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梁启超艺术情感教育思想及其当代意义

时间:2022-10-28 01:47:49

论梁启超艺术情感教育思想及其当代意义

[摘要]情感教育是梁启超美育思想的核心内容之一。梁启超非常重视情感在艺术创作与欣赏过程中的作用,主张通过艺术的情感来引导人们扬善美,弃恶丑,从而达到审美教育的目的,因此他提倡的是艺术情感的教育思想。梁启超的艺术情感教育思想,不仅推进了个人生命本体的建构,还为人们平衡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提供了现实指导。

[关键词]梁启超 艺术情感教育 当代意义

“情感”是梁启超美学思想的核心范畴之一,对“情感”问题的解读贯穿了其美学研究的整个过程。早期梁启超所提倡的情感,是从救国新民的立场出发,侧重于情感的社会功能;发展至后期,他更多的是从生命意蕴的角度来解读情感,侧重于情感的人生价值方面。虽然梁启超对“情感”问题的解读在前后期呈现出不同的面貌,但在主张从艺术审美中激发欣赏者健康、优美的情感上,则是前后一致的。梁启超对情感与艺术情感的重视,最终归结到一点,就是艺术情感教育的实施。

在梁启超看来,艺术情感教育的实施离不开两个要素,一是艺术,二是艺术家。梁启超认为,作为情感的重要表现方式,艺术把“‘情感秘密’的钥匙都掌住了”,艺术就是实施情感教育的重要利器,而艺术家作为艺术创作主体,自然就是实施情感教育的重要承担者。

(一)关于艺术情感教育的实施,梁启超明确指出:“情感教育最大的利器,就是艺术。”因为艺术能将“那霎时间便过去的情感,捉住它令它随时可以再现”,可以“把艺术家自己‘个性’的情感打进别人们的‘情阈’里头”。由此可见,艺术不仅可以再现过去的情感,还可以将个性的情感打入“他心”。因此,梁启超认为艺术就是实施情感教育最大的利器,并以小说(文学)、书法(美术)这两种艺术形式为例,对其陶情作用展开了详细的论述。

梁启超关于文学移情的论述主要体现在《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中提出的四种“力”:熏、浸、刺、提。“熏以空间言,浸以时间言”,它们的作用方式在于“渐”,都是在不知不觉中作用于审美主体,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产生移情效果。“刺”是刺激之义,不同于前两种力,它的作用原理在于“顿”,讲究的是使审美主体“骤觉”,使其“忽起异感而不能自制”。熏、浸、刺这三种力都是自外而内,是将审美对象内含的情感力量作用于审美主体,从而引发审美主体在情感上的共鸣。而“提”则是“自内而脱之使出”,是审美主体与审美对象融合为一,被动地接受转为积极能动地提升,是审美主体内在情感的自我升华,这也是审美的最高境界。前三N力是小说移情的基础,到了“提”的层次就达到了移人的效果,正如梁启超所说:“文字移人,至此而极。”

梁启超认为中国书法艺术应划入美术的类别,因为书法具有四种美:线的美,光的美,力的美与个性的美。这四种美就是美术的要素,譬如个性的美,也就是通过美术作品展现个性,表达内心情感。书法艺术饱含作者的情感,所以能展现出独特的个性魅力,书法的精要就在此处。梁启超认为“书法是最优美最便利的娱乐工具”,不同于唱歌、跳舞、听戏这些娱乐方式,写字可以使人收摄精神,到一个静穆的境界,令身心感到舒畅。他甚至将爱好书法的人尊为品德高尚的人,这种观点虽有些绝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书法艺术的确具有陶情养性的作用,写字的人可以在书写的过程中舒展身心,陶冶情操,净化心灵,观赏书法艺术的人可以通过书法的线、光、力和个性之美感受作者高尚的品格与优美的情趣。由此可见,梁启超对书法艺术的重视,同样是从情感教育的实施出发的。

(二)艺术家作为艺术创作主体,是情感教育的主要承担者,因为艺术“是把艺术家自己‘个性’的情感,打进别人们的“情阈’里头,在若干期间内占领了‘他心’的位置”,所以艺术家责任重大,在艺术创作中不仅要修养自己的情感,将其往高洁纯挚的方面提升,还要用美妙的技术把它表现出来。因此,作为情感教育实施的主要承担者,艺术家应该注意两个方面:一是自我情感的修养,二是表情技术的提升。

关于艺术家自我情感的修养,梁启超认为第一要件是“真”,梁启超说:“情感越发真越发神圣。”强调艺术创作必须注重真情实感,因为“真事愈写得详,真情愈发得透”。“真”既要求文艺作品情感内容的真,又要求艺术家自我情感的真,“真人”才能创作出真情,真情方能打动人心。因此,艺术家必须拥有真挚的情感。第二要件是“善”,梁启超在评价杜甫时,曾说“他是个极富于同情心的人”,因为“他的眼光,常常关注到社会最下层”,这种由同情心发出的情感是极善的,这类表达善的情感的作品常常更易触动读者的心。因此,艺术家要具备善的情感。第三要件是“美”,梁启超对“美情”的倡导,是基于情感的真、善,梁启超认为“真即是美”,求美先从求真开始;又接受孔子的美善观,美必须具备“仁”的要求,即具备善的内涵。因此真、善既构成美的内容,又与美一道成为艺术家自我情感修养必须的要件。

对于表情技巧的分析,梁启超在《中国韵文里头所表现的情感》一文中作了专门的归纳分类,分别论述了五种表情法:第一种是奔进的表情法,“凡这一类,都是情感突变,一烧烧到‘白热度’。”这种表情法适用于表悲痛;第二种是回荡的表情法,这是一种极浓郁的情感,是数种情感的交错纠结,这种情感专从热烈方面尽量发挥,在人类情感中居多:第三种是含蕴蕴藉的表情法,这种表情法是温和的、内敛的,既可以用节制的方式表达,又可以用烘托、象征的手法表达;第四种是浪漫派的表情法,这种表情法的特色在用想象力构造境界;第五种是写实派的表情法,这类是作者收起自己的情感,纯用客观态度描写别人的情感。五种表情虽没有完全概括出情感表达的方式,但对于艺术家提升自我表情技巧极具意义。

梁启超说:“情感教育的目的,不外将情感善的美的方面尽量发挥,把那恶的丑的方面渐渐压伏淘汰下去。”梁启超要求艺术情感求真、向善、爱美,因为真善美的统一不仅是艺术作品的灵魂所在,也是人类精神的永恒追求。梁启超倡导艺术情感教育思想,就是要以真善美的艺术情感净化、提升人类情感,最直接的目的就是激发人们美的善的情感,淘汰丑的恶的情感,从而培养人们积极健康的情感取向。培养求真、向善、爱美的情感,固然是艺术情感教育最切实的目的,但是,艺术情感教育更深远更崇高的目标,则是教人超越忧患,乐生爱美,实现一种趣味化艺术化的生活境界,也就是梁启超所说的“仁者不忧”的人生境界。

梁启超在论述人性的圆满发达时曾指出,“知育是教人不惑”、“意育要教人不惧”、“最高的情感教育,目的教人做到仁者不忧”。梁启超认为,情感教育最高目的是教人做到“仁者不忧”。何谓“仁者不忧”?“仁者不忧”出自中国古代先哲的人生观,人格的完成就叫做“仁”,体验到我的人格与宇宙无二无别就叫做“仁者”,“仁者”就可以得着一种“仁”的人生观。梁启超认为这种人生观蕴涵了两种主义:一是“知不可而为”主义,二是“为而不有”主义。“知不可而为”主义,是我们在做这件事之前就明白它无法达到我们期待的结果,但我们抛却成功与失败的念头,依旧热心去做;“为而不有”主义,是不以占有为目的,只为劳动而劳动。梁启超认为忧虑来自两端:一是忧成败,二是忧得失。做事时忧心成败,事后计较得失,所以这样的人生过得十分痛苦。得着“仁”的人生观就能达到“不忧”的境界,首先是因为“仁者”超越了小我、大我,进入到了无我的境界,体验到了宇宙就是人生,人生就是宇宙。然而宇宙是不断变化的,处于永不圆满的状态,既然宇宙都是永不圆满的,人作为宇宙的一个断片,终极的圆满是不可能达到的,但是我们所做的却能推进这种圆满的进程。体悟到这个道理,那么只要肯做事,它就都是成功的;其次是因为“仁者”将做事看做一种目的而不是手段。将得失作为做事的标准,不论做什么总是想我能得到什么,人生就有无尽的烦恼。“仁者”是为学问而学问、为劳动而劳动,这样自然“不忧”。

那么这种“仁”的人生观是怎样养成的呢?梁启超认为这种人生观只能靠情感体验的方式才能获得:“这绝不是用科学的方法可以研究得来的,要用内省的功夫,实行体验。体验而后,再为躬行实践,养成了这付美妙的仁的人生观,生趣盎然的向前进。……。孔子曰‘仁者不忧’,就是这个道理。”正是通过情感体验的方式,人们才能领悟到宇宙万物之理,我们的生命才会生趣盎然,意蕴饱满,我们才能进入一种自由的境界,进而养成一种“仁”的人生观。因此,梁启超认为,使人超脱狭隘的个人情感,向着无限的宇宙拓展,实现“仁者不忧”的人生境界才是艺术情感教育的最高目标。

梁启超的美学思想以1918年游欧为界,呈现出前后期发展变化的特征,游欧经历使得梁启超认识到西方先进的物质文明并没有给人类带来幸福与和平,对物质的过度追求反而导致了物质主义与功利主义的盛行,物欲的极端膨胀更使得人类的精神生活日益匮乏。自此以后,梁启超从对西方先进的物质文明的盲目尊崇中挣脱出来,将目光转向人的精神生活层面。然而当时的中国社会正极力引进学习西方先进的物质文明与科学技术,“德先生”与“赛先生”成为当时先进知识分子高举的两面大旗,人人都对科学技术与物质文明充满信心与期待,坚信这是救治落后的中国的良药。梁启超却指出西方的物质文明与科学技术给西方社会带来的灾难,并坚信人类文明是精神的创造,物质的过度膨胀会阻碍精神的自由发展。这一观点在当时的中国知识界引起了很大的争议,甚至招徕了许多的批评指责之声。客观来讲,梁启超的观点在当时的中国社会确实行不通,因为当时的中国社会远远落后于西方社会,并不存在由于物质过度发展导致的精神生活不自由,中国社会所面临的困境是物质极端匮乏、科技极端落后导致的健全人性的缺失,因此当时的中国社会不仅需要精神文明,也是急需物质文明与科学技术的。所以梁启超抵制物质文明而推崇精神文明的观点在当时不为世人所理解与接纳。

随着中国的高速发展与进步,梁启超的这一观点在当代社会重新焕发光彩。正如梁启超所说,物质的快速l展不断冲击着人类的精神文明,人们在物质层面得到极大满足的同时,精神生活却日益世俗化、功利化,人自身的发展也趋向片面化。面对这种现实困境,梁启超在上个世纪提出将审美延伸到人的精神领域,通过审美教育来培养健全的人性的主张,重具了现实指导意义。梁启超曾指出,知、情、意是人类心理的三要素,知、情、意三方面俱全的人才能称为完整的人,因此教育应该分为知育、情育、意育。一方面,情感教育作为审美教育的重要方式之一,是培养健全人性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梁启超将情感教育的实施与人自身的发展联系起来,认为情感教育可以从精神层面陶冶人的情操,恢复人性自身的完整性,实现人的生命本体的建构。另一方面,梁启超的艺术情感教育思想对人的精神世界高度关注。面对现代社会中人类物欲的膨胀、精神的贫瘠,梁启超主张通过艺术的情感教育来净化人心、改良社会,劝诫人们不要以物质的眼光、而要以审美的心态看待人生,为人们平衡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提供了现实指导。总的来说,梁启超提倡通过艺术情感教育来净化提升人们的情感,使人们达到精神层面的自由和愉悦的思想,在当代社会生活是极具实践指导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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