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闻,铁壶何尔?

时间:2022-10-24 07:29:53

如是我闻,铁壶何尔?

最为人所推崇的是京铁系中的四大堂号。它们即是龙文堂,龟文堂,金寿堂与藏六堂。它们最初的开创者分别是龙文堂的安之介,龟文堂的波多野正平、金寿堂的雨宫宗兵卫与藏六堂的秦藏六。而龙文堂的安之介与藏六堂的藏六皆有世系传承。安之介已传至八世,而藏六已传至五世。明治时期是日本铁壶的辉煌时期。龙文堂出现了安之介大国,上田照房,井上,龟文堂出现了波多野正平,梅泉、铃木光重,淡海秀光,藏六堂出现了四世秦藏六和西垣磋;金寿堂则出现了雨宫宗兵卫与雨宫索辰。

坊间传言,龙文堂相当于紫砂壶中的花货,而金寿堂相当于紫砂壶中的光货。我认为不应以紫砂壶的花货与光货来硬性地区分铁壶。以江户时期或明治早期的铁壶式样为例,发现绝大多数堂号都有质朴或简素为主格调的铁壶。

我曾见过一把壶身横款“金寿堂造”的铁壶,其式样与藏六此款铁壶的风格几无二致,以至于难以断定究竟是雨宫还是藏六首先开创了此壶式样。我亦曾见过波多野正平的素壶以及具有藏六兽口风格的铁壶,说明他们亦相互影响。

另外,镶金嵌银也是如此,几乎在所有堂号的铁壶中均有此类工艺出现,而并非是哪个堂号独有的手段,金银铜铁的兼收并蓄亦是如此。反倒可以证明铁壶的风格式样在早期互相借鉴或互受影响。

若非要硬性区分的话,依我来看+那些较为“花哨”的诸如浮雕镂空,饕餮纹饰却太多出现在龟文堂与藏六堂的作品之中。波多野正平是安之介的弟子,后来另辟龟文堂,而秦藏六则是波多野正平的亲弟弟,也曾师事安之介,后来独创藏六堂。从“花哨”的程度而言,真不愧是亲兄弟,如出一辙。从风格而论,二人给我的感受是前者较为繁复,而后者较为狞厉。龟文堂其独特之处乃是继承了铁壶界失蜡法铸造工艺,但究其根源,却是青铜失蜡铸法的延续,实有移花接本之妙。而后者的藏六风格确实具有狞厉之美,亦是因其崇尚商周青铜纹饰及借鉴秦汉器物之美,且多有扬弃之处,总体格调应在龟文之上。

至于时下拱若珍璧的龟文堂作品,以其繁复的工序,奢华的工艺而备受推崇。皆言其具有浓厚的文人气息,多以山水花鸟,人物故事见长,此类溢美之辞,泛然传之诸口。然总觉其雕琢之甚,有工俗之弊,实为浮华之物,其浮华之美亦自为浮华之世所重。

龙文堂与金寿堂应该归于素壶一类,虽然也时有图案文字之类的式样,但从总体而言还是比较尚简的,或质朴,或精致,或素雅,或粗犷。如果两者大不相类,何以有“一时瑜亮”之谓呢,向言茶禅一味,以简素为上。

我认为除了龟文堂之外,铁似乎大致有两种。仅凭直觉推测,一类铁的肌理微观如同致密的麻坑一般,略似网状或海绵状小孔组成,其色偏黑。另一类铁质皆不具有此类特征,较平,而其色偏棕。此两类铁质特征亦极不为人所察觉,甚为忽略。

铁壶肌理质感不同于光滑,亦不同于粗糙。抚之摸之,当是于极粗糙中蕴含极细腻。老铁多疏松,加上岁月之功,抚之则柔和而温润,新铁多紧结致密,精神外现,抚之则清泠而有浮光。我自己藏有~把江户末期龙文堂道安形铁壶,厚壁素肌,视之则状如发糕,抚之则温吞松软,扣之似有钟磬之音,粗疏之感时有,精强之气全无。此正若紫砂泰斗时大彬的壶,造型洗炼,粗旷质朴。大师陈鸣远曾慨叹道:“吾之精,终不若时之粗。”而我以为,陈之慨叹颇为印心。

日本铁壶的原型实出于釜,后来在釜的基础上加上了流与铉。铁壶式样虽繁复,但其核心不过流铉、身而已。流即是壶嘴,难于长弯,细,形式利导,却制作不易。铉即是壶把,无论单条铁还是裹铁,当类弧弓之势为上。身即是壶体,上下台模周正,以“大器”为宜。

至于款识,早期铁壶有堂款与人名款。诸如壶身堂款有:龙文堂造。龟文堂造,金寿堂造等。一般认为壶身款,江户时期多为横款,而明治时期多为竖款。龟文堂有“龟文造”“龟文堂造”等纯手工印记,又多在壶底部铸有“家拙日本琵琶湖之东”等字样,比较少见的则有“正平之印”、“龟文之印”四方章。人名款则多见雨宫、藏六,大国等。有字款亦有章款,字款多横式,章款则有圆有方。铜盖之款识,大致以刻刀錾刻而成,或以模具冲压而成,舍此二法无以成之。款识字法绝类元押,以书法兼刀法为准,优劣立判。

从书法角度而言,身款文字的基本面貌沿袭唐样书法。诸如“金寿堂造”,“精金堂造”等壶身横款,皆俱六朝遗风,笔法精严道劲气势开张,变隶为草,不失其正。而“龙文堂造”壶身款字体基本是草书,似乎只有藏六是个例外,用楷法。

茶道“无道”,繁缛的仪式,对水、茶及茶具的苛求都有悖茶“道”。正像禅家“法无法”一样,不可拘泥,一旦有了形式,便落了下乘,非悟道之举,

至于响片之迷,松涛之声。只记得见闻:宋朝时,隔墙但听得捣茶声,便知是富贵人家一般。松涛声、捣茶声已无关紧要,在品茗入境之时,或可谛聆心声。川端康成在《雪国》结尾处亦写道:

岛村即将离开温泉,心不在焉地聆听着铁壶中柔和的水沸声,水沸声有二重音,听起来一近一远。而比远处水沸声还稍远些的地方,仿佛不断响起微弱的小铃声。岛村把耳朵贴近铁壶,听了听那铃声。驹子在铃声不断的远处,踏着同铃声相似的细碎的脚步走了过来。她那双小脚赫然映入岛村的眼帘。

岛村吃了一惊,不禁暗自想道:已经到该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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