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基金“换购门”罪与过

南方300ETF换购停牌股永泰能源巨亏事件，使得ETF套利途径成为公众热议的焦点。南方基金因换购门被证监会开出史上最大罚单，这不由得引人深思，投资者在错综复杂的投资链条中该如何维护自身的利益？

所购基金几天内异常亏损6%，引起了南方300ETF原始持有人的愤怒和不满，打响了小基民和南方基金之间的利益保卫战。

小基民声讨大基金

2013年4月8日，感觉到不对劲的投资者将南方基金告到了监管部门，缘于持有的南方300ETF出现异常亏损。

在他们看来，这只基金出现盈利的可能性远远超过亏损的可能性。

而这一切都要从南方300ETF的前身――基金开元证券投资基金说起（以下简称“基金开元”）。作为契约型封闭式基金以及国内首只公募基金，基金开元于2月18日终止上市，并于2月25日开始扩募。这吸引了一批套利资金申购，原因在于，按照惯例“封转开”之后的ETF都应该有不错的收益预期。所以很多原开元基金持有人在持有份额到期后，也选择转为南方300ETF，继续持有。

在3月11日――股票换购ETF份额的最后一天，南方300的净值跟沪深300指数步调吻合。然而在3月15日――新扩募的资金与原基金开元资产合并后，投资者发现南方300ETF的仓位开始出现较为剧烈的波动，“一会儿仓位是40%，一会儿又是90%”。这让投资者对南方基金的运作开始产生怀疑。

该基金的净值接二连三地出现明显的折损迹象。截至4月2日，南方300基金份额净值为0.9603元，在还未上市前净值就亏损了近4%。此后，南方300ETF基金上市之后的走势与标的指数沪深300一路背道而驰。

特别在4月3日，南方300ETF基金的净值出现异常波动。

这一天，沪深300指数下跌0.11%，然而南方300ETF基金净值却下跌了0.64%，偏离沪深300超过0.5%，跌幅将近指数的6倍。在通常的情况下，ETF基金和指数是同步的，随着指数的涨跌而动。而南方300ETF也理应同沪深300成分股指数相近。即便是在新基金成立开始，基金净值偏离指数很普遍，但通常的表现是基金涨跌幅度低于指数而非背离走势。

4月11日，南方300ETF基金首日登陆深交所挂牌交易。该基金在4月10日净值报0.9488元，自3月11日募集完成以来累计下跌超过5%。同时在11日开盘后再度走低，收盘报0.94元，申购持有人损失已超过6%。

为何该基金净值与沪深指数偏差如此之大？投资者认为，该基金的异常表现与其在募集期间换购永泰能源有关。南方300ETF曾大量持有停牌并购重组的永泰能源。永泰能源前前后后的几个跌停是南方300ETF基金在4月3日跌幅明显超出指数的最大原因。

在《南方开元沪深300交易型开放式指数证券投资基金上市交易公告书》中可以看出，南方300ETF基金的重仓股由中国重工变成永泰能源，持股数量为1609.6706万股，市值为19541.4万元，占净值比例为5.14%，远远超过该股在沪深300中的权重。南方300ETF目前规模大概40亿元，5%相当于市值2亿元。

而这第一重仓股并没有给南方300ETF带来收益，相反还成了一个定时炸弹。据业内人士分析，仅以永泰能源复牌后的两个跌停来计算，南方300ETF基金市值损失就高达约3900万元。

而连续停牌的永泰能源怎么就成了南方300ETF的第一大重仓股呢？其实南方基金和永泰能源并非“素未谋面”，而是有红娘助牵手。这个红娘就是中国华电集团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国华电”），既是持有近2亿份额南方300ETF的第一大持有人，也是永泰能源第三大股东。中国华电持有的永泰能源股份于2013年3月7日解禁，这一时点正处于永泰能源停牌期间。急于减持套现的中国华电便选择了向南方300ETF基金换购。

反观换购后永泰能源股价的节节走低，中国华电提前锁定了收益，而南方300ETF却成了风险承担者。

而在投资者看来，这次换购不但让自己持有的基金损失惨重，而换购中也不免存在大小非之间输送利益的嫌疑。为此，投资者纷纷以邮件等形式直接将南方基金投诉至深圳证监局、证监会等部门。

换购合理性、时点、比例存疑

显然这场亏损在投资者看来，南方300ETF在“换购门”中难辞其咎。

然而法规上，并未对停牌股票换购有明确说明。德圣基金研究中心首席分析师江赛春对《经济》记者表示，目前主要是还由基金管理人对停牌股票的未来走势进行判断。“如果在ETF发行认购期间，对停牌股票复牌后的价格走势不太确定，基金管理人可以拒绝客户在此期间以股票换购基金，来控制相应的不确定性风险。”江赛春举例说，嘉实中证500ETF就曾明确拒绝接受超日太阳换购申请。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南方300ETF换购停牌股永泰能源并无违背相关规定。只不过各家基金公司的标准不一、风控原则不一。

而南方基金令人质疑的地方就在于当其他基金公司近乎“一边倒”减持永泰能源的情况下，仍然大肆换购。

在永泰能源公布重组方案前，多家券商了研究报告，给予“强烈推荐”评级或者“买入”评级。而在此之后，有券商表示其收购价格略贵，业绩增厚有限，短期或有补跌压力。

对此，南方基金公告称，接受永泰能源换购，原因在于永泰能源“具有投资价值”。

“在我们接受换购的时点，永泰能源的停牌是为了做资产注入，但是方案未知。”南方基金的公告显示。依据公开信息，3月7日南方基金的研究员已经撰写了一份永泰能源的价值分析报告，报告认为：永泰能源在煤炭行业中主要投资亮点就是产量增速高，是煤炭行业中产量增速最高的公司。

根据上市公司公告，永泰能源2月20日停牌，4月3日正式公告资产注入方案，同时复牌。

后来在出现跌幅达27%的三个跌停之后，数家基金已开始减持永泰能源。“不排除有人知道内幕消息。”江赛春说。

南方基金表示，在永泰能源复牌当天，仍基本符合市场预期，并分析称永泰能源的下跌是因为停牌期间行业指数下跌了13%，且增发股解禁，流通股本扩充35%。

对于南方基金给出的原因，投资者显然不能接受。“即便这个原因属实，也与该基金的投资目标――紧密跟踪标的指数缩小误差相违背。”一位持有南方300ETF的基民对记者说。

“在建仓过程中，期间指数走势与建仓进度的匹配效果无法预测，相关法律文件均未也难以规定此期间的跟踪误差，而是约定基金管理人应在规定期限内完成建仓工作，因此，在建仓期以相对指数偏离程度来判断基金是不尽科学的。”南方基金回应称。

但原始持有人认为，从南方300ETF4月11日上市当天的申赎清单来看，该基金在4月11日以前就已经开始抛售永泰能源，这种行为不免与其“具有投资价值”的判断自相矛盾。

针对持有人关于换购比例的质疑，南方基金的解释是，集中申购期间投资者用于换购的股票可以与指数中的自然权重不完全一致，是行业普遍现象。“基金管理人会综合考虑各成分股的估值、流动性、占基金总体比例等多方面因素，判断是否需要拒绝过多的单只股票的换购，而实际上，永泰能源停牌一个月前的日均成交金额约4亿元，而南方300ETF接受的换购市值约2亿元”。

尽管南方基金自认为已经考虑到了风险承受能力，可风险还是暴露出来。“它觉得换购额降至2亿已经充分考虑到了风险因素，但最终暴露出风险保护还是不够。”江赛春分析称。

另外备受投资者质疑的一点是，既然南方基金认为永泰能源具有投资价值，为何以停牌前一天2月19日12.14元/股的高价买入，而不在停牌前股价较低时买入？

南方基金表示，行业内的ETF基金在其法律文件中有统一标准，即按照单只证券最近交易日的全天成交均价计算，符合相关法律条款。

然而在投资者看来，南方基金完全在永泰能源停牌前就有很多机会买入该股。据相关数据显示，截至2012年12月31日，永泰能源股价见底以来上涨23.98%，收盘价只有9.41元/股。同时在永泰能源2月20日停牌至3月14日正式换购完成期间，SAC采矿指数跌幅为6.14%。而此时南方基金并未买入永泰能源股份。

如果说在2月19日之前，南方基金都没有判断出永泰能源的投资价值，愿意以12.14元/股的价格买入，那么当永泰能源几个跌停之后，别家机构在卖出时，南方基金凭何判断永泰能源仍有投资价值？未对停牌股进行估值重估，明显不符合公允价值。

综上，一个利益链条展现在眼前：永泰能源的小非中国华电以2月19日的超高价格顺利将永泰能源脱手给了南方300ETF基金的持有者。

证监会判罚 南方基金举白旗

南方基金始终坚持自身并无问题。为了确保基金份额持有人的利益不受损失，证监会责成深圳证监局对“换购门”展开了核查。

最终监管层给出判定，南方基金公司相关人员存在行为。证监会给出的判罚理由如下：南方基金公司在南方沪深300ETF投资过程中未能履行谨慎勤勉义务，内部控制方面制度建设薄弱，缺乏ETF募集期股票换购的相关制度规定；关于永泰能源投资的相关决策过程未能留痕等问题。

鉴于给南方沪深300ETF基金份额持有人造成较大损失，并对行业形象产生了严重负面影响，按照有关规定，证监会决定对南方基金公司采取责令整改3个月等监管措施，在整改期间证监会暂停受理和审核该公司所有新产品和新业务申请。基金经理潘海宁3年内不得担任基金经理或实际履行上述职务的监管措施。如此处罚力度在基金业中十分罕见。

面对证监会的决定，4月20日晚，南方基金终于不再强硬，而是举白旗承认错误，赔礼道歉并承诺赔偿。其公告称，对南方开元沪深300交易型开放式指数证券投资基金2013年2月25日至3月11日集中申购期间因接受永泰能源超比例换购而造成的相关基金份额持有人的损失进行补偿，补偿对象限于2013年4月10日（本基金上市交易前一日）登记在册的相关基金份额持有人，补偿方案详见公司后续公告。

4月23日晚，南方基金补偿方案出炉，尽管有投资者并不满意，但南方基金自尝苦果，投资者维权成功。南方基金公告：按“每单位基金份额补偿0.01276754元”对受损的基金份额持有人进行补偿。由于相关持有人的补偿金额计算采用进位的方式保留到小数点后两位，由此产生的误差由南方基金承担，因此南方基金实际补偿金额为47996008.62元。

ETF制度存套利漏洞

南方300ETF出现套利隐情并非是基金涉嫌利益输送的首例。一直在基金领域做研究工作的江赛春对记者表示，从近期两起ETF事件（博时ETF套利事件、南方ETF换购事件）可以看出，ETF实物申赎制度存在缺陷。

“目前关于成分股实物申购ETF的比重、条件并无详细规定，使得个股超额申购ETF可能会带来额外的流动性风险和价格风险。前者是指，若个股申购比例相对于标的指数权重的超额比例较高，而在ETF基金成立后个股流动性不足，基金管理人无法迅速卖出消除超额配置比例的风险。后者是指若个股发生重大价格波动，超配个股在减持过程的几个交易日中可能对基金净值产生额外冲击，使基金净值偏离标的指数表现。”江赛春认为，南方基金永泰能源换购事件恰好是这两种风险集中暴露；由于接受永泰能源换购占基金净值比例大大高于该股在沪深300指数中的自然权重，在复牌后永泰能源连续跌停且成交低迷，使得该基金无法迅速卖出超配的永泰能源，从而使开元300ETF基金在4月3日至4月10日间净值跌幅超过标的指数。

他认为，对于停牌股这类具备额外价格和流动性风险的换购标的更应予以明确规定。

而对于证监会判罚金额是否能够完全弥补投资者的损失，江赛春表示，从南方开元300ETF净值表现来看，从4月3日永泰能源复牌到4月11日南方300ETF上市，南方基金在4月9日、4月10日对永泰能源进行了集中减持，此后南方300ETF净值表现与沪深300指数基本一致，可推断其已将超配的永泰能源减持完毕。因此，南方基金需要赔偿的主要是4月3日、4月9日、4月10日三个交易日中超额配置部分的永泰能源的下跌损失。这也是4799万赔偿金额的依据。

在江赛春看来，“尽管此次ETF上市后净值波动迅速回归常态，但是这次没出问题，不代表以后不出问题，基金公司至少应该注意风险防范，避免净值出现意外冲击。”

律师提醒：防范和维权相结合

此次换购事件，从投资者的实名举报，到网络广泛传播，再到证监会快速处理，效率之高实为罕见。

一直在投资领域做维权工作的北京威诺律师事务所杨兆全对记者表示，在资讯高度发达的今天，处于弱势中的单个投资者，通过自身的积极维权，完全能够取得良好的效果，但他同时也认为，目前我国对ETF基金的法律监管，还存在较大的盲区。“证监会责令赔偿，而不是给予罚款等处罚，也反映出监管法律手段的不足。”

面对投资中的骗局，杨兆全建议，就基金经理和基金公司利益输送的行为，受害投资者完全可以通过法律诉讼，要求获得赔偿。“投资者要高度关注自身的合法权益，遇到侵害要勇于维权；其次要充分运用媒体等社会资源，获得社会的广泛关注和支持；最后积极寻求律师、会计师等专业人员的帮助，提高维权的能力。”

不吐不快

暗渡陈仓终将自作自受

文/本刊记者 谢长艳

小基民单挑大基金，真是“拔出萝卜带出屎”。最终，南方基金在“换购门”事件中自吞苦果。监管层的举措给维权者树立了信心，继南方基金之后，平安证券又领了一张天价罚单。监管层动真格的了！

按证监会通报，此次对南方基金采取责令整改3个月等监管措施，并责其以自有资金4799万余元对相关基金份额持有人进行赔偿。对在工作中失职的基金经理潘海宁认定为不适当人选，3年内不得担任基金经理或实际履行上述职务的监管措施，对ETF投资总监刘治平也出示了警示函的监管措施。

从事发到公布重罚结果，监管层只用了不过20天。4月19日，证监会新闻发言人用“未能履行谨慎勤勉义务”和“”的字眼描述此事件。证监会对南方基金的处罚，是迄今为止监管层对基金行业开出的最大罚单，相信这一事件也必将记入中国基金发展的历史。

“换购门”也是南方基金成立15年来最大的事件，积累的行业品牌因此受到严重影响。南方基金也为此付出沉重代价。但记者觉得，证监会雷厉风行的开出罚单让投资者看到了希望，给投资维权者树立了信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新任证监会主席上任以来，鲜有在公开场合露面和讲话，但对处罚事件却没有手软，这也被多家媒体解读为新管理层对证券市场违规行为的零容忍。

基金行业视基民利益于不顾并非南方基金一家、也并非“换购门”一事。近日万家基金和易方达基金也卷入债券市场黑幕。对南方基金的重罚，必定会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

更有投资者希望，证监会对南方基金的处罚可以引用到股市。如果证监会能加大处罚力度，就没有那么多公司敢造假了。

监管层没有让投资者失望。“创业板财务造假第一股”万福生科的保荐机构平安证券，近日又被证监会开出最严厉的罚单。证监会表示，平安证券在万福生科保荐上市中未能勤勉尽责，其出具的发行保荐书、持续督导报告等存在虚假记载。没收平安证券在万福生科项目上的承销佣金2555万元，并处以2倍的罚款，暂停其保荐机构资格3个月。相关保荐代表人处以30万元罚款，撤销保荐资格，终身市场禁入。

同日，平安证券宣布，将先行垫付3亿元设立万福生科虚假陈述事件投资者利益补偿专项基金，这成为A股首单先行垫付理赔案例。

从胜景山河到绿大地，再到如今的万福生科，证监会的处罚力度越来越严。处罚力度增大，无疑会增加保荐机构和保荐人的违规成本，会在很大程度上减少股市造假和违规行为。打老鼠更要打老虎，只有这样，投资者才会有一片投资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