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武电影中的流浪母题研究

时间:2022-10-24 04:22:14

北野武电影中的流浪母题研究

[摘要]北野武的电影受日本本土文化和家庭成长环境的影响,特别是深受日本民族“流浪”情结的影响,其电影作品很多都是其对内心情感和精神世界的呈现。在他的电影中主人公大多以逃跑、杀人、流浪的个体身份出现,形成了北野武电影作品独特的流浪与漂泊的母题。北野武电影关于流浪母题的表达从形式上通过肉体流浪为载体达到精神流浪的升华;在流浪过程中通过心灵家园完成爱的救赎;最终在流浪过程中实现肉体和精神的回归。

[关键词]北野武;流浪;回归

流浪是世界文学史上的一个母题,“人类自从被驱逐出伊甸园,就再也没有过宁静的家园。人类的生存永远在流转之中,漂泊之中。西方人信奉流动的哲学,所以西方的流浪者文学特别发达。”①欧美文学人物画廊中众多的流浪汉形象以及“准”流浪汉形象构成了一个庞大的艺术群体。

日本因其独特的岛国地理特性,长期的自然灾害导致其国民具有自闭、压抑、外表安静内心狂躁不安的民族性格,具有强烈的不安全感。当这种情绪达到一定程度时,他们选择流浪来排遣自己的压抑和愤懑的情绪。北野武深受日本民族“流浪”情结的影响,在其电影作品中,主人公大多以逃跑、杀人、流浪的个体身份出现,形成了北野武电影作品独特的流浪与漂泊的母题。

一、肉体和精神的契合――流浪的形式

流浪有肉体上的流浪和精神上的流浪两种,北野武的电影基本上都是以主人公肉体上的流浪为载体,进而达到流浪的更高境界――精神流浪。

(一)肉体上的流浪为载体

在中外文学中,关于流浪者的形象,一般都是主人公无牵无挂,从一个地方走到另外一个地方,我国著名作家余华的小说《滴血玫瑰》就是讲述了主人公四处游走的故事。在北野武的电影中,主人公大多是社会的叛逆者,他们彷徨、迷茫,不知自己来自哪里、去向何处,只是不停地行走。无论到哪里他们都是社会的异端分子和社会秩序的破坏者,得不到现实社会的认可与接纳。北野武希望用现实社会对主人公的不公平待遇来表现和解释主人公渴望“走”的动机。

北野武一般是以一辆汽车、两个人或者一群人、一段情愿或者不情愿有目的或者无目的的旅程、一个温馨或者残酷的结局作为他公路片的叙事模式。北野武的电影大多数以绝望、死亡作为结局。比如在《3-4×10月》中,主人公及其认识的黑帮朋友在经历了一系列的纷争之后,最终以死亡作为自己对流浪、漂泊生活的抗争。北野武的电影很少以符合伦理纲常的温情、团圆来结束影片。但《菊次郎的夏天》是北野武导演的惟一一部将温情进行到底的影片,通过主人公菊次郎与正男在寻母路上所遭遇的一切表现了人性、人情的回归,整部影片基调既温馨又浪漫。

(二)精神上的流浪为升华

出生于20世纪40年代的北野武见证了日本无数的磨难与创伤,并且他自身的不幸遭遇使得他开始思考人生,思考自身存在的必要性和合理性,这种思考通过影像表现出来就完成了精神上的流浪。

北野武电影中的主人公大多是郁郁寡欢者,作为个体,他们可以随意出走、随意流浪。但是他们的流浪并不仅仅体现在肉体上的从这个地方走向另外一个目的地,而是更多地体现了流浪者的精神世界,以精神上的流浪为归宿。这些主人公对社会有着强烈的不满和批判意识,他们反对社会给予的不公平待遇,他们渴望亲情,但是在现实生活中这种渴望并不能得到满足,他们只有通过肉体上的流浪来放逐自己的心情,从而来表达他们希望做个平常人但又不可能实现的愤恨心情。在《花火》中西加敬深深地感受到命运对他的不公平,他无从发泄内心的愤懑,只有通过杀害高利贷者和抢劫银行才能将内心的苦闷宣泄出来,进而通过肉体上的流浪来获得精神上的愉悦。

北野武的作品中,主人公大多没有家庭或家庭残缺不全,没有家庭的负累决定了主人公可以抛开一切杂念一心一意地去流浪,他们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在《凶暴的男人》中,警察凉介只有一个痴呆的妹妹,影片最后,凉介为了不使妹妹继续遭人蹂躏而亲手杀死她,以便自己没有任何牵挂地开始流浪生活。

二、寻找、救赎――流浪的目的

在现代文明的压力下,流浪者总是想逃避一系列的社会问题:“信仰与理想破灭、精神空虚孤独、都市人情冷漠、个人地位丧失、美好的传统将不复存在。”②现代日本社会的状况更是如此,具有强烈忧患意识的北野武对社会的这种变化有着敏锐的感知力。

(一)寻找心灵家园

美国著名作家塞林格的作品《麦田里的守望者》细致地描绘了一个中产阶级子弟苦闷、彷徨的精神世界,并且试图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并能实现自己价值的心灵家园。北野武从小就没有美满的家庭,父亲出走、母亲脾气暴躁、大哥忍辱负重等都让他想尽早地逃脱家庭这个牢笼,去寻找自己内心关于家庭、亲情的向往。

《菊次郎的夏天》中菊次郎与正男在磨合的过程中逐步达成了谅解,正男对于亲情的渴望也深深感染了菊次郎,他开始想到了自己的妈妈,菊次郎终于打开心扉,来到敬老院远远地看了一次妈妈。这次流浪生活对菊次郎来说就是一次寻找的旅程,寻找失去已久的亲情,寻找内心深处的一丝温柔。“据哈耶克分析,自由是个人最大程度免于强制的状态;或者说,自由就是指强制的不存在。”③作为社会秩序的破坏者,北野武电影中的流浪人物表现出了对于法律、法规等秩序的强烈不满与轻视。但是他们毕竟是处于社会秩序中的个体,不遵守秩序就不为社会所容,终将被社会淘汰。北野武电影中的人物通过体制外的、不受任何限制的旅行来寻找这种自由,这些人物按照自己的主观意愿行动,这与其他人必须屈从于社会秩序的情形截然不同,因此从根本上来说他们的这种寻找是必要的,也是有意义的。

(二)完成爱的救赎

关于救赎的文学作品和影片很多,比如俄罗斯的电影《回归》讲的是父亲对儿子的救赎,巴西电影《中央车站》讲的是中年教师和她帮助的小男孩相互救赎的故事。北野武的《菊次郎的夏天》以日本的自然环境为背景,他们的旅程是寻找和救赎之旅。他们一路上的艰苦旅程就是为了寻找心中完美的母亲形象,虽然正男的妈妈已经重建了家庭,但是通过菊次郎一路上的照顾正男寻找到了另外一种感情――父爱。在这次寻母过程中正男由沉闷、悲观、幼稚逐渐变得成熟、乐观。

菊次郎是以一个贪婪者的身份出现的,他赌博、喝酒、打架、找女人,菊次郎和正男谁是真正意义上的救赎者?单单从影片内容上看是菊次郎带着正男踏上了寻母之旅,但是寻找者并不只是正男,菊次郎这个被世俗磨砺的干涸的灵魂在这次旅程中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救赎。看到正男妈妈重建家庭以后,菊次郎也开始理解自己的妈妈,并专门去养老院看她,虽然菊次郎没有勇气面对她,但我们从他温柔的眼神中看到了他对亲情的渴望,对未来生活的憧憬,菊次郎的灵魂在这次旅程中得到了救赎,正男的这次寻亲之路也变成了菊次郎梦开始的地方。

三、回归――流浪的最终归宿

人类的流浪最终都指向一种平静的皈依状态。“回归”通常指回到原来的地方,引申为肉体上回归与精神上回归。精神上回归是指人的意识形态的变化,是个体认知上回归传统,一种真正意义的回归。1994年8月北野武遭遇车祸,之后北野武的电影风格发生了明显变化。以前其电影充满反叛、流浪、暴力主题,之后其作品开始回归传统与温情,《菊次郎的夏天》之后,《玩偶》和《座头市》中北野武加大了回归的步伐。

(一)肉体上的死亡――视死如归

日本是一个崇尚死亡的国家,日本人那种在最美的时刻凋零的观念根深蒂固。“日本小说和戏剧中,很难见到‘大团圆’的结局”④,而日本著名作家三岛由纪夫、川端康成、大江健三郎都选择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当寻求自由和心灵家园无果时,北野武毅然决然地选择死亡来完成他的回归。

“《花火》是一部站在生的立场重复死的作品,在这里,死早已不是什么未知的东西。”⑤警察西加敬之所以要抢劫银行是因为他感到自己亏欠亲人和朋友的东西太多,他要补偿他们。在影片最后警察要逮捕他的时候,西加敬和妻子完成了最后的一次对话,然后双双自杀。这是西加敬面对正义与道德的赎罪行为,死亡完成了他们的赎罪过程,是导演向道义和人性的回归,只是这种回归的代价十分巨大。

“生存是人间之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之苦,而死亡反倒是人生之累的解脱。”⑥《大佬》是北野武备受争议的一部作品,背井离乡的山本来到美国本想过普通人的日子,但残酷的社会现实与他的梦想相悖,他只有像从前一样不停地杀人才能找到自己的价值和位置。自与白獭黑帮团伙合作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偏、越走越远,死亡是他不可避免的归宿。在影片最后,山本独自来到街上小心地关上咖啡店的门,枪声响彻长空。山本在美国寻找的美梦破灭了,他再也找不到活着的价值,只有死亡才能帮他完成回归,才能让他自由自在地回家。

(二)精神上的回归传统――心灵卫士

北野武以往电影中的主人公大都是黑帮人物,有些人虽然是警察但也经常是以暴制暴,成为社会秩序的破坏者。随着北野武对死亡和亲情的进一步感悟,他的电影开始发生变化,向温情的方向迈进,不擅长表现感情的北野武在《菊次郎的夏天》中也温柔了一把。

在《菊次郎的夏天》中,虽然正男的母亲只露过一次面,但是他们这次旅途的根本原因就是寻母,母亲成为他们寻找的力量和希望,因此成为一种隐喻。虽然正男没有找到母亲,但在寻找的过程中,菊次郎却勇敢地担当起了“父亲”角色,让正男感受到了爱和关怀,而正男也触碰到菊次郎心底最温柔的地方,使菊次郎完成了人性的回归。《菊次郎的夏天》中,北野武摒弃以往的暴力元素,让观众进行了一次彻彻底底地“回归温柔”,“回归人性”。

“日本民族对流浪生活的向往一直是整个日本国民的共同情怀。”⑦在经济高速发展的日本,人们却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和归宿感,他们宁愿在流浪和漂泊中度过自己的一生。北野武的电影反复渲染这种流浪情怀,其影片主人公为了一个目的或者无目的地穿梭于日本的山水之间,没有方向且永远不会停下。北野武对这种流浪情怀的表现,非常贴切地展示了日本人的生活和心理,看他的电影就像是看到整个日本民族的心理状态。

注释:

① 左怀建:《流的精神价值――丁玲小说的女性主义书写》,《商丘师范学院学报》,2000年第5期。

② 陈兆荣、温越:《从三毛看现代作家的流浪意识》,《甘肃广播电视大学学报》,1998年第4期。

③ 峻冰主编:《中外当代电影名作解读》,中国电影出版社,2007年版,第169页。

④ [美]鲁思・本尼迪克特:《菊与刀》,商务印书馆,吕万和、熊达云、王智新译,1990年版,第133页。

⑤ 王立群、李果:《试论北野武的暴力电影》,《北京理工大学学报》,2004年第2期。

⑥ 颜翔林:《死亡美学》,学林出版社,1998年版,第2页。

⑦ 柳笛善:《北野武的流浪情怀》,《电影》,2006年第4期。

[作者简介] 焦道利(1976―),男,安徽砀山人,硕士,西南石油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新媒体传播、影视编导。江霄(1982―),女,河北邢台人,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西南石油大学艺术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影视编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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