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职场江湖

《华丽上班族》之于杜琪峰，恰如《一步之遥》之于姜文：它们都是导演任性的实验之作，尤其杜琪峰，将杜氏黑帮的人际勾勒，挪移到方寸见长的办公室里，在突破遗忘同类影片“聚焦爱情、风格小品”既定模式的同时，更将主旨探入职场里的阴暗角落。

杜琪峰的第一次

从1980年的《碧水寒山夺命金》开启导演生涯算起，杜琪峰已经在导演之位上奋战了35年。他扛着“银河映象”这面大旗，把一手商业诉求、一手个人表达的“左右互搏术”练就得炉火纯青。然而，《华丽上班族》在杜琪峰的导演作品序列里依然是个“另类”，这不仅是他执导的第一部歌舞片，也是第一部3D电影，而且耗资巨大，题材、形式和成本方面都面对着诸多压力。

《华丽上班族》改编自张艾嘉编剧的舞台剧《华丽上班族之生活与生存》。舞台剧与电影的区别在于，它的现场性与形式感具备更直接的穿透力，往往能够在表演现场的空间里产生出加成效应，从而让身处其中的观众融入表演之中。因此，这个故事搬上大银幕之后，杜琪峰选择的“歌舞”与“3D”两种表达要素，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赋予影片更多的舞台性与真实性，不仅通过声光，还要通过空间来捕获观众。

众所周知，杜琪峰在黑帮片中格外讲究人物之间的空间关系，前景后景，虚实相交，往往两个人只需要摆出站位，一语不发便有极强的戏剧张力。而到了《华丽上班族》中，借由3D技术所营造出来的空间感会更加强烈，表意的深度与广度也都会得到加强。

但是就歌舞元素而言，《华丽上班族》还是面对着不小的挑战，毕竟在此之前华语片领域内还鲜有出色的歌舞片让人印象深刻。这一方面在于我们的文化消费中，舞台实景表演的受众群体很小，歌舞文化更是严重受限。杜琪峰找来了华语音乐教父罗大佑担任作曲，不过影片能否让大众接受还是需要打上一个问号。

现代职场批判书

《华丽上班族》聚焦于当下的都市职场，一方面要去呈现波谲云诡的办公室政治，另一方面也会去建构缠绵悱恻的办公室恋情。事实上，这两条线索构成了我们的职场，而在此之上，则是虽不见硝烟却异常惨烈的商业战争。

如果说杜琪峰的黑帮片、警匪片都是剑拔弩张的晃晃明枪，那么如《华丽上班族》则是杀人不见血的冷冽暗箭。杜琪峰说：“这个世界，黑和白都一样，都在追求金钱与权力，就像一枚硬币的正方面，所以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这是无法逃避的。”黑帮距我们相对遥远，在那些故事里，我们更多的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观看那些刀光剑影、尔虞我诈或者江湖情谊;职场却与我们近在咫尺，办公室里的喜怒哀乐是我们生活重要的组成部分，所以《华丽上班族》更容易让我们照应各自的人生。

杜琪峰以往的电影也有如《孤男寡女》《单身男女》这般都市爱情片，只不过在这类影 片中，职场只是背景，爱情才是核心。而《华丽上班族》则更像是一则“现代职场批判书”，阴谋阳谋，无所不用其极，只不过是一个衣冠楚楚的黑帮江湖而已。这个江湖的“龙头棍”就是金钱，就是资本实力。在杜琪峰近些年的电影中，他不止一次地演绎“金钱”这一主题：《夺命金》里每个人都生活在金钱的巨大压力之下，贪念酿成各个悲剧;《毒战》中香港“兄弟会”北上掘金，妄图构建庞大的贸易网络，却有来无回;就连《单身男女》系列也用男人之间的物质差距来营造戏剧冲突。说到底，《华丽上班族》中的商业战争，不过是经过文明包装后的刀劈斧砍，这也是当下以商为重、以金钱论成败的职场写照。

华丽，不只是华丽

杜琪峰的银河印象公司位于香港的货运区，整条街尽是仓库，楼体大多灰暗斑驳，楼与楼之间的小巷阴暗、湿漉，这种氛围正像杜琪峰的大多数电影一样散发着一股颓靡之气。然而，《华丽上班族》却与这种调性完全不同，“华丽”的并非只有片名，还有影像上的富丽堂皇。为了搭建影片中的场景，杜琪峰不惜斥资4000万，最终营造出一个犹如《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豪宅一般的办公室。琳琅满目的吊灯装潢，高贵奢华的舞厅，以及大量采用的明晃晃的金色，都让“华丽”二字名副其实。

当然，影片的华丽并不仅仅局限于布景，演员阵容同样是“华丽至极”。四位主演周润发、张艾嘉、汤唯、陈奕迅个个身怀绝技，力求在职场舞台上产生强烈的化学反应。其中，周润发、张艾嘉、杜琪峰的再度聚首一定让老港片迷兴奋不已。1989年，“三人行”的第一部作品《阿郎的故事》已经成为了香港电影史上的经典，那一年的周润发风度翩翩，张艾嘉温婉可人，两人之间的爱情故事更是催人泪下。周润发凭借《阿郎的故事》拿到了次年香港电影金像奖的影帝殊荣，并与杜琪峰、张艾嘉在1990年再度合作贺岁喜剧《吉星拱照》，此后三人便各行各路。25年后，当三人再度携手共战大银幕时，也正应了当年《阿郎的故事》海报上那段话：我对生命无悔，奈何心中有愧。只要不死……我与你必有相见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