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四代“走火入魔”史

时间:2022-10-26 07:13:36

2011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的魔术节目《年年有“鱼”》让全国观众又一次为魔术而着迷。年轻的魔术师傅琰东连说几次的“我爸爸的爸爸的爸爸说……”更是让人印象深刻。那么他爸爸的爸爸的爸爸是谁呢,他们一家四代和魔术有着怎样的缘分?

半年前结识有着“中国魔王”之称的傅腾龙老师,虽然当时只谈了寥寥数语,但是他对人的和蔼、对魔术的钻研、对儿子的自豪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就存了个心,希望能专程听他讲讲中国幻术与西洋魔术的异同,听他聊聊他们的魔术之家。可惜白驹过隙间一直没有机会。当帅气的傅琰东一身红色的长袍马褂出现在春晚上,傅魔王变得更加忙碌了,除了各种演出事务之外,接待各路记者占去了他很多的时间。尽管如此,对于《上海采风》这个被他喻为“自己人”的采访邀请,他还是欣然接受。一个傍晚,傅魔王用他简洁生动的话语为我展开了“傅氏幻术”的历史画卷。

几代人“入魔”的开始

傅琰东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叫傅志清,也就是傅腾龙的爷爷,1887年生于四川长寿的官宦人家。傅腾龙出生的时候爷爷已经去世,虽不曾见过面,但他从家人口中得知了很多关于爷爷的往事。他说:“爷爷生性活泼好动,喜欢结交名不见经传的艺人,对各种流行于民间的绝活非常痴迷。外号‘高把戏’的高松亭,可谓四川民间戏法的祖师爷,他的表演幽默诙谐又变化多端――端着一碗水向观众走去,忽然绊了一跤,碗摔得粉碎,水洒了一地,用布盖住再揭开,碎瓷都没有了,他到观众中去找,好像有东西在跳动,原来是一只青蛙,捉起来时却是一串鞭炮,还在噼啪地响着……”类似这些鲜活的民间表演让年少的傅志清惊讶不已,喜不自禁。他结交了很多这样的朋友,学习了各种技法。

尽管到他这一代时家业已经衰落,但家里在当地是有身份的,可谓“往来无白丁”。为了让这个着迷“雕虫小技”的儿子不再丧志,家里决定送他去日本学习法律。傅志清极有语言天赋,半年就学会了日语,而且了解了不少市井俚语,开始结交日本民间艺人。“爷爷兴趣爱好广泛,听说他还与欧阳予倩等人参加了以研究各种文艺为目的的春柳社,据说还在《茶花女》等演出中扮演角色。回国后还办过剧院,上演过不少话剧。”傅腾龙告诉笔者。日本的民间艺术和东洋新兴艺术进一步激发了傅志清的兴趣。尤其是日本魔术,它是与中国幻术有很深渊源、又有不同发展的艺术形式。他结识了日本魔术师正意浪花,向其学习了不少西洋魔术。可以这样说,傅家人四代正式“入魔”是从这时开始的。

“我爷爷曾经做过松潘、汶川一带的县令,但是他的脾气不适合那样的环境,而且他心里还是喜欢琢磨幻术、演出这些玩意。所以混得并不好。”傅腾龙微微摇着头说。到傅志清四十多岁时,正是军阀混战的时代,他喜爱的那些不登大雅之堂的手艺更加没有人关心,民间艺人流离失所。知音少了,前途渺茫,他渐渐颓废下去,每天借酒浇愁,身体也垮了。“我爸爸傅天正从小就需要负起养家的重任。”傅腾龙说。但是当时的处境那样艰难,艺人的地位那般低下,傅志清不愿意儿子们走上从艺的“下三流”道路,希望儿子不要学自己的样子,而是好好读书出人头地。好在傅天正读书很努力,二十二岁考入上海中国公学,是学生“四大手笔”之一,与同学孙佳讯、何家槐、陈波儿等共同从事文艺创作各有成就,深得陆侃如、赵景深等学者赏识。因参与,傅天正被学校除名,后考入北平大学。然而父亲“入魔”的样子一直抓着小傅天正的心,而且他也从小喜欢文艺,爱听父亲的朋友切磋谈论,常常和兄弟傅天奇一起钻研魔术。北上之后的傅天正除了应付学业,把主要精力都投入了魔术活动。认识了对其影响一生的魔术大师。到这时,他对魔术的爱好再也收敛不住了,也和父亲一样义无反顾地“入了魔”。

水火匪患的考验

早年,傅天正还在上海的时候就认识了莫悟奇、张慧冲这两位魔术界卓有成就的人物。莫悟奇的儿子莫非仙堪称南派魔术的泰斗,张慧冲则是海派魔术的创始人,这些都是后话,当年张慧冲只比傅天正大几岁,两个人常常一起边玩边练。傅天正到北京后又广交朋友,特别拜见了幻术大师韩秉谦先生。那时韩老先生已经在病榻上无法授课了,由他的大弟子著名魔术师张敬扶代师传艺。几年之内,傅天正技艺精进,手法十分了得。像今天每个城市各个高校的学生中都有魔术爱好者、还办起了许多魔术俱乐部一样,当年魔术在青年学生中也很热门。傅天正团结各大学艺术人才,和好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组起了维纳斯幻术学社,还出版魔术月刊等等,做了许多推动工作。

傅天正毕业后返回四川。长辈们自然是不同意他以魔术为生的。但是他仍沉湎于魔术之中。到了该结婚的时候,由于女方家长颇有背景,更看不上这种“不务正业”的行为,他只得在家人的安排下去做个公务人员以使门户相近。但是他心里装的仍旧是魔术。他会把流浪艺人请至家中,盘桓数日,或用重金去国外购置魔术书籍道具。好在新娘子支持他,变卖了自己的陪嫁帮助他办起了魔术团。这时,毕业于早期黄埔军校也酷爱魔术的阮振南出现在傅天正的面前,两人可谓相见恨晚,整天整夜地研习魔术。当时他们的魔术团演遍了大江南北,在抗战时期,傅天正还被人们誉为“抗战大后方的四大魔王”之一 。魔术名家阮振南、王守义、刘化影和傅天正“ 四大魔王” 为抗战募捐而进行的联台表演轰动一时。

笔者曾经在别的资料中看到关于傅天正的文字,评价他的表演风格具有书卷气息,不仅手法高超,而且有文化内涵。魔术师有很多,手法精良的魔术师也不乏其人,但是,能够在魔术杂技理论上有所建树的魔术师则非常少见。傅天正可谓魔术行业里的特例,他不仅钻研具体某个魔术节目的门子、把节目安排在如诗如画般的境界中展开、设计和排演过以文学作品为题材的带有情节的魔术,而且他非常在意探究魔术与中国文化之间的关系。他始终边演出边研究边写作,是理论的实践者和表演的总结者。他发现,中国史学分类很细,却没有一部详细的杂技史、魔术史,而广大杂技、魔术艺人总体文化素质较低,很少有付诸文字的经验总结和理论研究。他萌发了为这一行业写史的愿望。为了更直接地搜集资料,他利用演出的机会到各地图书馆借阅资料,从浩瀚的前人史记中搜寻点点滴滴的描述;他与各地艺人交朋友,整理那些从未形成文字的鲜活节目。四处演出的生活十分艰苦,搜集资料的工作更是异常艰辛。

傅天正长期在重庆、成都演出,并往返于西南各省。虽然名气很大,但生活仍旧辛苦,除了舟车劳顿外,还不时受到日寇的轰炸、兵痞流氓的骚扰。“有些经历可以说是惊心动魄。”傅腾龙告诉笔者,有一次在演出途中,傅天正乘坐的木船翻船了,虽然人都被救起,但主要道具和资料都被水冲走了。那可是难以计算的损失啊!但他并没有气馁,凭着头脑中的记忆从头再来。老天似乎有心要历练他,这一次并不是唯一的考验。重庆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半个重庆烧为瓦砾,他的家也在劫难逃。虽然一家人性命无虞,但辛苦积攒起来的资料和手稿又一次荡然无存。伤心欲绝?自怜自哀?放弃?不!他选择了又一次从头再来。正当笔者为傅天正的不屈不饶而唏嘘的时候,傅腾龙缓缓地说:“何止这些?水火的考验只是一部分,还有呢。”傅天正还经历过翻车之灾、匪患之难。一次他去外地演出的途中,远远的有劫匪想拦车,司机驾车硬闯过去,这时劫匪开了枪!坐在傅天正旁边的一位太太应声倒在了血泊中!要是差一点,中枪的可就是傅天正啊。

解放后总算有了一段安心日子,但是又经历了“”,不仅不能上台表演,他的研究资料、手稿也被抄走接受检查。这一切结束后,傅天正已经是身患严重糖尿病的老人了。然而,他仍然没有放弃著书立说的梦想。

从“摇头风扇”到“中国魔王”

现在人们常说,傅腾龙继承了祖父和父亲的“魔力”基因,是一位集表演、设计、理论研究于一身的国际魔术大师。然而,当年他的兴趣并不在魔术上。

傅腾龙有很多外号,他小时候特别淘气、好动。在学校上课时他总是花样百出一刻不停,没有坐定的时候,同学们叫他“摇头风扇”。老师上门家访的时候,却看到他正在专注地画画,怎么“皮大王”也有安安静静坐着的时候?原来他在给父亲傅天正撰写的魔术理论书稿画插图和图解。当时画画是傅腾龙最大的喜好。“我的同班同学很多都成了画家,比如陈逸飞等。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画家,而不是魔术家。”傅腾龙说。虽然命运的奇妙使他最终还是走上了魔术之路,但绘画却也成为他走向成功的一个重要而不可或缺的技艺。

因为各种原因,继续学习绘画之路中断后,为了照顾父亲,傅腾龙进入上海魔术团。回首当年,他说,除了练出了杂技的四个节目如水流星、车技等为日后表演魔术打下了基础之外,最重要的是1961年魔术大师张慧冲病重,有关方面决定做一些抢救文化遗产的工作,张慧冲点名要傅腾龙帮助他整理魔术资料,这段经历让他受益匪浅。“整整一年半的时间,我一直在他身边直到他去世。在人格和艺术水平两个方面,他对我的影响非常大。直到现在,我家和张家后人一直保持着很好的关系。”

傅腾龙善于吸取各种艺术手法并把它结合到魔术表演中,绘画是其中之一。期间,傅腾龙当了四年的农民,还被分配到上海新风中学当了八年教书匠。“我会画画、写美术字,这让我在中‘打而不倒’。日子还算过得去,但我的心里还是放不下舞台,我暗暗开始探索是否能将画画与魔术结合。”当他能够重返舞台之后,他推出了创新魔术“书画幻术”系列,轰动了大江南北――站在一个画板前,向空中一抓,手中出现一支毛笔,刷刷几下写出“迎客”二字,然后撕碎,再展开看时却是一幅完整的国画《迎客松》。他又用双手挥毫写下“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两排大字,接着字幅又变成了《庐山瀑布》国画。他不仅当场用两只手正画、反画、倒画、蒙眼画,而且字会变成画,画中的东西,如苹果会变成真的苹果等等,让观众耳目一新。

傅腾龙喜爱钻研,很多新魔术都是他苦思冥想、不断练习才形成的。几十年来,他发明创造了百余种新魔术,多次参加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他创作的“心灵感应”被很多人认为是特异功能:学生助手蒙着眼睛,背对着观众,观众纷纷从台下递各种东西给傅腾龙,他拿到后问:“这是什么?”助手基本都能猜出。有时候还很精确,比如猜出是一盒香烟之后,居然还能说出盒里有多少支。“其实,我和助手没有什么‘心灵感应术’这样的特异功能。我们的节目是靠苦练出来的,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才达成。我的头脑里有一个画得很细的‘坐标’,每一个东西在我大脑‘坐标’的位置都很准确。搭档的头脑同样有一本‘坐标词典’,虽然观众当场拿什么东西我们事先并不知道,但只要我们两人的‘坐标’一致了,答案就错不了。其实很多人拿特异功能招摇撞骗,人们信以为真;我们魔术用的都是科学道理,人们却总说‘魔术是假的’。”傅腾龙笑着说。

傅腾龙的名气越来越大,不仅国内有名,在国外比赛中都出了名,为中国魔术争了气。他又多了一个外号――“中国魔王”。现在,作为国家一级演员,傅魔王走到哪里常常被人们认出来,就连笔者难得一次和他走在街上也会被别人拉过一边悄悄问道:“这位老先生是不是……”

摆谱?我看不惯;压力?做你自己

傅家大家庭中很多人都和魔术有不解之缘。傅天正的兄弟傅天奇在魔术爱好者中的名气比傅天正大,而且写了许多普及类的魔术读物,在读者和爱好者中影响很广,尤其是《文娱幻术》一套十多本,质量堪称上乘,是同类图书中最令人称道的传世之作。同辈人中,傅腾龙的姐姐傅起凤在杂技魔术领域的理论研究非常深,在全国唯一的杂技专业刊物《杂技与魔术》从编辑做到副主编,被评为编审,担任研究部主任等职,著有《中国杂技古今谈》(英文版)等专著,参与了杂技界众多重要著作的编撰工作。“她的水平非常高。”小辈中,傅起凤的女儿徐秋、傅腾龙的儿子都各有所长,崭露头角。“包括他们这些年轻人,”傅腾龙指着身边的一个小伙子魔术师对笔者说,“他的近景魔术非常好,比我好。现在他们年轻人知道很多国外的情况、最新进展,我都不了解,我跟不上时代了,我不如他们。”在傅魔王面前我感受到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的谦虚古风。虽然傅腾龙的随和为人在业内业外是有名的,但是当我真正和他面对面说话的时候,我还是不由得从心底里感叹。

或许是从小帮助父亲整理资料,或许是家庭氛围的潜移默化,或许是“入魔”日深后的责任感驱使,傅腾龙和姐姐傅起凤尽一切业余时间投入修补、整理杂技魔术史稿的工作。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以后,陆续出版了《中国杂技》《中国杂技古今谈》《中国的魔术》《中国艺能史》(在日本出版)等杂技魔术方面的专业书籍。其间最重要的是历经18年完成的《中国杂技史》。“我父亲一生经历了许多磨难,就是想把这些资料整理出来。他去世时,我和姐姐发誓要完成他的遗愿。”傅腾龙说。这部史书不仅填补了中国杂技、魔术史上的空白,在国内杂技魔术研究领域有着重要位置,而且完成了傅家几代人的心愿。

傅腾龙自己蜚声海外,他的儿子傅琰东如今也是年轻有为,尤其是今年春晚上的出色表现,赢得了人们的广泛称赞。“现在他的名气比我大。”傅魔王边说边笑,笑容中透着骄傲,“人家以前看到他都说那是傅腾龙的孩子,现在人家看到我,说,‘这是傅琰东他爸’。不过他还是比较好的,对老一辈很有礼貌,朋友很多,也愿意钻研。我总是对他说,你可不能摆谱,人永远要谦虚。我看不惯摆谱的人。”

傅琰东顶着父亲的光环,或者说压力,对于他在魔术界发展是利是弊?“他少年时代就开始登台表演,到学成毕业后,他选择北上,曾签约音乐公司,搞过设计等等。我想那就是他不想总是在我的羽翼下,渴望自己闯出一片天地的意思。我完全可以理解。我赞同出去闯闯,当然,我也希望我们家的传统能够保留下去。”傅腾龙说,“东子各方面功底还可以,搞音乐也给了他很多经验,现在他发现还是做魔术比较适合自己,这样也很好。而且他也能策划节目,业务也做得比较开,很多大的活动可以独当一面。”傅腾龙习惯叫儿子“东子”,“他是冬天生的,从小我们叫他冬子,后来用‘东’这个字,同音么。我一直叫他东子。”在傅琰东看来,父亲的很多朋友都是“魔道”中人,所以他耳濡目染中自然学到很多东西,现在更是有了交流与切磋的机会。他对父亲也很佩服:“父亲始终是我的偶像,是《年年有“鱼”》节目的主力策划。我们节目策划所有的图纸都是老爷子亲笔绘制。”“东子平时在家里玩电脑什么的,会说‘老爸,这个你不懂的。’或者‘啊呀,你别问了。’可是我知道他缺不了我。”傅腾龙说。

一边要协助儿子,一边要忙自己的演出,已经年过七旬的傅腾龙过上了北京、上海两头跑的生活,有时一个月要来回两三次。有人开玩笑说儿子把上海这个大舞台让给了老子,现在他们是南北呼应。谈到今年春晚的《年年有“鱼”》,傅腾龙说,其实,这已经是傅琰东第7次登上春晚的舞台了,他的舞台经验是不少的。2009年三年一次的世界魔术大会召开,这个大会素有“国际魔术界奥林匹克”的美誉。傅琰东的大型魔术《青花瓷》获得了舞台幻术类魔术第二名。当年在准备《青花瓷》节目的时候,傅腾龙曾经记录下自己的感受:

驻扎燕山十门营,

参悟魔道苦练兵。

酷暑难当勤铸剑,

踏雪攻关暮云平。

壁虎功积十五载,

浮萍灵感一夜成。

空箱忽忽六幻影,

华夏精品韵意新。

儿郎有志中流挺,

天娇红妆映花青。

曙光渐显情愈怯,

不重成败重曾经。

当年设计排练《青花瓷》是一个全新的节目,不仅在技术手法上有突破,而且立意中国元素,和这次的《年年有“鱼”》一样,突出中国韵味。“家族的积淀和父亲的指导给了我启发,那就是要在中国深厚的传统文化上下功夫并开掘出新意,这才是中国魔术师独特的财富。”傅琰东说,有感于当今世界魔坛大刮“韩国风”,他表示,各地的魔术都有长处,应该互相学习。但是中国传统元素也不应该妄自菲薄,现在很多国外表演者也在频频使用中国传统魔术技法,像九连环、川剧变脸之类的,这应该给我们信心。在节目中运用中国特色的东西是希望能够让大家关注我们祖宗传下来的中国魔术技艺中那些好的东西。《青花瓷》成功了,《年年有“鱼”》成功了。其实成功的喜悦背后是巨大的压力。压力不仅出现在演出进行的过程中,而且也出现在上台、下台之时。傅腾龙告诉笔者,演出之前的是顶着直播的压力,因为事先对魔术节目做足了保密工作,彩排时一直安排的是“替身”节目,就连录制备播带时傅琰东都没有上场。所以当天的直播可谓成败全在现场,现在聊起来仍然让人不由得要捏一把汗。演出之后则是顶着是否解密、是否虐鱼的压力。老傅对小傅说,有压力不要怕,一个人要有定力,“不重成败重曾经”。魔术是人们梦想的一种体现,很多地方用了逆向思维的方法和技术机关。就金鱼方阵这个环节来说吧,里面既有训练的成分,更有魔术的成分。魔术是需要保密的,魔术的神奇、魔术的出人意料正是这门艺术的魅力所在。“我们应该平静对待压力。可以说,这一次魔术界内部没有一个人去责难东子,他们都理解我们不会去虐鱼。保守秘密是行规,我们做好自己的工作就问心无愧。”

其实训练小动物古已有之,古书中记载有“蛤蟆教书”、宋人驯水族、唐人驯蜘蛛等;外国杂技中也有小狗做算术之类的节目。自从傅腾龙登上魔术舞台的那天起,他一直在致力于让魔术为观众带来智慧和快乐的享受。他常说,魔术表演实际上是观众和魔术师共同完成的智力游戏。只有不断推出新人、新魔术,才能赢得观众。魔术可以启发人的智慧,所以可以让少年儿童多接触这种艺术形式,训练逆向思维能力。但是魔术也有其两面性,因为好奇和探究是人的本能,其结果是人们总要问魔术一个为什么,总是想尝试揭秘。这是人类好奇的结果,无可厚非。但是过分追求揭秘就破坏了魔术作为一种艺术的美感。

傅腾龙说魔术在中国古已有之,我们叫“幻术”俗称“戏法”,“魔术”的叫法是西洋魔术传进来之后的事情。“幻术”和“魔术”有相通的地方,更有各自的特点,从布景到手法,其实里面有很深的学问。他说不仅自己有所感悟,自从傅琰东16岁去日本表演之后,他的主张也变了,感觉到对一个人来说,把家族的职业爱好丢了是很可惜的;更可惜的是把我们中华传统的高超的艺术丢弃了,不知有“幻术”只知道“魔术”。傅家四代魔术师每一代都希望弘扬融合了传统幻术和现代魔术的中国魔术,让中国魔术在世界魔术界拥有一席之地,同时提升魔术的社会化推广,希望出现更多的内行。但所谓内行看门道不一定要说门道,希望有水平的高人前来切磋,更希望有修养的观众前来欣赏。

期待更多奇迹

傅腾龙从青年时代开始就希望能够恢复那些已失传的古代杂技幻术节目,可惜很多都是传说,古籍中记载得非常少。现在,他在尝试复原古代幻术的同时也在借鉴古法的设计思路创造新的魔术节目。中国传统文化能够凤凰涅,人们喜欢《青花瓷》的清新、喜欢《年年有“鱼”》的喜庆就是最好的说明。现在,“傅氏幻术”已经进入北京市市级第三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在傅家人包括很多学生和爱好者看来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近年因为国外魔术大师来华演出以及央视春晚等强力传媒对魔术的推广,导致民间对魔术的兴趣大涨,民间的魔术培训机构才稍微多了起来。而在欧美一些国家,魔术已经被纳入学校教学体系,在这个领域我们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傅琰东说:“中国魔术只有坚持自己的特色,继承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学习世界魔术的艺术理念,才能创造更多的奇迹。”

笔者问傅腾龙,他们家里的家具是否都有“魔力”,小孩吵闹的时候是否大人随手就会变出几个彩球来逗他们?比如笔者曾经看到傅腾龙的外甥女徐秋写的回忆文字:“从小时候起,我就感到,我的家和别人的家不太一样。比如家里用的东西,有很多就很怪异。就说桌子旁边那两把椅子啊,看上去他们很普通,而且一模一样,搬动起来,你就会知道他们的差别很大,其中一把和普通木椅子份量一样,另一把却特别沉……我们家的衣柜也很怪,它是正方的,特别大,质材却很薄,柜里面没有多少隔断,很空洞……”其实这些都曾经是魔术道具。沉的椅子是表演“悬人”用的;大衣柜是“变人”用的,还有放户口本等重要物品的家具,是一只表演“空箱来物”的大保险柜,放米面粮食的是一只能表演“百宝箱”的魔术翻箱等等。对于笔者的问题,傅“魔头”狡黠地一笑:“是的。”他说他家的抽屉能够预测客人的行为,曾经让一个电视台的记者亲自体验过。

听了这个魔术世家四代人“走火入魔”的故事,笔者发现,四代人身上有着共同的特点,比如博学钻研、低调谦和、坚韧努力,还有就是对魔术艺术的追求和对中国古老传统文化的热爱。魔术的奥妙无穷,采访的时间却有限。我想,或许什么时候会再同“魔王”约个时间,去他家看看那把特别沉的椅子,去试试抽屉里的“读心术”,去听听追寻古籍、创作新节目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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