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灿烂也冰凉

时间:2022-10-25 06:43:02

因为一面墙,华芝哭了。

要知道那曾是让她多甜蜜的一面墙――那个下午,许雷拉着她的手走进一间屋子,他握着她的双肩,将她抵在这面墙上,他深深地吻了她,然后说,芝芝,从此我不能天天陪你了,但咱们的故事在这面墙上,只要你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它在将我们的故事回放,看着看着周末来了,我就回来了。

他的话有点酸,但因为认真,因为热烈,她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许雷要调去南京总部工作了,他怕她会寂寞,所以特地出高价让别人把这间房转租给他。这是他们在一起住过的第一间屋子。

在往事的陪伴下,华芝的寂寞仿佛真的少了一些,每星期许雷都只有一个晚上在身旁,但一年过去她觉得这种生活似乎挺安然。

可是前不久,华芝竟然知道了一件事。然后她就不再喜欢小屋,更不再喜欢那面白得什么都没有的墙了。

那天她跑步回来经过附近的宾馆时,看到了许雷正走进宾馆里,她赶回去拿起电话,靠着墙打给他,他却说他在南京。

原来他这面墙上的灿烂不过是一番幻想而已,他其实是到了小屋门口,也不愿回家。华芝顺着墙坐到了地上,脸和眼泪一起贴上墙时,她便觉得她天天睡觉前都要盯住回忆的那面墙,其实什么都没有,而且墙对面的她也是苍白单调,没有阳光的。

那晚华芝参加完朋友的婚礼,回来时她走进一家叫“自由度”的家饰店。

这几周许雷回来时并没什么不同,还像以前一样,会给她洗脚。于是她想,也许她那晚看错了人,也许每面墙都是如此,空白久了,寂寞总会横生出一些东西,于是就该添上去一些布置。

她想要买幅画回去将那面墙改变一下,她跟导购说,她想要看起来灿烂一些的画,最好是很大很大的那种。

导购推荐了一些,她却都不如意,不是太抽象就是太大胆。她无奈地笑笑,说下次再来看吧。

正移开脚,那个一直坐着在削笔的男人对导购说,这位顾客要的灿烂并不是指色彩上的绚烂,而是要一种暖。说着他还起身,关了灯,单留最里面的一盏,然后他微侧着身子指了指灯下被拉长的影子说,你看,我们离得远,但是在地上,我们的影子,是不是肩碰着肩?

华芝一惊,这样的话听起来很奇怪,但她心里是多么喜欢这样的句子,她出神地看着地上的影子,直到看到他慢慢地向前走,走到自己这边来,也和她的影子肩碰着肩。他微笑地看着她问,小姐,我说的,对不对?

那是一双目光深邃的眼睛,华芝一时有些迷离,但还是迅速地移开视线,接过男人递过的名片。

他说他叫马希,他说“自由度”的风格可以为她无限延伸,只要她有明确的意向,他就能创意出她想要的结果。

他说话的时候,指间一直夹着一支铅笔,搭配他身上的那套休闲的灰白中式服装,让他看起来仿佛天生就是画画的人,有着一种铅笔的灵魂,这是一个可以把影子都说得美丽的男子,她相信他一定也可以把一切苍白描绘成灿烂。

她说她不想早上醒来看到墙上那一大片的寂寞和清冷,那会让她觉得生活仿佛没有了早晨。男人认真地听着,脸上一直都有一种信任的笑,仿佛,如果是他住在那样一间屋子里,他也会有和她相同的感受。

不知是因为面对信任就习惯于倾诉,还是因为马希手里转动的铅笔让她恍惚认错了夜色,直到她看到导购员已经下班不在了,她才知道已是晚上十点多了。

她起身离开,她就住在下一个路口,马希出来目送她。不过三五分钟的路程,她却忍不住频频回头看身后,每一次都能看到马希伫立在店前的身影,再回过头时,华芝的心就有一丝战栗,像触电一般。触电的感觉有点危险,但是它令人眷恋。

许雷来电话说编程部接了大项目,他得一个月后才回来。她说好的时候,嘴角牵上一丝冷笑,他只是一个月不回来见她而已,大概还是会像上次一样,路过这里,去住宾馆。

马希来看过屋子的结构,他说他会尽快帮她设计出她想要的效果。她很相信他,相信他会让她再面对这面墙时,可以绚烂,可以温暖,甚至还可以飞扬。

三天后,马希真的来了,令她惊讶的是,马希并没有带那些她想象中他会带的东西。等马希微笑着说出了他的创意,她差点儿就窒息了,他竟然要给那面墙做彩绘。

也许是从一面白墙到一面彩绘墙的过程太细致,也许是在那样一种过程里,两个人的眼神频频交递出内心,那面墙,让华芝看到了许多有或没有的东西。

傍晚,彩绘完工,马希丢下笔,看着华芝说,你知道吗?它还差最后一笔,我想把它留给你。

原来有一个花瓣他还没画上。他站在她的身后,拉着她走到那个位置,然后微笑地看着她说,华芝,现在你可以轻轻地将你的唇印印在那里,那将是最美丽的花瓣。

华芝闭上眼睛,那样做了。她没有睁开眼睛,因为她的唇刚刚离开墙壁,马希就吻住了她。那种感觉很美妙,她仿佛看到落日的余晖此时正穿窗而来,照在了墙上,照在了画上,照在了从一颗心出发到另一颗心的灿烂里,一切如同花开,越妖娆,越缠绵。

华芝疯狂地爱上了马希,不仅是他给了她一面不一样的墙,而且是他让她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鲜活。

她很平静地告诉了许雷这些,她说她不再爱他,其实在意的并不是一面墙的寂寞,而是她面对墙在想他时,心里越来越冷。但和马希在一起的这一个月,她却没有时间去看满墙花团锦簇,因为她的心里灿烂得根本没有时间去顾及一面墙。

许雷很平静地走了。原本她以为他转身的那一刻,她会流泪,因为毕竟有着那么多的过往。但是她惊奇地发现她没有,于是她就觉得,也许他们早就到了该分手的时候,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说而已,看来任何情绪晾久了,就不再心动如初。

马希是个即使放在黑夜里,连影子都会给她灿烂的男子。他不停地给她惊喜,他会在她不经意时,速描出她的样子,他的情话,每一句都像是来自他的诗,他甚至常常在她的身体上做彩绘,绘着绘着,两人便像两条蛇一样缠在一起。

不知不觉,夏天就过去了。那天华芝在网上看到一家刻制特别纪念品的小铺,可以刻承诺也可以刻约定。有一款“我们结婚了”的印章太让她喜欢了,她很快联系了店主。店主让她把两个人的签名扫描一份传过去。

晚上,她去了马希那里,店员告诉她马希在楼上,她跑了上去,从他手里拿过铅笔,笑着在一张纸上写下“我们结婚吧”,她先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放回到他的手里,让他也签名。

马希愣了愣,等弄明白了,他突然一脸坏笑地将手里的笔扔到地上,他没有用签名回应好还是不好,他只是给她一场爱的风暴。

几天后,店主又来电话,问她还做不做纪念章?她又去找马希,马希正在绘天花板上的雪花,她仰着头问他,他坐在高高的架梯上说他现在没空。

接连下了一个多星期的雨,天终于放晴的那天早晨,华芝拉开窗帘,想让阳光多进来一些,屋子里太潮湿了。就在她开窗回身要去洗手间时,她看到那面墙上的变化,这几个月以来,和马希之间进行得很火热,她一直都没有留意它。现在她看到,墙上马希的彩绘有了一点模糊,好像是彩绘的颜色扩散了边缘,又像是墙里的什么颜色渗了出来。

她越看越不舒服,便想退了这间房,另找一间房,再让马希来给她做一幅图。去找房东,房东说这间房子是许雷的。原来,两年前房东的小孩迷上了电脑,却只停留在游戏的程度,得知许雷是某大公司的高级编程员后,他便让许雷给小孩做辅导,好让小孩在正确的引导下去学习,每个星期三的晚上,房东都会接许雷去他的宾馆给儿子上课,今年小孩考上了大学,房东就将这间房送给许雷用,直到他不再需要它为止。

华芝哭了,从房东那里,她还知道这面墙之所以会在潮湿的天气里渗出来其他的颜色,是因为她住进来以前,许雷想给她把墙壁刷成她最喜欢的浅紫,因为他刷得厚薄不一,怕她不喜欢便又用白色将那份心思覆盖进墙壁里。

原来一面墙上最真实的色彩,不在墙面上,而是由墙内渗出来的。而她,却一直觉得,它的灿烂在马希那支不愿意写承诺的笔里。

又一个周末,她去找马希,看到了马希正和一个漂亮女子在交谈。转身时她淡然一笑,她终于明白,马希的爱情在她这里停电了,变黑变冷了。马希其实给不了她真的灿烂,他只是把她的灿烂吸光,到最后剥离了所有的伪装,包括爱情,包括美丽。

冬天的时候,华芝在小屋的墙上贴了熏衣草图案的墙纸,那一抹浅紫,总是在睡前醒来的那片刻时光中,让她恍惚看到其中有许雷的影子。

她总是忍不住潮湿了眼睛,因为她懂得了,墙上的图案再灿烂,其实都很冰凉,真正的暖总是因为心里有温暖的影子在穿行。

现在的她,心里总是有一片冰凉而又温暖的灿烂,因为后悔所以冰凉,因为还爱所以温暖,只是她不知,冬天过去,春天来时,她想要继续,还能不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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