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房屋登记“行民交叉”案“民事先行原则”的例外》

时间:2022-10-26 12:26:37

也谈《房屋登记“行民交叉”案“民事先行原则”的例外》

《人民法院报》2014年5月14日第6版刊登了范少罡、沈红霞的文章《房屋登记“行民交叉”案“民事先行原则”的例外》。本文认为原文作者的观点有待商a榷。

一、案情

2004年1月18日原告丁某与刘某登记结婚,双方系再婚,刘某婚前有一子刘某宇,丁某婚前有一女程某。2008年3月18日刘某取得新疆乌鲁木齐市沙依巴克区珠江路一套房子的房屋所有权证。2010年11月15日刘某去世。2011年4月21日刘某母亲周某到乌鲁木齐市沙依巴克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开具了刘某无婚姻登记记录证明,同日周某办理了放弃继承权的公证。2011年4月27日根据周某、刘某宇的申请,乌鲁木齐市第二公证处出具了(2011)新乌证内字第16076号对刘某遗产继承权的公证书,确定刘某乌鲁木齐市沙依巴克区珠江路的房产由其儿子刘某宇继承。2011年11月24日刘某宇因继承向乌鲁木齐市住房保障和房产管理局申请办理刘某房屋转移登记,该局依据《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城市房屋权属登记条例》第7条第36条的规定,颁发了刘某宇上述房屋的房产证。

2011年12月27日,乌鲁木齐市沙依巴克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出具《情况说明》,主要内容为:经查当事人刘某已于2004年1月18日办理再婚,其母亲周某取得的无婚姻登记记录证明是骗取的,是无效的。乌鲁木齐市第二公证处依据该《情况说明》及相关档案证实刘某于2004年1月18日与丁某登记结婚,遂于2011年12月30日做出《关于撤销公证书的决定》,决定撤销(2011)新乌证内字第16076号公证书。2012年丁某诉至法院,要求被告乌鲁木齐市住房保障和房产管理局撤销房屋转移登记行为。

二、分歧

本案争议焦点是本案是否应先解决民事争议。

一种意见认为,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房屋登记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确定的房屋行政登记诉讼中行政、民事交叉问题的“民事基础关系先行处理”原则,本案应要求当事人先行提起继承之诉,待房屋归属权确认后,再要求房屋登记机关办理转移登记。

另一种意见认为,行政诉讼与民事诉讼之间并没有确定的先后顺序,行政与民事之间谁先谁后的问题是由所需要解决的问题本身的逻辑次序决定的。本案应径行判决,撤销被告乌鲁木齐市住房保障和房产管理局向第三人刘某宇颁发的房屋所有权证。

三、评析

1.原文作者范少罡、沈红霞同意第二种意见。理由如下:

本案是一起因继承遗产引发的房屋转移行政登记纠纷。《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房屋登记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8条规定:“当事人以作为房屋登记行为基础的买卖、共有、赠与、抵押、婚姻、继承等民事法律关系无效或者应当撤销为由,对房屋登记行为提起行政诉讼的,人民法院应当告知当事人先行解决民事争议,民事争议处理时间不计算在行政诉讼期限内;已经受理的,裁定中止诉讼。”此条款确定了房屋行政登记诉讼中行政、民事交叉问题的“民事基础关系先行处理”原则。

本案中,周某欺骗取得了刘某无婚姻登记记录证明,并和刘某宇隐瞒了存在其他继承人,使公证机关误以为在周某放弃继承的情形下,刘某宇即为刘某遗产的唯一继承人,做出了公证书,确定刘某乌鲁木齐市沙依巴克区珠江路的房产由刘某宇继承。但公证机关发现公证书有误后,即撤销了上述公证书。本案法律关系经历了由继承纠纷到错误公证再到错误办理房屋转移登记,比《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房屋登记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8条规定的情形更为复杂。如果此时再僵硬地套用第8条规定,让当事人先去解决继承纠纷,因法院受制于行政行为公定力的约束,刘某宇取得的房产证将是民事纠纷中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将使诉讼更加拖沓和复杂。根据争议房产本身的逻辑次序,公证书被撤销了,被告的具体行政行为也就没有了基础,处理行政争议的时机业已成熟,被告办理房屋转移登记的行政行为应该被撤销,房产恢复到刘某名下,此时再解决继承纠纷就水到渠成了。

2.笔者同意第一种意见,即本案应要求当事人先行提起继承之诉,待房屋归属权确认后,再要求房屋登记机关办理转移登记(笔者认为,此处的“转移登记”应为“更正登记”)。其理由如下:

(1)本案撤销被告业已办理的房屋转移登记,存在法律和事实上的障碍

根据本案查明的事实,目前争议房产的登记权利人与实际权利人不完全相符,房屋登记簿的记载确有错误。原文作者提出的“根据争议房产本身的逻辑次序,公证书被撤销了,被告的具体行政行为也就没有了基础,处理行政争议的时机业已成熟,被告办理房屋转移登记的行政行为应该被撤销,房产恢复到刘某名下”的观点,似乎是可行的,但实际上存在法律和事实障碍。

首先,被告无法自行撤销其业已办理的房屋转移登记行为。根据《房屋登记办法》第81条“司法机关、行政机关、仲裁委员会发生法律效力的文件证明当事人以隐瞒真实情况、提交虚假材料等非法手段获取房屋登记的,房屋登记机构可以撤销原房屋登记”的规定,只有司法机关、行政机关、仲裁委员会的生效文件证明当事人以隐瞒真实情况、提交虚假材料等非法手段获取房屋登记的,被告才可以撤销原房屋登记。由于公证机关既不是司法机关,也不是行政机关,虽然公证书被其自行撤销,并且由此可以证明刘某宇的房产证系隐瞒真实情况、提供虚假材料获取的,但被告仍无法根据《房屋登记办法》第81条的规定行使撤销权。

其次,即使法院判决撤销被告办理房屋转移登记的行政行为,房产也无法恢复到刘某名下。刘某已经死亡,这是客观事实。根据《物权法》第29条规定,因继承取得物权的,自继承开始时发生效力。同时,根据《民法通则》第9条的规定,公民的民事权利能力始于出生,终于死亡。如果将刘某作为权利主体,则其不可能享有权利、承担义务,也不可能去申请房屋登记。即使被告主动行使房屋登记职权,将该房产所有权恢复登记至刘某名下,将会导致已经发生了继承的房产权利又登记至已经丧失民事权利能力人名下的困境。

(2)本案属于典型的行民交叉案件,依法应以解决民事争议为先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房屋登记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第8条明确规定:“当事人以作为房屋登记行为基础的买卖、共有、赠与、抵押、婚姻、继承等民事法律关系无效或者应当撤销为由,对房屋登记行为提起行政诉讼的,人民法院应当告知当事人先行解决民事争议,民事争议处理期间不计算在行政诉讼期限内;已经受理的,裁定中止诉讼”,而本案正是属于因原告与第三人刘某宇之间存在继承民事法律关系争议,而对房屋登记行为提起的行政诉讼。据此,本案依法应裁定中止诉讼,先解决民事争议。事实上,民事争议尘埃落定后,民事裁决书上所确定的权利人,可以凭民事确权裁决,根据《房屋登记办法》第80条,“人民法院、仲裁委员会的生效法律文书确定的房屋权利归属或者权利内容与房屋登记簿记载的权利状况不一致的,房屋登记机构应当按照当事人的申请或者有关法律文书,办理相应的登记”的规定,径行向被告申请办理房屋相关权利的更正登记。已经中止的房屋登记行政诉讼,当事人可以撤诉的方式结案;如果没有提起以撤销争议房产的房屋转移登记的行政诉讼,则当事人无需再行提起,以免当事人诉累。

(3)本案刘某宇取得的房产证,并非民事诉讼中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

《物权法》第19条规定:“权利人、利害关系人认为不动产登记簿记载的事项错误的,可以申请更正登记。不动产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书面同意更正或者有证据证明登记确有错误的,登记机构应当予以更正”;“不动产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不同意更正的,利害关系人可以申请异议登记。登记机构予以异议登记的,申请人在异议登记之日起15日内不,异议登记失效。异议登记不当,造成权利人损害的,权利人可以向申请人请求损害赔偿”。《房屋登记办法》就《物权法》规定的更正登记和异议登记内容,以一个整章节共7个条款予以细化,更具可操作性。据此,本案原告作为享有争议房产继承权利之一的权利人,在提起房屋登记行政诉讼前,可以向被告申请更正登记,如果取得了刘某宇同意更正的书面材料,则被告可以径行予以更正登记;如果刘某宇不同意更正,则原告可以利害关系人身份向被告申请异议登记,被告经审查后予以异议登记,将产生两方面的法律后果:一是,原告必须在15日内提起争议房产继承权纠纷之诉,逾期则异议登记失效;二是,阻断登记的公信力,避免登记簿记载的权利人滥用登记的公信力,损害真正权利人的利益。原告申请异议登记,主要目的在于打破登记的公信力,避免存在产权争议的房产为第三人善意取得,从而为其通过民事诉讼进行权利确认或者为直接办理更正登记收取更多的证据,提供一种临时的保障。由此,异议登记有阻断房产登记公信力和推定力的作用。因此,此时让原告先去解决继承纠纷,在该民事诉讼中,法院并不受制于行政行为公定力的约束,刘某宇取得的房产证将不会成为民事纠纷中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

综上所述,本案如果以行政诉讼作为房屋登记“行民交叉”案“民事先行原则”的例外,则当事人除涉及房屋继承纠纷的民事诉讼外,还涉及房屋登记的行政诉讼;如果以解决房屋继承的民事争议为先,则无需提起房屋登记的行政诉讼,可以减少诉讼的复朵和拖沓,避免当事人诉累,并且可能真正实现案结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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