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糖丸

时间:2022-10-25 02:09:56

生活里一个微小的细节可能导致人生的沧海桑田。决定沈哲人生的那个时刻发生在2006年3月6日上午,医生将一粒糖丸喂进儿子嘴里的一刹那。这天是两个月大的儿子预防接种的日子。和许多年轻的妈妈一样,沈哲当时对“疫苗”的认识局限于“接种之后可以让孩子产生病毒抗体,今后不得病”。

一进门沈哲就被要求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人多事杂,沈哲后来回忆说,医生并没有提示她任何应该注意的事项,自己草草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便签下了名字。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孩子被“喂”了三次。孩子吃完糖丸后,低烧、嗜睡、哭闹,且情况一次比一次严重。

2006年5月,在北京儿童医院,医生用小榔头仔细地敲打,检查只有5个月大的孩子膝跳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小儿麻痹吧。”

丈夫当场失控,大声冲医生喊,“孩子生下来时好好的,不可能”。医生倒是很冷静,只问了一句:“吃糖丸了吗?”

“吃了?那我也不给你写诊断了,孩子是类脊灰。”医生不愿再多说一个字。经过再三询问,医生终于私下告知沈哲,孩子是因为口服糖丸引起的小儿麻痹,又称类脊灰。“类脊髓灰质炎”,就是人们熟知的小儿麻痹症。预防这种病症的口服疫苗,因其表面包裹着一层奶油等物质,被俗称为“糖丸”。

按照规定来接种疫苗不就是为了避免这种病吗,怎么接种之后马上就得了这种病?到底谁该为儿子负责?

最初沈哲对医生们不愿意在诊断书上写下服用疫苗致残的诊断感到不解。后来沈哲明白了――根据2008年12月1日起实施的《预防接种异常反应鉴定办法》:接种后如遇疑似异常反应,应由疾病预防控制机构组织专家进行调查诊断。2010年3月,卫生部再次强调:任何医疗机构和个人不能对预防接种异常反应做}H调查诊断结论。

而中国疾控中心的数据显示,疫苗不良反应概率在1000万分之一,这意味着每年有1000个孩子患上各种疫苗后遗症,留下终身残疾。

无论如何,生活都回不到从前了。和丈夫无数次的争吵之后,2007年7月,沈哲得到了一张离婚书,她自己也失去了工作。如今,她和母亲、儿子挤在不足10平方米的小房间里,靠母亲800元的退休金生活。

根据《预防接种异常反应鉴定办法》,预防接种异常反应鉴定材料第一项就应包括,预防接种异常反应调查诊断结论。换言之没有诊断,就没有鉴定,没有鉴定,无论谁认定孩子的残疾是因为糖丸引起的,都没有法理依据。

2013年11月初的时候,沈哲收到了苦等了4年的诊断通知书。但这是一个开始,结局可能有很多种。根据其他家长的经验,即便诊断之后,鉴定时家长们可能会收获的是一个名为“偶合症”的词。

“偶合症”是指受种者在接种时正处于某种疾病的潜伏期或者前驱期,接种后偶合发病,而偶合不属于疫苗异常反应。此外,“排除”、“不能排除”、“无法确定与疫苗无关”诸多模棱两可的鉴定结论都曾让许多家庭梦碎。

当然,最好的结果便是如沈哲所愿,鉴定结论能够证明孩子病症属于疫苗异常反应。这样,儿子能够得到升学、就业的照顾,他们能够得到“补偿”。

就在记者写下沈哲故事的时候,2013年11月8日,国家卫计委官员表示,将按照世界卫生组织的要求,到2018年,如期全部使用灭活脊髓灰质炎疫苗([PV)。这意味着,几十年来,在我国为儿童普遍进行预防接种的“糖丸”(口服脊髓灰质炎减毒活疫苗,OPV),将在未来5年内,逐步被取代。

然而,科学并不能保证所有的疫苗都是100%安全。即便是合格的疫苗也有极少数疫苗异常反应的病例发生,严重的导致受种者终生残疾甚至死亡。“那为什么还要接种呢?根据现代医学上的理论看来,预防接种是人类战胜疾病最有效的办法。相信决策者们在权衡巨大利益与少量牺牲后,出台强制接种的规定,本无可非议!可那些为人类健康发展做出牺牲的致残、致死的儿童该如何处置?”同为疫苗后遗症所苦的家长余同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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