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黄河源

时间:2022-10-23 04:40:51

走向黄河源

在青藏列车载满蜂拥的人群时,我选择了这种方式与我的伙伴们进入青藏高原。在近一个月的行程里,我们由陕西进入甘肃,再走过四川边界进入青海,穿过无人区,到达举世闻名的黄河源。我想,与舒适的旅行相比,这是一次更为虔诚的拜访。

从黄河源头归来已有数月,天气也从夏季变成冬季,可是,那一个月的远行却总是在脑海中出现。每每打开电脑,鼠标总是情不自禁地敲开那个记录着这次行程的图片夹,于是,思绪便会游弋到千里之外的神秘藏区,还有那清澈见底的高原湖泊,以及像婴儿般纯美清澈的黄河源……

与自然相比,人似乎总是脆弱的。当我们与身体反应作斗争时,高原上的动植物们却显示出无比的悠然自得。

7月27日,我们到达位于甘川两省交界的郎木寺。这里虽然离人们传统印象中的藏区还很远,却是青藏高原边界名副其实的藏族居住地。从这里开始,一切都与我熟悉的汉文化隔离开了:除了充满民族气息的国际青年旅社和一些混卖着西餐和藏餐的馆子体现着现代文明之外,完全听不懂的藏语、建在山上雄伟的色止寺以及传说中的天葬台,都向我们显示着古旧得有些闭塞的藏族文化。

在离郎木寺20公里的地方,我们的车队第一次碰到了朝拜的人们。三个藏族女人穿着厚厚的藏袍,带着手套和袖套一步一叩地前行着。这里距离拉萨还有上千公里,她们就要这样拜完全程。据一个同去的老师讲,这些人是没有干粮的,她们会沿途化缘,最终穿过荒无人烟的地方到达布达拉宫。老师正讲着,旁边一辆路过的三轮货车上下来了一位男子,给了这三个女人一个装满食物和水的袋子。也许,无声的福祉就是这样吧。

7月28日,我们来到了闻名已久的玛曲黄河第一弯,这里位于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若尔盖县,是四川境内最大草原的腹地。这是我们沿路第一次见到黄河,河水清澈透明,与往日印象里的黄河完全不同。河边红柳成林,绿草茵茵,还有古老的索克藏寺院相伴旁边,白塔古寺,帐篷炊烟,完全是一幅安详而平静的风景画。在这里经幡已经是常见之物,除了插在地上绕于房前的五色经幡之外,还有不少被挂在树上保佑过往的车辆;几丈长的布匹撕成条状、写满经文,人们用手抚摸;甚至还有用废旧易拉罐或塑料瓶制成风力转经筒,在青藏高原湛蓝的天空下轻轻地转动着,仿佛是上天的呢喃。

进入青海,地势愈加平坦,海拔也愈来愈高,翻过的每个山口都在4000米以上。缺氧使一些人出现高原反应,开始只是头疼,后来拉肚子、恶心。听当地人说,头晕头疼只是刚开始不适应,过几天就会好,不过一定要保暖,在高原上感冒可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连他们自己都会有生命危险,更不要说我们这些从低海拔来的人了。为此,一到下午四、五点钟,就有人披上了羽绒外套,晚上睡觉更是要穿棉毛衫乃至毛衣。与自然相比,人似乎总是脆弱的。当我们与身体反应作斗争时,高原上的动植物们却显示出无比的悠然自得。且不说家养的牦牛与盘羊如密织的地毯般黑白分明地铺满山坡低谷,且不说高高盘旋的雄鹰与蹦蹦跳跳的小雀天地呼应,就说那满地如锦绣般的鲜花,一朵花就像天神的一滴泪,鲜艳而精致,从脚下漫向四处,直溢满整个高原。谁说青藏高原尽是不毛之地?恐怕仅是这遍地神物般的花花草草就会带给人们无限惊异!

玛多是进入黄河源的最后一站,玛多黄河第一桥也是在黄河从上游到下游的第一座桥。这座桥只有20米长,几米宽,与下游的兰州黄河桥相比实在只是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桥,然而,这却是伟大黄河上的第一座桥,如此平凡又如此动人心魄。我们路过玛多黄河桥后继续向前就进入了人迹罕至的地方,也就是真正溯源的开始。

我们在寺院活佛家旁扎下帐篷,望了半晚若海的湖水,听了一夜藏獒的犬吠,跟着银河洒下的微光慢慢沉淀自己的思绪,没有任何纷扰。

玛多往西60公里,我们先到了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水电站――黄河第一水电站,在这里驻足片刻,我们向前到了有名的高原湖鄂陵湖。扎陵湖和鄂陵湖,是黄河源头两大高原淡水湖,地处巴颜喀拉山北麓,湖面海拔4300多米,两湖相距约20公里,中间隔着一条300多米长的黄河峡谷。两湖面积加起来约600平方公里,是黄河源头地区众多水源的汇集处。在离鄂陵湖不远的地方有寺院名曰多卡寺,始建于1837年,因为早期是堆放石刻嘛呢石碑的地方而得名(藏语“多卡”意即“石堆”),是宁玛派和格鲁派合二为一的无偏教法传统圣地。我们当晚在寺院活佛家旁扎下帐篷,望了半晚若海的湖水,听了一夜藏獒的犬吠,跟着银河洒下的微光慢慢沉淀自己的思绪,仿佛整个世界沉进湖中了、升入天空了,没有任何纷扰。

第二天清晨,我们拜访过活佛,开始徒步攀登寺旁海拔4610米的措日尕则山的顶峰,黄河源的第一个象征――牛头碑就矗立在那里。虽然顶峰的绝对高度有4000多米,但在本身就有4000米的高原上,顶峰看起来不过是座不太高的山,只需爬500多米就可以了。然而,这500多米也让我们累得气喘如牛,几乎在平原上只需要走十几分钟的路程,我们爬了40多分钟,才最终站在牛头碑下。

牛头碑,全称“华夏之魂河源牛头碑”,纯铜铸造,碑身高3米,碑座高2米,总重5.1吨,是玛多县政府于1988年9月修建的。纪念碑选用了原始图腾神圣的崇拜物――牛,以其角坚韧有力的造型,塑造了让人油然而生的敬佩感。倚靠在牛头碑围栏上,那披银挂甲的巴颜喀拉山遥遥在望,皑皑雪山下,扎陵湖与鄂陵湖波光粼粼;湖畔的牛羊,黑白相间的帐篷点在碧绿如洗的草原上,构成一幅绝世美景,让人回味无穷,心往神驰。

离开牛头碑继续西行,人的踪迹基本上没有了,野生动物却越来越多。灵巧活泼的藏原羚(黄羊)常常独自出现或者以五、六只为伍,或奔跑在广阔的草原上,或低头觅食,还不时警惕地望望四方。深入草原几十公里后,我们意外地发现了黑颈鹤,一队约十只,优雅地向远处山的方向迈着步子。远远望着它们,我们心中不是充满激动反而是平静,大概是第一次直面这样的优雅,已经陶醉其中了。

与灵巧的黄羊和优雅的黑颈鹤相比,野驴带给我们的却是憨态可掬的幽默感。土黄色的身子,瘦瘦长长的脸,结实健壮的躯干,细长有力的四肢,最多一队有十几头,而平常则多是六、七头在一起。不管数量多少,队伍内部的分工明确,一头驴放哨,首尾两头控制队伍的行进方向和秩序,小驴则总是走在队伍的中间。无论是人还是动物,保护弱小总是天性。

黄河水从一口泉眼里冒出来,静静地流淌在有许多砂砾野草的温林荒滩。谁又能想到,几千公里外,这涓涓清水已变成黄褐色的湍流。

8月2日,我们终于来到了此次旅行的目的地:黄河源。黄河源实际上并不是一个源头,在途中我们一共经过了三个源头。穿进星宿海的上流有三支,从北向南依次为扎曲、约古宗列曲和卡日曲。曲,即藏语“河”的意思。扎曲长70公里左右,水流量也不大,还经常处于干涸状态,因而人们从未把它当黄河正源看过。约古宗列曲长约100多公里,水流也不小,当地有些藏民习惯上把它叫做“玛曲”,也就是黄河。约古宗列曲的上游部分则被叫做“玛曲曲果”,意思是黄河源头。上世纪50年代,科学考察队正是从当地民间的叫法和民歌中得到启发,沿着约古宗列曲西行,找到她的尽头,并把这条河定为黄河正源。“约古宗列”的意思是“炒青稞的锅”,因为那里是一片盆地,好像是一口椭圆形的锅。

卡日曲的藏语意思是“红铜色的河”,这条河在50年代后的30多年间虽未被地理工作者重视,但在藏族民间,也有把她视为黄河正源的。1978年夏季,科学考察队再次到河源考察,发现卡日曲的确比约古宗列曲长25公里,流域面积也大700多平方公里,水流量也大一些。于是,又认为应以卡日曲为黄河正源,并从卡日曲最初的源头算起,准确地计算出了黄河的全长是5489公里。

扎曲虽然没有被定为黄河正源,但是藏民们却似乎更偏爱这一源头。这里建造了8座白塔,旁边是一个不小的经台,无数的经幡插满了细流的两岸,两个硕大的牛头骨摆放在刻满经文的嘛尼石上,空洞的牛眼注视着远方,仿佛在诉说着远古传下来的寓言。

在距离扎曲只有几分钟车程的约古宗列曲,黄河水从一口泉眼里冒出来,静静地流淌在有许多砂砾野草的温林荒滩。谁又能想到,几千公里外,这涓涓清水已变成黄褐色的湍流,从壶口咆哮而下,形成叹为观止的壮观瀑布。

与约古宗列曲相比,我更偏爱卡日曲。卡日曲发源于巴颜喀拉山北麓的各姿各雅山下,海拔4830多米。这个高度与黄河入海处相比,那真是名副其实的“黄河之水天上来”了。5个泉眼汇成小溪,又分别形成3个不大的湖泊,个个都清澈见底,但是风味却各不相同。

从黄河源头归来,再去看看兰州的黄河大桥,看看陕北的壶口瀑布,我再一次感叹造物主的精妙。从源头的弱小到后来的壮阔,就像是一个人从婴儿长大成人的全部过程,让人惊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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