痛无言的小伙子,一个满脸泪水的女人,还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汉,在商议放弃生命的沉重话题……

看到我们绝望的表情,医生护士都忍不住泪流满面,陪着我们一起哭。 伯伯见一脸稚气的侄子都能这样理智,终于抹着眼泪点头表示同意,并答应由他去做别的亲戚的工作……

我已经对医生说了,在老常入院的第15天早晨8点签字“放弃治疗”。凌晨3点,老常的大哥睡不着,早早敲开医院

门,守在抢救室外面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一直坐到天亮。

我一夜未合眼。天终于亮了,我要去签字了,可最后一刻我犹豫了。我想让儿子去签字,儿子长大了,应该像个男子汉一样承担起责任……

我知道,我是在退缩,为逃避责任找借口,可我只能这样做。

听到我让他签字,儿子一脸惊愕,可片刻后,儿子明白了,握起笔在“放弃治疗”的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签完,儿子转过脸来,紧紧咬着牙,脸上的肌肉在抖动,眼里是想掉但始终没掉下来的眼泪,他说:“妈,下午再拔管子好吗?”

我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行,当然行。”

下午,儿子见我进病房,又对我说:“妈,明天再拔吧,我想再陪我爸一晚上。”我马上说:“好,好!”儿子说的正是我想做的呀。

因放弃治疗没有执行,医院的抢救仍在继续,到了第16天,就需要重新签字。这一次,我决定不再让儿子去签,我自己签!

拿起笔来,我才知道“放弃治疗”四个字有多么难写,手中的笔真是重如千钧。我一笔一笔写,心被刀子一刀一刀割。我问自己:“我怎么能这么残忍?万一老常还能睁开眼睛怎么办?我该怎样面对明天……”

写完那四个字,签下我的名字前,我觉得天空灰暗下来了,心里满是无助和悲伤。我独自到抢救室看老常,抚摸着老常仍旧滚烫的躯体,把最后想说的话贴着他耳朵说完,然后做最后一件事:给老常剪手指甲和脚趾甲。

老常过去视力好,可到了四十五六岁眼就花了。从此,他的手指甲、脚趾甲都由我来剪。从前,每次剪的时候,我都会逗他,故意留几个指头不剪,要他央求我,才肯帮他剪完;我要是剪了没磨,他也不愿意,嫌刮衣裳,一定要我好好给他磨磨。磨不好,他会再次把手伸给我,说:“不行,还刮衣服,不舒服……”

泪眼模糊中,我拿起老常的手。老常的双手很软,很温暖,我握了几十年了,熟悉上面的每一条皱纹和每一处疤痕……

剪到最后,我故意将左手的一个指甲没剪、右手的一个指甲没磨。可老常不理睬我。我拉着手指甲在他的皮肤上反复划,让他知道不剪不磨的指甲真的会不舒服,可老常仍没有说出那句过去一定会说的话:“这个没剪,那个没磨!”

老常不理我,也不睁眼睛看我……

我伏在他的身上号啕大哭。

哭够了,我这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抢救室,对医生说:“我家老常爱干净,你们一定要把他收拾得干干净净……”

听我这么说,在场的医生护士全哭出了声。

尾声

老常的遗体告别仪式九天后才举行。因死于交通事故,交警部门要做相关的责任认定。那几天,我不敢看遗像上老常的眼睛,我始终不能断定,如果我不签字,老常会不会活过来……

直到现在,我仍经常在梦中见到老常,有时是空调坏了,需要他去修,有时是花盆堵住了我家门,我喊他挪开;每次我一喊,老常就会出现,他做这些事情时脸上微笑着,却始终一言不发……

可我知道,老常走的时候是快乐的,就像他遗像上一样,微笑着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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